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原随手拉开沈乌怡旁边的座位,猩红的烟头一闪,他掸了掸烟灰,没说话。
沈乌怡抬起头看他,心尖有些颤,她声音很轻道了声谢。
边原睨了一眼她碗里的那个翅尖,沈乌怡在吃一个鸡翼,她把翅尖拔下来放碗里,小口吃着鸡翼肉。
沈乌怡吃鸡翼不爱吃翅尖,以前父母在总会细心地帮她把翅尖拔下来,还会撕得很平整,因为叫老板斩掉再吃就没有风味了。现在她只能先拔掉放碗里,最后再来吃这个。
吃完第一个,她正要去拿今天最后一个时,边原动了,他懒散地拿起那个饱满的鸡翼,轻易就把翅尖拔了下来放她碗里,而后,把她碗挪了过来放自己面前,又慢条斯理脱下塑料手套。
沈乌怡怔怔看着他帮自己拔了翅尖,心头发麻,她抿了抿唇,他竟然注意到了。
还没说话,边原又替她把芒果奶昔的吸管插上。
对面的黄导在喝啤酒,差点没呛到,他搁这坐着就是天大的一个电灯泡,刺瞎人眼。黄导啧叹:“边神你不够意思啊,给人小沈这么周到,我这老哥哥就不管了?”
边原掀起眼皮看了过去。
黄导立刻摇了摇手,笑着打了个嗝,“成,你们腻歪去。”
沈乌怡红了下脸,她拿起那杯芒果奶昔,小口喝着,眼睫垂下。
身旁的边原把手搭了过来,放她椅背上,似乎她整个人都被他圈在了怀里,耳边气温一热,边原倾身过来,看着她喝芒果奶昔的乖样,芒果香夹着她身上那股花香萦绕上来,他轻微滚了下喉结,低声问:
“正不正?”
沈乌怡心跳得厉害,看着他贴过来的侧脸,眼眸漆黑,她点了下头,轻声嗯了一声,“正。”
耳侧边原呼吸的热气洒落,低低沉沉的声音引出一阵麻,
“没你正。”
几人在小吃摊吃完,最后要离开的时候,黄导很有眼力见,没让沈乌怡先开口提议送人,赶忙拿出手机说代驾等着自己,然后就跑了,坚决不再做他们俩的电灯泡。
回到别墅,边原直接上楼去露天泳池游个泳,沈乌怡打算先去卧房洗澡。
边原在她身后提醒了句:“衣柜有衣服。”
沈乌怡进到卧房就打开衣柜,脸顿时热了,里面放着很多布料少得可怜的服饰,压在最上面的底裤侧边有个漂亮的蝴蝶结,但一拉就开。
还挂着几套平常的衣服,泳衣也有。
她挑了一件玫红金丝的裹胸泳衣,一条细细的带子挂脖上,腰侧面是镂空的,后背全露,泳衣闪亮着金光。
完全将她的身材曲线勾勒出来。
下楼之前,她还是穿了一件浴袍,把泳衣露出的裹得严严实实。
推开门,边原上半身露出的肌肉分明,脸部线条流畅立体,他倚在泳池边的躺椅旁,闲闲散散地把目光睨了过去,月色洒在他紧实有力的上本身,似给他镀了一层暖光。
沈乌怡脸侧温度不断往上升,她慢步走过去,边原的目光紧锁着她,才走近几步,边原伸手扯住她浴袍的腰带,把她拉到自己身前,猝不及防直接触上了他的肌肉,她手都不知往哪放。
边原低下头看她,轻微哼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穿了哪件?”
沈乌怡抓住他解蝴蝶结的手,声音仿佛也跟脸温一起上升了,“……露腰的。”
说完,她耳朵也烫了起来。
边原改而去捏她的耳垂,低笑了声,看着她粉色一直蔓延到耳侧,晕得很好看,他喉结滚了滚,单手毫不费力地搂紧了她的腰,直接把她往身前一带,一起跳进水里。
毫无防备,沈乌怡下意识攀紧了他的身体,用力抓紧他的肩膀手臂,头往上靠在他颈侧往上的地方,心跳狂震,水淹没了两人依靠在一起的胸膛,有些还溅到了睫毛上,视线一下模糊起来。
陡然这一下,她身上原本裹得严实的浴袍全湿了,浑身沉重得厉害,边原抬手替她抹去睫毛上沾到的水,语气调笑:“抱这么紧啊?”
沈乌怡终于能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四肢都努力攀在了他腰上,手也紧紧搂着他的脖颈,生怕掉进水里,她脸红了红,手下还能感受到他分明有力的肌肉,蓄势待发,但他浑身一副懒散的混不吝的模样。
月色洒在这片泳池上,笼罩着两人,水面波光粼粼。
她松了一下劲,但不知道水底的深浅,都到边原胸膛了,她要是松手恐怕连头都不能完全冒出来,于是她仍是抱着他,低声问:“……你不怕冷吗?”
边原任由她抱着,托着她,轻而易举把她送到泳池边,水浅了一些,听见她这么问,他捏了一下她抬起的脸颊,勾了勾唇,“老子火气旺。”
沈乌怡抓着他背肌的手差点滑了下去,她被他放了下来,沉重的外衣丢在了岸边,双手撑在泳池台上,仰头看着他扎进水里游向对面,蓝色水波在月光下不停涌动,泛起的波光粼粼映在他身上。
边原展臂很利落,游得迅速又不乏力量感,冷白的肌肉被映照得熠熠生辉。
沈乌怡看着他很快游到对面顶岸,出了一下神,陡然想起方才黄导说的那些话。
她的心仿佛也被泡在了这水里,跟着沉沉浮浮,手心里沾到的泳池水微凉,她目光投在不远处的他身上,没有移开。
明明他那样的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似乎做什么都轻而易举,毫不费力。
无论得到什么,旁人眼里认为几乎不可能的东西,对于他而言,却仿佛本该如此,都是他注定应得的珍贵。
沈乌怡一颗心软得不成话,又酸,她趴在泳池边,双手枕着下巴,看着他没多久游了回来。
水掀起波澜,打在两人身上。
边原从水里站起来,宽肩窄腰,湿发被他随意往后一拨,露出额头,一双眼睛漆黑幽深,低下头直直对上她毫不躲避的视线。
沈乌怡下意识移开了一下眼神,又朝他看过去,莫名浑身都泛出一阵麻感。
但憋了一晚上的话涌在喉头,她抬眸,犹豫过后,忍不住轻声问了出来:“边原,你有梦想吗?”
边原挑了挑唇,睨着她,声音起伏不大,“没什么能梦的。”
沈乌怡眼眸仍盯着他,似是在看他有没有撒谎,把他乐得,直接抱起她,混不吝地笑了下,“去天上见我妈。”
如果硬要说,唯一梦过的,仅此而已。
边原把她圈在胸膛和泳池角前,捏着她的脸颊低下头颈去亲她,沈乌怡猝不及防嘴唇被迫张开,而后就是他的舌头进来缠着,弄得她有些发软,只得攀紧他的,亲到最后,脸红得不能看。
沈乌怡唇上覆着他柔软的唇面,吻得很深,睫毛相撞在一起,额头互相抵着,胸前的心跳也不受控,头顶的月亮温柔地照着两人,在泳池水面拉出一道长的纠缠的影子。
松开唇后,她舌头有些发麻,耳边却传来边原低哑的声音:“你呢?”
沈乌怡一时之间忽然找不到发声的方式,把头埋在了他的肩头,他单手搂紧她的腰,侧面露出来的腰面肤白细腻,她还趴在肩头缓过来,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却被他十指相扣。
她是个很认真的人,渐渐平静之后,她开始思考自己的答案。
但其实也很简单。
“我爸妈以前说,他们是我永远的守护神,但他们还是离开了,”沈乌怡说,声音轻颤,“我想让我爸妈看见我过得很好,以后再拿个奖给他们看。”
沈乌怡一瞬拉回到过去的那些记忆里,低着头,抓着他的脊背,忍住掉眼泪的冲动。
“我还想,以后养一只狗,会把头靠过来、吐舌头的狗。”会简单又热烈地爱人的狗。
后面那句她没说出口,她悄悄梦想着,想被简单又热烈地爱着。
父亲因公殉职之后,母亲艰难地把她带到大学,但心脏病的病情愈来愈重,医药费也昂贵,沈乌怡误打误撞进了圈,一边扛负着照顾妈妈,一边肩负学生的责任,那段时间非常累,却也是充实的。
可母亲根本没撑到她拿奖的那一天,入学不久的寒假,就在医院彻底,永远地离开了她。
她倒在地上,浑身无力看着墓地上妈妈生前的照片,回想起几年前甘姨带她去医院路上出的意外,也想过会不会是因果。可就算如此,为什么不报应在她身上呢。
沈乌怡抽着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原本我有家的。”
那段时间,沈乌怡感觉自己是时间长河的祭品,最开始的时候她控制不住自己,去看过心理医生。
但后来,不用再问怎样才会好了,痛苦让人无比清醒。
沈乌怡说着,忍不住掉下了眼泪,眼泪悄声滑进了泳池里,没有激起任何一点荡漾波痕。
就像她曾经的抗争一样。
“边原,你很厉害了。”沈乌怡眼前彻底被眼泪模糊,一滴滴落在边原的背上。
边原往上托了一下她,捏了捏她的后颈,她脸扬起来,两人面对面,他看着她红了一圈的眼睛,心底莫名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
他伸手摩挲了下她的眼尾处,抹掉那层红。
“没有人生来就是完整的,就像玩家不可能一直被发好牌。但我们可以选择原地踏步或咬牙往前走。”沈乌怡倔强地看着他,没有眨眼,眼里漾着水光,往日的笑意浅淡。
“你往前走了,已经胜过很多人。”
边原单手抱着她,手中按着她腰窝下那个太阳纹身,纹身被水来回荡漾,仿佛那抹新日在深渊不断沉浮,但始终未屈服于此。
可有人却臣服了。
边原抹掉她脸上的泪痕,痞气笑了一下,声音起伏不大,却似是在哄她:
“怎么还没弄你,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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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之后的两天周末,沈乌怡都和边原过了。
还有一周,《山月事》电影就开机了。
群里有不少人在讨论,聊到了寺庙,说承福寺很灵验,大家都很迷信,有人提议近日有空的可以结个伴一起去上香。
沈乌怡看着消息,内心一动,但她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去,而是择了个单日自己去。
她也有愿望想求佛祖了。
承福寺在云骨山上,海拔很高,需要爬山才能上去,附近的山头也有露营。
沈乌怡打上车去云骨山的路上,边原发来了信息:【在哪?】
她把情况简单说了之后,没想到边原也会过来,两人在山脚碰上了面。
边原看着眼前发怔的人,轻哼了一声,替她拉上外套拉链,山上的温度不比山顶。
“再看下去,寺庙闭门了。”
沈乌怡立刻回神,红了下脸,赶忙提了脚步上去,两人到的时候,已经临近夕阳。
山顶的视野很广阔,入目是漫天的暖黄又红的夕阳,还夹着淡淡的紫色,云雾缭绕,云雾接着山头,深深的云层,有风哗啦啦吹过来,吹响了挂着的红色许愿牌。
仿佛真来到了仙境。
橘红色的夕阳裹着两个人的身影,镀了一层光,边原陪着她拜完佛,走到外面挂着满满当当许愿牌的廊边。
沈乌怡看着这处漫天被吹响的红牌子,也取了一个牌子,背对着边原,认真又虔诚地写下字。
——希望这俗世不再让你困扰。
要挂起来的时候,沈乌怡抬头看了看有些距离的柱子,她想挂得更高,边原伸手,要帮她挂,她认真摇了下头,“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边原笑了,漆黑的眼眸里倒影着她和夕阳,那抹痞气的笑意真切。
沈乌怡用力踮着脚尖,抬着手努力挂了上去。
脚尖回去的时候,她低头对上了边原近在眼前的目光。
闭上眼时,自己虔诚的许愿仿佛还响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