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虞一页一页地翻过去。
程妄昨天的话突然砸进了她的脑子里,一种让她感觉不太好的想法渐渐成型。孟虞合上了册子,表情里是下意识严肃和警惕,“你突然送我这个手册干嘛?”
季倾越喝了一口咖啡,想要开口,却又有点怂了。他有些害怕,一旦他打破了在她面前的面具,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你之前不是你没有打游戏的天赋嘛,每次和我和绚姐打游戏都玩不起来,我就想着送你一个这个,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说不定能找到游戏的乐趣。”
孟虞盯着他看,仿佛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这些无关痛痒的话中藏着的其他意味。
季倾越被她盯着有点心虚,摸了摸鼻子,“干嘛这么看着我啊,像是在看一个犯人一样。”
孟虞收回视线,重新落在被她吃了三分之一的蛋糕上。她重新拿起勺子,挖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状似无意地开口,“你最近和阿绚联系多吗?”
“……不多。”
“你说你喜欢她,现在两个人都上大学了,怎么没去追人家啊?”
季倾越不说话,他听懂了孟虞的意思了。她在质疑自己对于之绚感情的真实性了。
孟虞抬起眼,继续试探,“阿绚的追求者可不少啊,你不怕追晚了后悔吗?”
季倾越听出了孟虞的试探意味。明明孟虞说话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平和,但是季倾越却觉得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砸在自己的心上,让他觉得酸涩收紧。
季倾越眨了眨眼,垂下了眼,动了动嘴皮,然后苦笑了一声,“已经晚了。”
孟虞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本来还抱着希冀,觉得可能是自己受程妄的影响,才想太多了。他的这句“已经晚了”,一下子让她更加清晰地证实了一些想法。
孟虞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她又偏头望向那本手册,“季倾越。”
“嗯。”
“你送的这本手册我很喜欢,看出来是很用心地去做的。但其实啊,我不是特别喜欢打游戏,只不过是享受和朋友在一起玩的感觉而已。我对游戏没什么热情,其实也不是特别想要琢磨那些人物和技巧。”
“下次不要再做这些了,好吗?你的时间是很宝贵的,应该用在你热爱的田径上。”
“别忘了,你可是以后的冠军啊。”
孟虞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带有鼓励性。如她本人一样,连拒绝的话都是美好的。
季倾越眼里闪烁着失望的光,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拳。他知道孟虞这样说的原因其实是因为看出来了他对她的感情,但孟虞还是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在拒绝他。
“好了,我要去和——”
孟虞刚打算离开,就听到季倾越突然开口打断了她。
“孟虞,我喜欢你。”
“喜欢你很久了,但是一直不敢告诉你,所以才骗你说我喜欢的是绚姐。”他笑了一声,带着苦涩,“虽然知道你已经委婉拒绝我了,甚至我这样直白地表达我对你的喜欢可能会导致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但我知道这次我不说,可能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和胆子说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那时候我刚进班级,被冷落,被白眼,被嘲笑,被疏远。是你给了我第一个微笑,是你耐心地回答我所有看上去有点白痴的问题,也是你告诉我,有梦想不去追寻,会后悔的。”
“你就像一个太阳一样,在严寒给了我一点温暖。也谢谢你,出现在我的身边,愿意成为我的朋友。”
季倾越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他停顿了一会,“阿虞,我们以后还能是朋友嘛?”
孟虞认真地听完季倾越的话。
她弯起了唇,“我们当然是朋友啦。只不过我真的没想过你会喜欢我,也非常荣幸能够在你经受黑暗长夜的时候给过你一点点的光。”
“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很爱你的人。也相信你以后会站在田径赛场的顶峰,甚至能够带领中国田径走向一个新的高度。”
季倾越听着孟虞的话,突然用手捂住了眼睛。“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听你的话都快要哭了。你拒绝就拒绝,在这里煽情干嘛啊。”
过了一会,他挪开了手,重新看向孟虞。两个人对上视线,都笑了出来。
季倾越和孟虞一起走出咖啡馆。孟虞叫了车去锦瑟湖,因为是下班高峰,路上有点堵,手机显示还有七分钟才到。
“你先走吧,不用在这里等我的。”
“没事,我在这里看你上车以后再走。”
季倾越看向对面,有一辆卖烤红薯的车,“想吃烤红薯吗,我给你去买点烤红薯吧。”
孟虞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是特别饿。”
季倾越趁着孟虞不注意,揉了揉孟虞的头,“我给你买两个,正好你们看日落的时候可以垫垫饥,你就和那家伙说是你买的就好了。”
“等我。”
季倾越穿过斑马线跑到了对面。
孟虞理了理被他揉乱的头发,隔着一条马路看向季倾越。
当一个人真心对自己好,而自己又没办法回应的时候,会有一种无力感和愧疚感产生,但也仅仅到此为止。
卖红薯的老板带着一个黑色的帽子,穿着旧棉袄,脸上笑意吟吟,佝偻着腰,搓着手看向季倾越,“小伙子要烤红薯不,又香又甜的烤红薯。”
季倾越点了点头,“要三个,分开来装,老板,挑大的。”
“唉!好嘞!”
季倾越回头看向站在马路另一边的孟虞看,朝她笑着挥了挥手。
老板装好了三个红薯,递给他,“小伙子,一共二十七。对面那个美女是你女朋友啊?”
季倾越扫了付款二维码,笑着回答,“不是,她是我的好朋友。”
“很好的朋友。”
第32章 [VIP] Crush
孟虞叫的出租车已经到了, 停在了孟虞的面前。季倾越看到了,就拿过烤红薯快步跑了起来,不想让她久等。
车流匆忙、人头攒动的街道,被一辆突然闯出斑马线的车打破了繁忙之中的有序。
“砰!”
“吱——”车子的急刹传来了刺耳难听的声音, 也在一瞬间撕拉扯断了孟虞的理智。像是巨大幕布被锋利的刀飞快刺破, 顿时背后黑色的幽灵逃逸出来,环绕周身, 缠得呼吸困难, 心悸不止。
人群迅速围聚在被撞的人周围,混乱铺天盖地在这个十字路口缓慢扩散蔓延。随之而来的是人们的叫喊声, 又常常被车流中此起彼伏的车笛长鸣掩盖,叫嚣着焦急不耐。
孟虞像是被抛下千丈崖谷般失重,耳边是脱轨一般的嗡鸣。不过一霎,又一下被无形的大手猛地抓住往上用力拖拽。思绪骤然回归。
她挣破僵硬的躯壳,用飞快的速度跑过去,挤开人群。
前一秒朝着她含笑招手的季倾越此刻躺在地上,血迹斑驳,他的手边还有三个已经坨烂的烤红薯。
像是从酷暑一下子进入无光的冰窖一样, 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停止流动, 冰冷凝固。
-
程妄等到了五点半都没有等到人。
给孟虞的电话打了三个,都显示无人接听。他又给季倾越打了微信通话,还是没接。
程妄在沿湖石阶坐了下来,手臂撑在膝盖上, 看着湖面, 他的手里还有一枝新鲜艳丽的红色玫瑰。
他摘下玫瑰枝条最下面的一片绿叶, 放在手里对折揉捏,又展开。看着叶子上面深绿色的折痕用指尖在上面沿着折痕摩挲。
腥白的太阳像是受不住重力, 缓慢下沉。昏黄渐渐占了上风,染满了半边天,又得寸进尺在湖面调出了波光粼粼、深浅不一的橙色。
程妄的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右滑接听,放在耳边,散漫语气带着一点蔫和乏,“喂?”
“程妄。”孟虞的声音颤抖地厉害,浓重的哭腔从电话里穿过来,满满当当覆在程妄的耳边。
程妄猛地一下站了起来,眉头骤然锁死,声音紧张,“阿虞,怎么了?”
“季倾越……季倾越他出车祸了。”
“你没出事吧?”
“我没事。”
程妄边跑边说,“你别着急,稳一稳心神,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来找你。”
“在京黎第三人民医院,西区19搂的手术室。”孟虞一边抽泣,一边回答。
“我知道了,我马上赶过来。”
“嗯。”
程妄挂了电话,跑到锦瑟湖附近的一条公路边,叫了一辆车前往京黎第三人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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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以后,程妄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医院。
“孟虞。”
孟虞整个人蜷着身子坐在靠墙的地上,视线呆愣愣地盯着前方,很安静,但是也给程妄一种易碎的感觉。
孟虞听到程妄的声音,猛地转过头。一瞬间,眼眶通红,眼泪汹涌落下,像是决堤的岸。
程妄快步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臂,扯着人站起来,语气里是冷硬的责怪,“有椅子不坐,偏要坐在这么冷的地上。”
孟虞听到他这么说,一下子哭得更凶了。
程妄心疼得很,一把把人抱进怀里,拍着孟虞的背,什么话都不再说。
“都怪我,要不是为了给我买烤红薯,他也不会出事。”
“不怪你,谁能想到会发生意外呢。你放心吧,季倾越会没事的,不要太担心了。”
“程妄,他会没事的,对吧?”
“肯定不会有事的。”程妄温声安慰着,大掌将孟虞的后脑勺扣着,任她哭着发泄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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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车祸的肇事者酒驾,突然闯红灯,当时季倾越虽然在斑马线跑得有点急,但也是看准了是绿灯的。事故的责任认定是在肇事司机身上的。
季倾越真是命大,车子没有十足十地撞到他,加上车主及时降了车速,手术以后脱离了生命危险。他的头部缝了十针,有脑震荡,但检查以后确定也不是很严重,身上多处骨折,但好在避开了要害。
唯一一个让孟虞觉得担心的是,季倾越的左腿受伤严重,多处软组织损伤,加上骨折严重,没个一年半载的很难痊愈。
程妄去替她修手机了,她的手机在挤进人群的时候被撞掉在地上,这也是为什么程妄当时没有能够打通她电话的原因。
孟虞就坐在床边的,眼神空洞地发呆,医生说季倾越命大的话犹在耳边,好像是该庆幸的。但孟虞还是害怕,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他的腿伤得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