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故意:“没看见啊,我俩没一辆车,迷路了吧大概。”
“?”岑枳正纳闷,手机一震。
岑枳接起来,电话那头,女孩子的声音懒洋洋的:“往左转半圈儿。”
岑枳眨巴眨巴眼睛,原地乖乖旋转。
“看见我没?”
岑枳笑起来,用力点了下脑袋:“嗯!”
“那还不过来?”
“好嘞!”
“……?”
贺知野眼皮子一跳,下颚线条不自觉地绷紧,眼睁睁看着小姑娘比任何一回体育课跑步都上心,就算快跑得同手同脚了,都阻挡不了她奔向“zhouzhou”的步伐和决心。
小姑娘刚刚无视沈彦张开的双臂的样子,他不是没看见。
所以这个“zhouzhou”到底是他妈……
……嗯?
等会儿。
沈彦嫌弃又郁闷地看着已经抱在一块儿的俩小姑娘。
忍不住跟看上去郁闷烦躁和茫然……好几种表情来不及切换的贺知野抱怨了一句:“黏黏糊糊的,像什么样!”
丫的,不就因为他是个男的么。
连个久别重逢的抱抱都捞不到!
贺知野:“……”
啊。原来还有个朋友,是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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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岑枳,吃东西属于既挑又不挑的那种类型,另外三位对食物都没什么特别的念头。
运动会管得松,但各班同学,下午还是得在班主任面前出现一下。四个人挑了家西门主道上生意不错的创意本帮菜馆子,先简单吃一顿。
四人落座,岑枳看看斜对角的沈彦,又看看幸好半隐私的开放式小隔间有挂衣架,不然都无处安放的那件貂皮大衣。
她和戚舟坐一排,贺知野和沈彦坐她俩对面。坐下之后,贺知野神色就一直很平淡,岑枳莫名觉得要没有那个挂衣架,沈彦要是敢把那件大衣团在俩人之间的沙发椅上,贺知野就敢把衣服团他脑袋上。
“你出门的时候,都不看下天气预报的吗?”岑枳很无奈地问沈彦。
戚舟嗤了声:“这傻逼看了啊,但看的不是这儿的。他以为咱们那儿这两天寒潮,这里也是。”
“这不是为了让枳枳感受下故乡的氛围么。”沈彦嘴硬。
“呵呵。”戚舟冷笑,“这就是你侵占人小动物毛皮的借口?”
“我这可是环保貂,那逼真柔软的毛感,比真貂贵可了去了。”沈彦翕着嘴撇了撇,非常要强地纠正戚舟,“诗人定制你懂不懂?”
贺知野听得有点儿头大。
什么玩意儿?这雕……这位同学看上去,多少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
但一想到他送给岑枳的,形态诡异的七彩玫瑰,倒也说得过去了。
结果还没等贺知野无语完——
“嘶——嘶——”他小同桌就龇着小米牙,跟学小蛇吐信子似的,莫名其妙对着他来了这么两下。
贺知野:“……?”
沈彦哈哈大笑:“枳枳你干嘛呢?什么时候学的口技啊?”
连自认非常了解她的戚舟都一头雾水。
“私——人订制。”岑枳着重完那个“私”字,一板一眼地给贺知野解释,“他普通话,不太好。”
沈彦:“……?”
沈彦:“???”
戚舟哈哈大笑,乐得比刚刚嘲笑岑枳的沈彦还嚣张。
“……”
贺知野眼梢一抽,抬手,指尖刮了刮眼皮,“嗯”了声。
“枳枳你胆儿肥了啊?”沈彦郁闷地探过身子,伸长手,笑骂着摁了下她发顶,“才两个月不见,就这么不给你爸爸面子。”
“拿开你的脏手。”戚舟嫌弃地用手机挡他手臂。
“……啊呀。”岑枳没来得及躲,刘海都被他扫乱。鼓着脸,像被人突然摸了下脊背的小猫,费劲地拧过身子也要梳理毛发,一本正经地捋起了刘海。
“……”
贺知野唇角拉平,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只雕,熟练地在俩女孩子面前扑腾。
服务生抱着制作精良的两本带图菜单,来小隔间里帮他们点菜。
等服务员推荐完特色菜,沈彦戚舟各选了两个,岑枳瞄了眼靠着沙发,始终不发表意见的贺知野,挠了挠脸,慢吞吞地把自己那本转了个方向,推给贺知野,问他:“同桌,你想吃什么?”
贺知野慢腾腾地撩睫,看她。
他突然觉得小姑娘不去接这两位,不是不在意。
而是熟得无所谓,熟得没必要。熟得不给对方的无聊段子面子也不会尴尬。
熟得连点菜,都只需要问他的意见,丝毫不用考虑这两位了。
可小姑娘这会儿目光的落脚点,并没有对上他视线。问完他之后,唇还不自觉地用上点儿力抿了起来。
仿佛在小心翼翼地等他的答案。
“……”
贺知野唇角机械且勉强地提了提,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深呼吸了一下,淡道:“听你的。”
服务生自然没觉得这有什么,又尽职尽责地推荐了两个菜。
倒是从头怼到尾的戚舟和沈彦,突然熄了火,意外默契地,无声对视了一眼。
于是从点完菜,上餐到吃饭的一整个流程间,本来就很自来熟的沈彦,话匣子更像是被人撬开了一样。
先是狠狠感谢了一番贺知野对岑枳的照顾,紧接着仿佛酒过三巡的中年男人——恨不得把他和岑枳一块儿,三岁开始在幼儿园过家家演过什么角色,做过什么假饭,下午点心发几块小饼干,仔仔细细一一细数。
连他和岑枳小时候一起在老厂区绿化带睡着,害一院子大人急得上火找半天的事儿,都从记忆的角落里搜刮了出来。
贺知野全程嘴角绷直,唇线紧得像一扯就能断。
不参与、不插嘴、不接茬。
他发现了,这玩意儿不是只雕,是只孔雀。
那讲到兴奋之处,还要面向他小同桌笑成一朵向日葵的样子,和歘一下抖开羽毛的公孔雀有什么区别?
偏偏他还只能用这种方式,去了解她小同桌。
贺知野只觉得面前那盘糖醋小排,厨师失手倒了一整瓶老陈醋。
岑枳一早习惯了沈彦的多话,安安静静自动屏蔽,把不能一心二用的嘴,充分利用拿来吃东西。
可没想到的是,今天连平时瞧着挺高冷的戚舟,都挺有输出欲望的。
可能是看沈彦说了这么久,贺知野都兴致缺缺?准备调节一下气氛?
譬如戚舟现在在讲的,是她们俩初一刚认识那会儿,因为秋游前一晚她突然有点儿感冒,秋游当天就没去。
妈妈帮她和老师请了假,她就裹得严严实实,心无杂念在家刷了一天题。
结果,原先准备了满满一大包零食饮料,还有岑枳喜欢的小甜点,准备和岑枳一块儿吃,并且还叫了她爸公司拍照技术最好的助理,打算给俩人全程跟拍的戚舟,孤零零一个人,等了她一整天。
最后问了老师才知道,岑枳不会来了。
对戚舟来说,作为一个已经做了她两个多月同桌的小伙伴,竟然,连提前告之她一下都没有。
岑枳明明有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戚舟气炸了。
越想越气,当晚就给岑枳去了电话,直言要是不想和她做同桌就直说,不需要用这种婉转的方式来提醒她!
戚舟每回翻这笔旧账,岑枳都心虚得想挠脸。
“贺同学,你知道枳枳当时是怎么哄我的吗?”戚舟完全不需要贺知野真的去猜,因为她会真实且艺术地加工阐述给他们听,“枳枳第二天来上课的时候,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摸出一个奶糖罐子,也不管我答不答应,就那么直接塞到了我手里嗷。”
“还跟我说,绝对是真心实意想和我做同桌的,我要是不相信,这一罐子她最爱的奶糖,就是定金。你们说有这么强买强卖的吗?”
戚舟说完,笑得倒在岑枳肩上,神色自然地扫了眼对面那俩男的。
贺知野:“……?”
奶糖。
还是一罐子。
贺知野听完,也看不出情绪,但终于有了点儿反应,慢腾腾地抬眼,耷拉着眼皮子压低视线,看向岑枳。
戚舟嘴角很有技巧性地一翘。
小样儿,跟我争。
我们家老头子那些莺莺燕燕都不是我的对手,就你们俩直男,还能斗得过我?
戚舟明白,在听到岑枳主动询问这位贺同学“你想吃什么”的时候,沈彦的心态,应该和她差不多。
就算受了那么多年的训练,岑枳其实还是很少和别人商量事情。
就像突然被自己亲爹找到,要来C市念书这么重要的事情,也只是在临走之前,和他们报备似的支会了一声。
岑枳面对人的社交方式,更多的是被动技巧性地应对。
所以这点在正常人看来很自然的“关心”,其实在小姑娘那儿,简直像这个城市冬天积一尺厚的雪那么难得。
此刻的岑枳没抬头,都仿佛感知到了贺知野视线焦灼她发心的威力。
她慢腾腾地抬起脑袋,果然,贺知野完美的下颚线条,正对着她这个方向展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