周时慕没有开大灯,只打开了钢琴边上的那盏昏暗的氛围灯。
先是扶着岑声声在琴凳的一边坐下,而后他两手打开琴键上的盖着的木盒,在岑声声的身侧并排坐下。
“想听什么?”他微微侧过头,借着圆月碎光温柔地看着边上的小姑娘。
岑声声两手压着琴凳上,胳膊紧绷着,期待又有些兴奋。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想听你弹给我听。”
周时慕轻嗯了声,修长分明的两手落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他的确又此刻最想要弹给岑声声听的那首。
在古希腊的神话故事里,有这样一则关于爱与孤独。
塞浦路斯的国王名叫皮格马利翁,他因为孤身一人而感到无比孤单,一直渴望着一个契合的爱人。后来,他亲手雕刻了一个他心目中最美丽的少女雕像。
皮格马利翁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孤独的他每天都是痴痴地看着自己手中这座最完全的雕像,他深深地爱着这个自己最渴望的爱人,可她只是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
但皮格马利翁一直不放弃,他持久诚心地向众神祈祷,请求神赐予他渴望的爱人相伴永jsg久。
最终,皮格马利翁的诚心和执着的精神终于感动了爱神阿佛洛狄忒,爱神仁慈地赋予了雕像生命,赐予她阿狄丽娜的姓名。
从此,皮格马利翁和阿狄丽娜两人相爱的人,终于走到了一起,相伴过着幸福的生活,直到永久。
周时慕想他就是孤独的皮格马利翁,或许他的诚心当真感动了普慈庙的神佛,慈悲地赐予了他渴望已久的爱人。
终于,他等到了他水边的阿狄丽娜。
柔和舒缓的旋律在层层递进中迂回前进,最终到达了高潮。
就像他于重重迷雾中,看到了带给他无尽生命力,引领他感受生命真谛的珍宝。
“声声。”
周时慕轻柔唤她的名字。
“嗯?”
“只是很想告诉你,周时慕他,真的很爱很爱你。”
第65章 慕我
那首《水边的阿狄丽娜》岑声声从前也曾弹过一遍又一遍, 却从来不如今晚这般身临其境。
也曾按部就班地了解过这首曲子背后的故事,但仅仅只是个故事而已, 她只是听故事的人, 不曾真正与曲子共情。
却只有在今夜,第一次成为了曲中人。
皎洁的月色徜徉,顺着琉璃窗口偷偷流淌进安静秘密的琴房里, 撞破了阿狄丽娜和她唯一且忠贞的爱人热烈相拥着、动情亲吻着, 在一方小小的琴凳与黑白琴键间的逼仄空间,谱写出今夜独属于他们两人的爱的乐章。
……
伴着月辉碎光离开, 低调的暗黑色车子进入天成府苑的大门门禁处, 安保室里昏昏欲睡的工作人员立时清醒,起身恭敬地同车子里的人行了个礼。
车子缓缓驶进天成府苑的地下车库,副驾驶上的小姑娘早因为今夜过分的情绪输出而疲累的陷入甜蜜的梦乡。
恍惚感觉到有人拥着自己踏进摇摇晃晃的小船,跟随着迭荡的水流随风飘摇。
但她却丝毫不觉得害怕, 只因清楚绞着她手的人是周时慕。
次日在一片温热中昏昏转醒。
周时慕一手横在她的腰侧,一手压在她的颈后,将人一整个拥在自己的怀里。
岑声声后背紧贴着结实的胸膛, 能够察觉到周时慕已经完全的清醒过来。
后背已然有些汗涔涔, 她只是稍微挪动了下身子, 稍稍离开一点后背的热源,就立刻被缠在腰上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再度带回去。
周时慕额头抵上岑声声的后脑勺的发丝, 刚清醒的嗓音还有些暗哑,“醒了?”
岑声声别扭地小声应了声。
她还不是很习惯在周时慕的怀里醒来。
其实并不是经常做有氧锻炼,实在是岑声声娇气得很,周时慕又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舍不得声声太累, 可又舍不得就这样松开她。
“别动。”他拥紧了怀里的小姑娘,哑声安抚, “让我抱抱,抱抱就好。”
他从背后抱着声声,抵着声声的头发,温热的呼吸一起一伏,良久平复后,他忽而开口问岑声声,“声声,要不要让外婆留在京北?”
岑声声原本又快要坠入梦境,猛一听这话,心头一紧。
她快速地在周时慕的怀里翻了个身,同他面对面抱着,“什么意思?”
隐隐有些期待,却又不知道周时慕有如何的打算,她自己也有些丧气,也不可能接受周时慕单方面付出的形式强行将外婆留在京北住。
她想不光她自己不能接受,外婆也不会接受的。
岑声声坦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也确实很想让外婆留在京北,但是我总不能让我和外婆都住在你的房子里,这很不合适,我们只是男女朋友,没道理让你无条件单方面付出的。”
“何况外婆在京北没什么认识的人,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事,她一定也不会开心。”
她其实有更难堪的词没敢说出口。
如同曾经的那些风言风语一样,这样的她,同传言中所说的包养又有什么区别呢……
周时慕两个指节伸过来,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知道你在想什么,脸上清清楚楚。”
他当然知道岑声声的顾虑,也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珍贵的自尊心,绝不是只要钞能力、要强势替她做决定的意思,只是提供一个他思虑许久的想法。
他耐心地同岑声声解释自己的计划,城南最近正筹备一所疗养院式的老年大学,开展文娱相关的课程教学,并在疗养院中为一众年龄想法的爷爷奶奶们提供住宿和日常看顾。
外婆完全可以在老年大学里教教声乐和钢琴,既又事情可以做,也不至于一个人太孤独。
薪资也并不会开的多高,其实更多是提供一个退休后的爷爷奶奶们能够聚到一起充盈退休生活的机会。
岑声声想,如果能给外婆提供一个继续发挥余热的机会,她一定会开心。趁着这次外婆在京北的机会,周时慕和岑声声特地带着外婆前往正在筹建的老年大学的疗养院内参观过,包括预备用作讲课的课堂和提供的住宿环境。
外婆全程没有多说什么,但岑声声能够察觉的到,她对这里的环境是喜欢的。
她从来是不服年龄,愿意追赶潮流接受新事物的性子,尤其是站在现代化的多媒体讲台上,被工作人员科普介绍那些教学用品的功能,好几次感慨着现在的教学条件越来越好,很是新奇。
那天中午送完外婆和姜砚山回南城后,周时慕开车带声声回去的路上,吴泽的汇报电话恰巧打进来。
说是之前周时慕安排处理的两只小奶猫,之前刚接手后因为生病和寄生虫的问题一直在宠物医院里治疗,最近已经完全养好了,这几天已经接回了公司,现在是安排了行政那边的主管孙微照顾。
电话挂断后,周时慕问岑声声想不想去看看,岑声声兴冲冲点点头,好一段时间没见了,她当然想一起去公司看看小猫。
因为下午周时慕还有海外视频会议,进了云翎之后,岑声声便获得了自由。
从周时慕的办公室离开直奔行政办公区,岑声声一进门,便看到了落地窗旁立着的猫爬架。
行政办公区除了主管孙微外,没见着其他人。
岑声声上前,看见穿着浅杏色职业套裙的孙微正半蹲着,仔细地往一旁的猫碗里倒羊奶。
听见推门声的动静,孙微略有些艰难地侧身回头看了眼来人。
看清楚人,她挑眉笑了声,自然地开起了玩笑,“哇!小老板娘终于来啦?老大真能藏,从前老是听研发的炫耀和咱老板娘一起共过事的交情,可怜我们行政喊了这么久终于见到真人了!”
虽然一直知道云翎的办公氛围很好,她与周时慕的事情也早在云翎内部不是秘密,但她还是轻易因为一句调侃的话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小孙姐姐,别开我玩笑了。”她捂着脸往落地窗边过去,“叫我声声就好啦。”
孙微也不推辞,从善如流地叫她声声。
“刚吴秘通知我,说咱老板娘要来视察我的工作,吓得我呀,赶紧把藏着掖着的羊奶拿出来给小猫们尝尝鲜。”
孙微性格大咧,随口开着玩笑话,“我这铲屎官干的,还不错吧?”
岑声声同她一道半蹲在猫碗前,双手撑着膝盖,笑着问孙微有没有给两只小猫咪取名字。
孙微笑说,“可不!来第一天我就把两个名字想好了!”
不过下一秒,她突然有些面露难色起来。
岑声声尚未察觉出什么不对味的地方,撑着头看了眼一旁松软的小窝里两只互相叠着睡在一起的小奶猫,兴奋问她,“是吗?叫什么名字呀?”
孙微咽了咽口水,心一横还是开了口,“叫……下班?”
岑声声忍住笑,“和?”
“走你!”孙微闭眼道。
岑声声的笑意还压着,倒是小窝里原本还闭眼挤着睡觉的两只小猫咪应声喵呜了下。
“小孙姐姐。”岑声声侧头看着尚且有些尴尬的孙微,敬佩地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疗养院老年大学的事情进度很是顺利。
离开前还说着还要再好好考虑考虑的外婆,这段时间却忍不住在与岑声声的通话中不止一次地关心老年大学的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五月份的时候,岑声声和周时慕一起去了趟南城,和姜砚山夫妻交接了下关于jsg照顾外婆的事宜。
上一次,在京北见周时慕时,姜砚山那会儿就坚定地以为岑声声是做了不可说的大人物背后养着的女人。
他也承认自己这外甥女是长得很不错,但是人家这样的大人物不过是一时新鲜,断断是拿不上台面的。
回来后姜砚山还和妻子说起过这事儿,想起自己家女儿到底让他们夫妻俩省心,也还曾隐隐感慨到底是没有父母养着,岑声声这孩子多少怕是要长歪了。
再加上母亲孙韵诗过分偏心,都已经这样了还帮着掩饰,现在更是连救也救不回来。
他后来也打听过,大概知道岑声声跟着的这位是周家三公子,周家是什么样的身份,他们当然心知肚明,以岑声声这条件,哪怕就是长得再漂亮,也不可能能进周家的大门。
他们这些高门大户的,怎么可能看得上她一个小家子气的,肯定得是门当户对的才是。
只是这次,他一直颇有成见的外甥女,竟然能忽悠着这周家三公子来接外婆一起去京北生活,还说是给外婆在京北找了份什么老年大学的工作。
姜砚山夫妻终于有些回过味儿来了。
怕不是这位周三公子,是要来真的了?
外婆的适应能力非常好,在老年大学的这段时日里,生活比起岑声声来似乎还要更充实。
又是岑声声来看她,外婆却还一本正经地表示自己还在忙着备课,现在可没时间陪她说话,让岑声声自己先在院子里转转。
那天午后,岑声声又一次来的很不是时候。
一进屋就看见外婆正带着老花眼镜,坐在院里给她配的新电脑前,特别新潮地同岑声声讲她要准备下一节课程的幻灯片。
再一次被外婆推出去自己玩儿,岑声声笑着一个人往不远处的长廊上过去散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