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梅才不信她这番鬼话呢,内心里又呸了一声,哼哼地发出一记冷笑。
“真特娘的好心没好报!那照你这意思,是怪我们家振国帮你帮错了,当初就该让你摔沟里不管,更不该好心救你起来,还背你回家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振国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我是真心感谢他……”
“嘁,你可闭嘴吧,你这哪里是感谢他,这分明是用手段逼男人娶你呢,人家振国本来就与屁个瓜葛都没有,他这样三天两头地过来歪缠,闹得风风雨雨的,不就是想着抓屎糊脸,让大家都觉得你两个怎么怎么的,最后逼得振国只能认下来嘛,就你这小心思,打量谁瞧不出来呢,切!”
孙瑞香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了,钱红兰冷笑着从作坊里出来,撇着嘴对她好一阵嘲讽。
当然,钱红兰的这番“打抱不平”,也是有原因的,一方面她也的确是看不起孙瑞香的做派,另一方面也是因自己的小心思。
前段时间,她婆婆范婆子张罗着要给小叔子说亲,她就想到了娘家跟她关系不错的姨表妹来,不过,她倒不是想着让表妹嫁给小叔子张三儿,自古,表姐妹嫁同一家兄弟的事虽然也有,但她自家婆婆那德行,她是傻了才想让表妹嫁过来呢,她看上的,是邵振国。
邵振国本人条件不错,老子还是生产队长,改花婶也是个好说话的,王春梅虽然有些小心思嘴巴也有些碎,但问题也不大,当然,邵振国有个能干还跟他格外亲的族兄弟,更是加分项。
哪里想到,她前脚刚回娘家表露了心思,小姨一家也都高兴地同意了,后脚就他妈的滚出个孙瑞香来!
这要是邵振国也看上了对方,她也就不说什么了,但现在呢,却是邵振国不想拱这棵假惺惺的小白菜,而是这棵没脸没皮的菜,非要按着男人拱自己呢,那她还给对方什么脸?
孙瑞香咬牙看着多管闲事的钱红兰,心里更恨了。
这个脸黄得像黄表纸、嘴巴瘪得像薄刀子的臭女人,这段时间,没少对她指指戳戳冷嘲热讽,跟许卫国的那个臭婆娘一个烂德行,上回,她不知道邵振国跑出去躲她了,扑了个空,还被这女人逮着,一脸鄙屑地刺她。
“啧啧啧,如今有些女子啊,脸皮比城墙倒拐还厚,心烧心野地追着男人跑,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已经被人破了皮的桃子,想找个憨瓜儿当冤种呢,我要是有这样一个闺女,不打死她才怪啰!”
那一句“被人破了皮的桃子”,彻底刺激到了孙瑞香的神经,她当时就恨不能学她大姨往日的泼辣样,冲上去给这女人一耳刮子,骂她一句“就算本姑娘想要找个憨瓜儿当冤种又如何,又不找你家男人”,但最后,她还是忍了下来。
大姨说了:“这老话都说了,那个啥子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先忍着,男人啊都爱那又软又乖的妹崽儿,你先把那邵振国的心拢住了,往后等进了他们家门再说……”
想到这里,孙瑞香又把满嗓子疙疙瘩瘩的恨收了起来,继续作出一副受了大委屈的可怜巴巴模样,以退为进。
“我,我晓得不论我怎么说,你们都不会信,觉得我就是自轻自贱,不是个好姑娘,我今天也算是看明白了,你们都觉得我讨嫌,连振国也……那我以后,不来就是了。”
“而且,你们放心吧,我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想让振国娶我,才那么说的,都不作数,我是不会去找啥子妇女主任的,人死当根草,振国是个好人,我就是自己死了,也不会害他的,嘤嘤嘤……”
王春梅:“嘿!你这是一招不成又来一招对吧,先是拿找妇女主任来说事,现在又要拿死来讹我们!”
孙瑞香故意垂下眼睑,降低了声调:“我没有……”
“我是振国的哥,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你也看到了,振国跑了,我长弓叔今天带人到公社送烤烟去了,也不在家,你先回去吧,后头该如何,我们家商量后再说。说起来,当初帮你的并非只有振国一个人,这里头的事到底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强扭的瓜不甜,振国虽然心善心软,但也不是谁的香火都吃,他对你没有那个意思,你这样歪缠他,也无济于事。”
“就算是妇女主任,也是讲道理的,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护短女同志,至于你说的那些闲言碎语,我们相信肯定也有办法处理。现在是新社会,婚姻法也出台很多年了,为了平息流言蜚语,而把两个人绑在一起,用牺牲婚姻作为代价,不是我们新社会提倡的婚姻观,就是妇女主任,也是反对这种封建行为的,我希望你自己也能想明白!”
察眼观色看了小半天戏的邵振洲,终于上前道,端脸皱眉,声音很冷。
邵振洲这辈子除了自家媳妇儿,没正经跟其他姑娘打过交道,但并不表示他看不透其他女人的心思,眼前这个孙瑞香,明显是铁了心要贴上邵振国,虽然邵振洲一时猜不透她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但眼下再跟她掰扯也无济于事,不如让她先回去,家里事后再商量如何解决。
说起来,邵振国当初的处理方式就错了,对于这种明显有别样心思的女人,躲避不是办法,治标不治本,所以现在被逼着当“夹石子”也是活该。
邵振国冷脸对孙瑞香说完这句话,转过头又变了一副温和的神态,对夏居雪和大儿砸笑着勾了勾唇角。
“我们走吧!”
一家人,与孙瑞香擦肩而过,王春梅和钱红兰也不屑地朝她哼了一声后,悻悻走了,孙瑞香眼角余光看着邵振洲紧挨着夏居雪的挺拔背影,心里一阵妒意,抿着唇攥紧了手心。
去年中秋节时,孙瑞香也曾见过一个这样的男人,穿着一身绿军装,配上五角星和领章,站在队里当小学老师的秋芬姐身旁,羞得秋芬姐脸蛋红得像灯笼,也更衬得那军人英俊威武。
男人是另个大队的,在部队当兵,也是别人给秋芬姐介绍的对象,两人在信上谈了一年,男人便趁着这次中秋节回来见面。
看着秋芬姐笑得一脸娇羞的模样,那一刻,孙瑞香忽然就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嫉妒。
明明秋芬姐长得还没她好看呢,个儿没她高,头发没她黑,胸前的蘑菇儿也没她翘,就是因为读了几年书,识得几个字,能在大队小学当老师,媒婆有啥条件好的男人,就专往她那里介绍。
“人家男方是部队的干部,说就想找个识字的,说有啥子共同语言……”孙瑞香曾听秋芬姐的妈说起自家那个没见过面只跟秋芬姐通过信的未来女婿时,一脸自豪地道。
那晚,当孙瑞香听说,男人没有回去时,鬼使神差的,趁着夜色,偷偷去了秋芬姐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就是觉得腿根本不听自己使唤,原本,如果秋芬姐一家都睡了,也就没什么事了,可是,偏偏屋后还有个窗口透着微弱的光……
孙瑞香不受控制地朝着那个窗口摸去,走近了才发现那上头还挂了一张床单,床单虽然遮挡住了她的视线,但却挡不住里头隐隐约约的声音,孙瑞香听出来了,那是秋芬姐和她那个军人对象的声音,也是巧了。
孙瑞香的脚,再次不受控制地蹲了下去,她先是听到秋芬姐娇羞地说,天晚了,她要回屋了,然后,就听到男人蚊子一样的瓮瓮声。
“……让我亲亲。”
孙瑞香的手指头不由攥了起来,她没有听到秋芬姐的声音,但很快,屋内便传来了哼哼唧唧的声音,孙瑞香的脸也跟着红了,呼吸跟着急促起来,妒忌的小虫疯狂咬噬着,让她不由咬紧了嘴唇。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这个声音她一听就知道,是男女抱成一团亲嘴儿的声音,今年六月“三夏大会战”时,她就曾经撞见过。
那次,是大队请公社的人来放电影,坝场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孙瑞香中途和队里的几个姑娘去方便,回来时无意中发现一处麦垛后,也不知道是哪队的一男一女,正没羞没臊地将脸凑在一起,脖子缠在一起,嘴对着嘴儿,啧啧啧地正亲得起劲,连被她们发现了都没有察觉……
她们几人羞得落荒而逃,回去时脸都是烫的,随即,又齐齐捂住嘴,面面相觑,哧哧地笑了起来,那晚,孙瑞香莫名地失眠了,好容易睡着了,还丢脸地做了个不该做的羞梦……
而眼下,虽然看不见里头的情形,但听着里头的动静,孙瑞香不由又想起了之前看过的那一男一女脖缠脖嘴对嘴的情形,嘴唇咬得更厉害了,甚至不受控制地带入了自己和秋芬姐的那个对象,直到,里头又传来了秋芬姐似痛苦似舒畅的哼唧声。
“不,不成,只能摸上面,下面,现在还不成……”
里头传来的信息太猛,孙瑞香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只能下意识地扶住墙,却也不可控制地发出了一记声音。
“吧嗒——”
“谁在外面!”
秋芬姐的哼唧声顿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男人警惕的呵斥声。
当时的孙瑞香只有一个念头,被发现了,快跑,却不知道,在另一头,自她靠近这个窗口起,就有一双眼睛盯上了她,眼里满是不怀好意的笑!
第122章 大消息
那晚, 喉咙里直蹿火的孙瑞香,撞了鬼一样,没有回家, 而是莫名其妙地走出村口,走到砍了一半的玉米地边。
后来,喷着酒气的许卫国, 就突然从后头冒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她, 将她拖到一丛收割后的玉米秆窝里, 蛇似的手急急地游进她的衣服里, 笑得又坏又贱。
“大晚上的跑到外头晃悠, 是不是想男人想得睡不着?来, 跟哥说说, 你刚刚在那屋外头, 都偷听到什么动静了,是不是秋芬和她那当兵的对象, 在干那美事儿呢?”
“听得安逸不安逸,是不是把你也勾得骚痒痒的想让男人疼?……莫急,秋芬那对象能干的事儿,卫国哥比他还能干,今晚以后,包你每晚都想着卫国哥的好……”
孙瑞香耳边, 似乎又传来了玉米秆和叶子发出的唰唰声,以及许卫国那喷着酒气的呼哧呼哧声, 和她自己不可名状的吟哦声……
那晚, 事后,许卫国先是抱着她, 在脸上、颈子上一顿啄,什么心肝肉啊、什么哥的好妹儿啊、什么恨不能每晚钻进去跟她死一回啊,涎皮赖脸地说了一大通,又从玉米地里摘了好几把玉米棒子,塞到她怀里,完了,又半威胁半是哄地,要堵她的嘴。
“今晚的事,就我们两个知道,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捅破你偷听墙根的事,让大家都晓得,你早早就醒事了,会想男人了,想勾搭秋芬那对象不成,就转头勾我。”
“当然,我晓得,你肯定是不会说出去的,对吧?男人和女人嘛,也就是这点子事情,就算你往后嫁人了,也是要跟男人睡的,跟谁睡不是睡,卫国哥现在先教会了你人事,把你调教成一颗嘟嘟流水的蜜桃子,你男人以后说不定还要感谢我呢,嘻嘻嘻!”
一阵猥琐的笑。
再后来,就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她也慢慢地就习惯了,而且,她承认,自从那样不清不楚地许卫国有了沾染,的确从他手上得了好些好东西,都是她很想要,但家里不可能给她买的,雪花膏,布料,花手绢……
当然,很多次,许卫国吭哧吭哧爬在她身上颠簸时,她还是会想起那个穿着一身绿军装,配着五角星和领章的男人,想起她跟秋芬姐说的那句“让我亲亲”,想着那个已经回了部队的男人,不知道那晚,是不是也像许卫国对她这样,对秋芬姐……
孙瑞香莫名觉得心里有些刺痛,忍不住又回头,又看了一眼和记忆中那个有着几分相似的绿色的挺拔背影,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
果然,这还在当兵的男人,这身衣服,就是比许卫国那身洗了不知道多少水的精神,那身板,也比许卫国那个已经退伍多年的,挺得直……
至于邵振国,孙瑞香知道自己有点坏,利用了他的善心,对不起他,也配不上他,但那又如何呢?
就像许卫国说的,男人和女人,不就是那点子事情嘛,跟谁睡不是睡……
邵振国是她能给自己找到的,条件最好的男人了,而且,还是他自己撞上来的,那又怎么能怪她呢,虽然这么久了,她还是没能拢住他的心,但她也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大姨说了:“那小子一看就是肚子头不晓得拐弯,一根肠子通屁股的,你多磨磨,准能把他给磨软了。”
孙瑞香带着不可言说的心思,在月湾队搅起了一阵风后,轻飘飘地走了,却是苦了邵振国了,这个倒霉催被人算计的瓜娃儿哟,一看到孙瑞香,头都大了,脑子还没转过来,脚就不受控制地动了,哧溜一下,就跑到了山上……
而这件事,也给月湾队各家各户今天的午饭,增添了新的谈资,当然,看戏者少,同情邵振国的占据了多数,不过,也有一些年纪比较大又还没娶上媳妇的,偷偷跟自己关系比较好的兄弟伙嘻嘻哈哈地咬耳朵。
“瞧那姑娘的小模样,也还不错嘛,还这般豁出面子倒贴他,也不晓得振国矫情个什么劲儿,要换了我,早娶回来,给老子铺床叠被生娃儿啰!”
“那成,那下回她要再来了,你帮振国上,免得振国又像只被山鹰盯上的兔子一样,没出息地蹿溜了,哈哈哈!”
一脸郁气的邵振国,可不知道孙瑞香肚子里的秘密,也不知道大家伙的议论,直到午饭后,才从山上回来了,那副蔫头耷脑的模样,活像被人塞了一嘴大粪似的,看得改花婶一脸心疼。
“造孽哟!我活了大半辈子了,没见过这般没有眼色,硬是要进人家门的野女子,等着,我跟你嫂子都商量好了,明天,我们两个就去她家里,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哪里有这样的人家,我娃儿明明是做好事,反倒惹出一身桃花债来!”
邵振国却道:“别去她家了,没用,她家要是真通情达理,哪里还有这么些操淡事,振洲哥的意思,他明天带着我和世平他们几个去固山大队,找大队领导把这事情摊开说清楚,让他们大队的干部去做她和她家人的思想工作,约束好队里那些瞎说八道的,从根子上把这事情解决了。”
改花婶好奇:“你刚刚去找你振洲哥了?”
邵振国点头:“嗯,我才从他那里回来。”
原本,邵振国是想继续逃避的,一回来就丧着脸去找邵振洲。
“振洲哥,要不,你们回部队的时候,我再跟着你们走吧?她老是这样,搞得我像是个占了她啥子大便宜,又不认账的负心汉似的,憋屈死老子了!”
一个人在山上萝卜蹲,憋屈了老半天的邵振国觉得,他可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消受不起”了!
但他这话刚出,就被邵振洲瞪眼了:“躲能解决问题吗?你能躲得了一时,还能躲一辈子不成?越躲越说不清……”
一番谈话后,邵振国的心情终于又好转了一些,只是,这会儿他们不知道的是,还未等邵振洲带着邵振国去固山大队呢,孙瑞香和许卫国的事情,就被捅了出来。
而且,捅出这件事情的人,还是他们的一个老熟人,有过过节的那种。
带人去公社卖烤烟的邵长弓,是在下午时才回到家的,一回来就听说,孙瑞香早上又来了,脸色立马也变得不好看起来,脏话都骂出来了!
“真特娘的老牛屙尿,滴滴答答,没完没了!”
山路难走,与挑担有关的活计,虽然一天能挣十个公分,但是要下大力的,用本地话来说,妥妥的“黑汗淌来红汗流”,因此,这些活计都是社员们轮趟来的,今天,邵振军也去公社了,结果一回到家,劲儿还没歇过来呢,就听媳妇儿叽里呱啦地说了起来,一时间也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以往,只听说过棒老二(土匪)追在姑娘后头跑的,没听说过姑娘追着男人跑断腿的,这事要是振洲哥遇上,那还情有可原,至于振国你嘛,还真是有鬼……”
邵振国:……难道他不知道吗,还用你再提醒吗?
邵振军看着弟弟又露出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终于把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咳了一声后,才正色道:
“原本我还以为,那姑娘已经死心了呢,没想到又来了,振洲哥说得对,这事不能再躲了,必须要马上解决,快刀斩乱麻!这姓孙的,别看表面一团软和,但做的事情却都是能豁得出脸面的,再这样下去,怕到时候振国你跳到河里也洗不清了……”
王秀梅同样头点得像倒蒜:“还有她那大姨,那张嘴皮子,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往后不定能把振国你瞎说成啥样的混账货呢!”
再次一脸生无可恋的邵振国:……
邵家于是一致同意,就按照邵振洲的建议来办,但第二天一早,邵振洲和邵振国陆世平等几个当初一起“助人为乐”的小年轻才走到村口,就看到梁仲平大踏步地跑了过来。
梁仲平看到他们,神情先是一愣,下一秒,立马就像捡到了一坨好粪一样,兴奋地咋呼起来,这开头第一句,差点没把邵振国弄个当场仰倒。
“嘿,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呢?快先别忙活其他事了,我这里有个大消息,保证让你们张嘴能塞下一个大鸭蛋,振国,你晓不晓得,你差点被人算计当冤大头,娶个已经被其他男人拆过封的女人了!”
邵振国:!!!
其他人:!!!
孙瑞香千方百计要倒贴邵振国,许卫国是知道。
起初,他还有些生气,觉得孙瑞香不识好歹,想要脱离他的手掌心,后来他又想通了,就算孙瑞香嫁了男人又如何,她娘家还在这里呢,她的小辫儿还被他攥着呢,只要他想了,照样能找到机会睡他,他想咬就咬,想吹就吹,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