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星疏无语地看着她,突然福至心灵换了个思路,反问她:“小叔叔对你不好?”
岑枳愣了下,赶紧摇了摇头。
除了经常突然间的自我,经常看着不太聪明的亚子,小叔叔对她还是很好的。
抿了抿嘴里甜香的草莓糖葫芦味儿,岑枳抿了个讨好的笑,小声说:“谢谢小叔叔。”
简星疏被她笑得心软了一下,“嘁”笑了声,又一脸沉重地抿了口烟,声音低沉,半真半假地说:“你也看见我在简家很容易变态的位置了,要是被贺知野知道我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小侄女,不是显得我更变态了?你忍心小叔叔被人嘲笑是个变态吗?”
岑枳脑子有点儿晕,眼前一个个“变态”重影,最终叠成了简星疏。
头大地皱了皱脸,岑枳紧着他最后一个问题勉强道:“……行吧,那我不说了。”
岑枳答应完,简星疏心满意足,看她吃得也差不多了:“走吧,送你回去。”
话刚说完,他手机一震。
简星疏看见小弟熟悉的名字,当着岑枳的面接起来。
“干嘛?”简星疏说,“拜年呢?”
“……”岑枳望着天上的月亮。
对面叽叽呱呱讲了一通。
“操他妈的!”简星疏突然怒道,“这帮傻逼户口本上都没人的吗?大过节的还不消停!”
岑枳吓了一跳,去看他。
简星疏看了她一眼,烦躁地对电话那头说:“你们先顶一会儿,我晚点过来!”
岑枳想他肯定有事,摆了摆手:“你去忙吧,我自己坐地铁,一站。或者走回去,二十分钟,都可以的。”
简星疏犹豫地蹙眉。
岑枳:“才八点半,我平时自己,也会出门的。”
C市的治安一直不错,时间也的确还算早,离得又近,简星疏想了两秒:“行吧。到家了给我个语音。”
电话对面的小弟秉着呼吸没敢说话。
这女孩子的声音,就是星爷陪着婚检的未婚妻吧?!这他妈中秋节还陪着人家呢!
果然是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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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星疏急匆匆地走了,岑枳也没打算再逛,简单收拾了一下,把垃圾塞进垃圾桶。
那包糖炒栗子她没动过,干脆扎紧了口袋,准备直接带回家。
她查过导航,这片老街商业区东西向都是通的,穿过西巷尾可以走回她现在住的小区。
岑枳拎着糖炒栗子,怪悠闲地往第二条人少些的横巷走。这一片还没完全开发好,只有主街最热闹。
快到巷子口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影。
岑枳眼睛一亮,高兴起来,扬声叫他:“同桌——”
贺知野走的方向,也是回小区的方向,岑枳很自然地想到他们俩可以一起走回去。
可贺知野没停。
岑枳眼看着他消失在窄窄的巷子口,微愣了下,下意识小跑过去。
少年穿着黑色的卫衣外套,颀长背影在稀疏人流里很显眼,岑枳非常确定,就是他。
“贺知野!”岑枳看着他的背影喊。
她想,可能是“同桌”这个词可以指代好多人,他不确定她喊的是谁。
那背影果然有一瞬的滞顿,却还是在下一秒毫不犹豫地继续前行。
岑枳顿在原地,蓦地有些无措。
他应该是……听见的吧。
岑枳迟疑间,贺知野却被一个走路看手机的中年男人撞了下肩膀。
“你他妈不看路的啊!”那男人手机一下子甩出去,抬起他的光头倒打一耙。还不忘撸起袖子,露出一截审美不太行的纹身。
岑枳皱了下眉,没再犹豫,快跑几步跟上去:“明明是你……”
她气有些喘,想说出实情。
贺知野无声往她身前侧了半步。
结果,上一秒还趾高气扬的光头,从下而上对上少年视线的时候,喉结夸张地动了一下,脚下跟生了火似的弹开好几步。
他冲出去捡起自己甩掉的手机,虽然嘴里还是骂骂咧咧的:“妈的,算我倒霉,碎了一块屏又是小两千……”
“……?”岑枳看着光头变脸似的把戏,迷茫地抬头去看贺知野。
却在看见他额角暗红色的血渍时猛地怔住。
“你……”她下意识地抬手,手指有些不受控的细微颤抖。
可贺知野却说:“离我远点。”
少年声音又凉又沉,眉眼压得极低,居高临下看着她说。
岑枳手指头僵在半空。
从认识到现在,贺知野从没这样和她说过话。
贺知野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迈开步子继续朝前。
刚刚刺目的暗红和某个烙在记忆里的颜色有一瞬的重叠。
岑枳捏了捏手指头,果断往前。
她没再叫他,只是尽力跟上他。
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和袋子摩擦的声音,搅得贺知野烦躁又疲怠。
他干脆加快脚步,往不好走的窄巷里绕。
岑枳跟得有点儿费劲,几次差点跟丢,站在贺知野最后消失的一个岔巷口,有些失落。
迟疑着,她挑了一边走进去,低声问:“贺知野,你在吗?”
这一片已经没有路灯。
月色浮在青石砖墙上,泛出让人瑟缩的凉意。
岑枳倒是不害怕,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巷子被蟾光切出一片暗影的地方,蓦地侧出个人影。
岑枳吓了一跳,嘴微张开,还没来得及喊什么,就看清了这人是谁。
她下意识笑起来,庆幸自己没选错岔路,小跑两步过去,叫他:“同桌!”
贺知野眯了眯眼睛,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
小姑娘这会儿下意识的欢喜笑意做不得假。看见陌生人碰瓷,想也没想他要是不管她,凭她的细胳膊细腿,能不能打得过那个男人,就那么跑了过来,要替他澄清。
但她和简星疏一块儿,一个站着抽烟,一个乖乖坐在石凳上吃着东西,有说有笑的场景,也不是假的。
烦躁、困惑、跼蹐,还有一丝不想承认的,仿佛某个声音在说“或许……是他弄错了”的情绪,搅在贺知野胸腔里。
岑枳见他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没事吧?”
“你周六下午去哪儿了?”贺知野压着眉眼,声音低淡问她。
周六是节前最后一天上课的日子。
岑枳微愣,顺着他的意思老实回答:“去,医院了。”
“和简星疏?”贺知野平静地问。
岑枳张了张嘴,莫名地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但还是点了点头。
少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不出情绪,又问:“你要请假,去医院,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岑枳愣了下,很慢很慢地,低声回他,“没想到,要告诉你。”
贺知野盯着她闪躲的眼神。
没想到要告诉他。
因为没必要。
就是个比普通同学物理距离上近一点儿,压根谈不上多熟悉的同桌,所以连和他说一声的必要都没有。
青灰月色下,少年长睫覆盖下来,敛出一片浓沉阴翳,遮挡住所有情绪。
岑枳局促起来。
阿斯有个特征,遇事很少和人商量,通常都是自己做决定。这情况也会让家人和朋友觉得被排除在外,不被需要,不被在意,不在对方的人生规划里。
她也不是没有因为这个,让戚舟生气过,觉得自己没把她当朋友。
“我下次要是还请假,”岑枳突然很怕他不高兴,毕竟的确是她没考虑周全,赶紧小声和他保证道,“一定,会提前和你说一声的。”
贺知野撩起眼,无声看向她。
贺知野不说话,也没表情,岑枳就摸不准他的想法,可他额角发缝间暗红色的血迹和狼狈的伤口,又让她忍不住伸出手:“你这里……”
话还没说完,她右手手腕就被贺知野攫住。
他突地笑了声,低声问她:“我这里怎么了?”
岑枳懵懵的,只觉得手腕上的力道收得有点儿紧。
她茫然地眨了下眼睛,随心意,轻声说:“还是要处理一下的。”
贺知野扯起唇角,拽着她手腕轻松带了下,一下子让她靠到墙上。
然后慢腾腾地俯下身,头微斜,温凉气息靠近她耳廓,声音低淡:“这么关心我?”
逼仄的空间,高耸的青墙。
静谧黑暗里,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岑枳贴着墙的脊背冒起一串凉意,和耳后皮肤上本能的陌生颤.栗搅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