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枳小尾巴似的跟在最后,莫名想到以前看的恐怖片儿。
站她这个位置的人,通常都是炮灰,是一开场就要被鬼抓走哒。按照恐怖片儿定律,只有等待会儿上了台,她才会被大家发现不见啦。
想想还有点小刺激呢。
不成想,她飞散的脑补下一秒就成了真。
一只爪子隔着她厚实的毛绒料子,突然从背后抓住她手腕。
岑枳懵了下,脚步一顿,下意识顺着抓她的方向偏过脑袋看去。
“爪子”很快松开她手腕儿,熟悉的清冽味道,比眼睛看到的更快出现。
轻嘈又安静的昏暗后台,贺知野突然出现在她能消化一切生物的花冠里。
少年整张脸在暗光下蒙上噪点,像老电影里不用任何滤镜打光,依旧耀眼的男主角。
他抬手,轻扯着她脑袋顶上的花冠沿儿往下压了压,人跟着弯腰俯下身,低声同她说:“衣服谈不上好看。”
“但你穿,”贺知野笑了下,声线低荡,“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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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的岑枳,全程保持一种面无表情没有心的呆滞感。
连来看演出的家长和校领导都小声交流起来:“你看那朵食人花演得多好,就她最像一株植物。”
茂逸明推了推眼镜。
只有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只、有、他!
岑枳之所以这一场演技巅峰,完全是因为临上场前,被贺大佬抓住,
亲、了、一、口!
这他妈哪里是演技了得,完全是本色出演啊!
岑枳同学,绝对是惊呆了!
他当时站在整个演出队伍最前面,看得最是清楚。
因为服装的关系,演员们视线受阻,别人的同桌都从侧门下了后台的时候,只有贺大佬,只有贺大佬始终站在岑枳同学身后,根本没下去!
一直到舞台前后灯光调暗,演员上场,大佬终于伸出了魔爪。
为了掩人耳目,大佬还拽着岑枳同学的花冠沿儿,把俩人结结实实挡了起来。跟着俯下身,这样那样,那样这样了好几秒!
果然,攒了18年的男人玩儿得才是最花的!!
完事儿之后,岑枳同学也没什么很大的反应,甚至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恍惚感。
怪不得岑枳同学要把钱数得清清楚楚。
毕竟对女孩子来说,小情侣之间“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茂逸明又推了推眼镜,镜片上掠过两道智慧的光,暗暗思忖:原来搞爱情,也蛮有意思的!
他们班这出偶剧,虽然没有上一个节目的舞台那么炸裂,但总体走的是温馨搞笑亲情路线,又有不少家长也在观演行列,所以反响也相当不错。
岑枳和大家一起在掌声中谢完幕,第一个走下台,直到进了换衣室还在想:贺知野那句“但你穿”后面,跟的到底是什么。
她是竖着耳朵想好好听的,结果当时台下不知道谁,吹了声又长又锐的口哨欢迎他们上场,贺知野低低淡淡的声音,一下被挤出了耳蜗。
于是她在舞台上,全程维持着这种推导的沉思状态。
现在想来,还真有点对不住大家。她演得完全不在状态啊!
可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挺想知道的。
但要是再特意问一遍贺知野“刚刚上台前,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会不会太奇怪?会不会哪里显得不太对劲?会不会显得她特别在意?
在意?
岑枳回神似的眨巴了一下眼睛,又微微愣了下。
所以……她是这么想的?
岑枳有种七窍突然通了六窍的豁然感,机械地抬手,挠了挠……还没来得及拆下来的花冠。
“枳枳来,我帮你弄。”党夏已经拆了她的“莴笋叶”,脱了人偶服,过来帮还没“出戏”的岑枳拆装备。
岑枳自己拆掉花冠,乖乖转过身。
“嗳?”身后,拉链的声音上上下下好几回,却始终卡在同一个位置停下,“完球。”党夏歪过身子对岑枳说,“大概上台前扯面料的时候我太用力,现在那一段拉链完全卡住了。”
岑枳抓牢肩膀上的料子,费劲地拧过脑袋去看。
卡住的地方在上段儿,也没办法直接脱下来。
“怎么啦?要不要帮忙啊?”班里其他几个女孩子挤在置物柜边上,边穿自己的衣服边问她们。
“没事儿,小问题。”党夏“唰”得一下,又帮岑枳拉了上去,“枳枳你等会儿啊,我去给你弄把剪刀。”
“啊,好。”岑枳乖乖点头。
党夏风风火火地跑了,她们也要把换衣室空出来给别的同学用。
陈菲本来想等岑枳一块儿,但岑枳说:“不用啦,你快回去吧。赵维佳不是说,”岑枳“呵”了一声,学起赵维佳的语气,“‘你最好一结束就赶紧回来拿你的手机,不然我给你带男厕所去啊’。”
“……”陈菲脸一红,小声,“好吧。”
岑枳穿着人偶服,行动有点儿笨拙,拎着裤腿,坐到两排置物柜之间的横椅上。
就算待会儿有别人来用换衣室,她坐这儿也不碍事。
下个节目是高一一个男生的脱口秀,岑枳听见隔了层墙的阵阵笑声。
“过来过来,这儿没人了。”
“要不要晚点再去啊,老师不是说提前两个节目来换衣服吗?不然待会儿和别人撞了。”
几个女生的声音,从门口走到里面,有点儿耳熟。
岑枳微愣了下,想起有回体育课买水,在小超市听见过。
是简芷珊几个朋友的声音。
果然,“芷珊的小礼服要换上才能做妆造啊,先用一下呗。”
“反正没人,先换了有什么关系。”
“快,锁门锁门。”咔哒一声。
四个女生发型各异,穿着校服,围住披散开头发的简芷珊,帮她拿脱下来的校服,捧着小礼服等她换。
岑枳眨巴了一下眼睛,俩手撑着长椅面儿,正要站起来跟她们说一声“其实这里还有个人”,就听见有个女生说:“谁把那个丑不拉几的人偶服扔柜子那儿没拿走啊。”
“?”
岑枳低头一看。自己两条腿撑着宽松厚实的人偶服,膝盖前面还有一条横椅挡着,按她们说话的位置看过来,她上半身被置物柜挡住,的确是挺像扔在这儿的一件人偶服的。
但丑不拉几,是什么意思?
明明连她同桌都只说是“谈不上好看”。
岑枳鼓了鼓腮帮子,俩手撑得更起了一点儿。
“管他们呢,”短发女生说,“笑死,那个偶剧演食人花的岑枳怎么那么呆啊。”
岑枳一顿,起身的动作停住。
她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被人背后讨论,本人就在现场的状况。
脑子储存的社交情境再多,也像是个没有自主计算意识的AI,能调取的只有学习过的算法,一旦碰上新的,就只能虚心地回复用户一句:原来我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岑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是立刻出现好,还是就当自己是件“人偶服”,等她们聊完再走。
免得……大家都尴尬?
“嘘嘘嘘——”女生里的高马尾赶紧食指抵住嘴,“别乱说。”
怕简芷珊不高兴,又用眼神示意同伴:你忘了上次体育课,贺大佬怎么“平静请教”我们的了?
“又没别人在。”短头发嘟囔了一句,又讨好似的对简芷珊说,“再说了,本来就很呆啊。女生去演那种角色有什么意思?当然是像我们芷珊这样,穿得像个小公主,漂漂亮亮坐在聚光灯中央弹钢琴才像个女主角啊。”
已经换上小礼服,始终没开口,这会儿等着别人帮她拉身后拉链的简芷珊,终于反手偏了下自己的头发,淡声说了一句:“小心一点。”
“放心吧芷珊,”短头发挤到她身后,“不会夹到你一根头发的。”
“……”高马尾撇了撇嘴。
简家有个投资的精装修公寓快收尾,短头发为了证明自己比她哥哥牛逼,想从简芷珊这儿入手,让简家公寓用她家的家具。
所以最近那个狗腿得呀。
像是觉得一向清高话少的简芷珊,在听见自己拿岑枳和她比的时候终于有了点儿反应,绝对是找准了方向,短头发再接再厉:“我发现男生真的很难拒绝主动的女生。听说开学的时候,是岑枳硬要坐在贺知野旁边的,两个人这才做了同桌。”
“我们班居然还有那么多男生说她长了张国民初恋脸,我看她也很普嘛,哪里比得过你啊。你初中那会儿跳小天鹅的时候,哪个男生不把你当女神啊。”短头发小心帮简芷珊拉好拉链,又仔细整理起她礼服腰线以下的流苏,“月考之后我朋友好奇去看过她,听说她连周五都穿着校服,一点都不会打扮。而且家长会都没父母来,她不会是什么贫困特招生吧?”
简芷珊眼皮动了下,没说话。
“……”高马尾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不是,拍马屁也讲点儿实情好不好?
简芷珊是挺优秀的,长得漂亮家世也好,从小被培养出来的各种才艺,糊弄糊弄外行也绝对没问题。
但那个叫岑枳的,也没那么差吧?好歹上回月考的年级大榜她也看过,人家那个数学满分的单科,就比学神少了三分的总成绩,扔省里都是头部存在了好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有点儿烦这种塑料姐妹的无效社交,高马尾不太爽地想。
再说了,除了表情呆滞一点——真的太像没有感情的植物了,跑步左摇右晃不协调一点——她绝对没有说大佬同桌坏话的意思啊,自理能力差一点——连鞋带都要贺大佬帮忙系,岑枳的颜值,还是很在线的哇。
至少和简芷珊比起来,岑枳那种是她更喜欢的长相类型。
高马尾看了一眼简芷珊,甚至觉得,自己认为简芷珊好看,是因为她下半张脸,和岑枳有点儿像。
短头发说了一大堆,简芷珊又一副云淡风轻油盐不进的样子,她只好换了个攻略思路:“对了芷珊,听说你们家和贺家很早就有合作,你妈妈和贺妈妈还是朋友。那你和贺知野岂不是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
说完,还朝简芷珊暧.昧地笑了下。
简芷珊淡淡扫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岑枳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撑着长椅面儿的手掌放松了力道,速度有点儿慢地眨了下眼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