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盐之旅有专业的研发团队,实验室里也都是各大高校相关专业的高材生, 专业能力极强,可他们提起周引弦时仍旧心悦诚服地尊称一声“周神”。
秋眠一直觉得这称呼有些中二。
可有时候又想, 这称呼用来形容周引弦,倒也很贴切——
公司实验室的人提起他来,总是惊叹连连,仿佛他优秀得不像人类, 更像神祇。
脱了无菌服从实验室出来,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秋眠拿起手机查看,意外发现是南塔大学附近的那家玉店。
对方表示很抱歉过了这么久才联系她,称玉珠已经做好,问她是否有空过去验收。
秋眠欣然应允。
到达玉店时时间还早, 店员从玻璃柜里取出个首饰盒子打开, 柔软绸布上托着颗圆润的玉珠, 印着金字:“引。”
秋眠拿在手心仔细查看,跟周引弦菩提手串上的玉珠有九成相似。
可也只有九成。
不是他的那一颗, 也做不到一模一样。
但已经是目前她能做到最好的程度。
姑且一试。
秋眠付了尾款,取走玉珠,打车去南塔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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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周引弦是否在忙,此刻还在工作日的工作时间, 秋眠不敢随意打扰。
其实等到回家再拿给他看也行, 可也许是恰好在这附近, 也许是懒得再回公司,她也没多想,顺着心意就来了这儿。
此刻才察觉出自己的冲动鲁莽,可却已经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总得做点什么。
秋眠在南塔大学的校园里随意找了处长椅坐下,纠结了会儿,发消息给朱桢。
曲线救国,问他周引弦的消息。
朱桢发来一串地址:【生药楼A-101,周神这会儿应该在这儿给本科生上课。】
秋眠道了谢,循着地址找过去。
南塔大学通常是两节课连上同一科,此刻正好课间休息。
秋眠到了地方,没看见周引弦人。
倒是偌大的阶梯教室里满满当当地坐着学生,没什么人离开,放在高中也难得一见。
秋眠在教室后门门口张望这会儿,漂亮的脸已经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有人好奇地问:“同学,你也是来蹭课的吗?”
秋眠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后排的几个女生,正笑着看她。
“噢,不是,我——”
“哎呀,不用害羞的,我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周老师的课很多人来旁听的!”
“……”
好吧,似乎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秋眠点头:“对,我来蹭课。”
“正好,我们旁边刚来蹭课的同学有事走了,空了个座位,你来吧。”
“谢谢。”
秋眠顺水推舟地进去坐下,上课铃恰好敲响,刚刚还吵闹的教室瞬间安静。
周引弦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简单的黑色冲锋衣外套搭黑色束脚长裤,身高腿长,肩背挺直,几许碎发坠落额前,整个人看上去冷酷不羁,像踩着点来上课的学生。
虽然,他确实也才二十四岁。
他并没有因为年纪轻而刻意去扮成熟制造一些师长的压迫感,就只是做自己,就足以让人对他尊敬崇拜。
秋眠坐在教室后排,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偌大的教室,满满当当地坐着人。
她想,他应该不会发现自己。
却在下一刻,听见他开了口:“OK,上课之前,有个简单的问题。”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抬眼扫向众人。
“我们请位同学来回答。”
教室里瞬间比之前更加安静,仿佛落针可闻,人人大气也不敢出。
他说,是个简单的问题。
可是,对于他而言的简单,却不一定是真的简单。
秋眠头皮发麻地低着头盯课桌,不敢抬头,唯恐与周引弦不经意间看过来的视线对上。
可千万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否则万一他突发奇想叫自己回答问题——
会尴尬得抠出一座城堡。
阶梯教室地处生药楼一楼,透明的大窗户外是种着梧桐树和腊梅的小花园。
今日阴天,此刻窗外起了风,梧桐叶被吹得沙沙作响,教室里却鸦雀无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课堂上老师的提问可算得上现当代的酷刑。
谁能不煎熬呢?
也不知过去多久。
安静的教室里重新响起周引弦的声音,语调稀疏平常,听不出任何故意的捉弄——
“既然没有同学自告奋勇。”
“那就由我来做选择。”
“教室左边最后一排左二,那位白色毛衣的女同学,请你来回答我的问题。”
这瞬间,教室里其余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安静的教室逐渐有了点儿人类的动静。
秋眠心里默默算着,教室左边最后一排左二,白色毛衣,女同学——
悲哀地发现,是自己。
尽管还低着头,却似乎已经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秋眠不得不硬着头皮站起来。
心虚抬头,还想挣扎一下:“其实我……”
她长得漂亮,是那种难以形容的漂亮,漂亮到女生根本不会妒忌只会喜欢和羡慕的漂亮。
看她为难,哪怕是同性也不忍心。
旁边坐着刚刚邀请她进来坐下的女生,见她如此,于心不忍,冒着会被提问的风险主动开口替她解释:“老师,她不是我们班的同学,是来旁听的。”
“是么。”周引弦不以为意地挑挑眉头,看着秋眠的眼神像信以为真,“那既然是来旁听的同学,应该对我所讲授的课程很感兴趣。”
秋眠:“……”
她其实都不太清楚他讲授的是什么课程。
“不否认吗,那我开始提问。”
“对于任何种类的多肽,肽键数等于氨基酸总数减去肽链数,是否正确?”
教室里瞬时响起轻而嘈杂的讨论声。
这其实是一道高中生物知识的问题,确实简单。
大家都没想到,向来只出难题的周老师,竟真的问了道简单的题。
难道是在照顾旁听的同学?
像是触发了某种深刻的记忆,根本不用细想,秋眠的答案已经脱口而出:“不对,环肽中的氨基酸数与肽键数相等。”
说完,自己一愣。
过去这么多年,为什么这道题的答案竟像刻入骨髓,只要轻轻触碰开关,就能一字不漏地回答上来。
脑海里某个角落,关于那段过往的碎片拼凑出简短的片段——
【粥粥,快救救我!书上明明说肽键数等于氨基酸总数减去肽链数,为什么我这题错了啊?】
【注意审题,这题前面有个“对于任何种类的多肽”的前提,正确的答案环肽是除外的。】
【环肽为什么除外呢?】
【环肽中的氨基酸数与肽键数相等。】
【啊,这样吗,我都不知道哎。】
【学习要用心,笨蛋。】
【知道啦知道啦,马上就把“环肽中的氨基酸数与肽键数相等”这句话背一百遍!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忘,你随时都可以提问我!】
……
“可以,回答正确。”
直到听见周引弦的声音,秋眠才恍然从回忆中脱身。
她茫茫然坐下,抬眼看向讲台上周引弦的身影。他的表情轻松中带着点不太明显的愉悦,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弧度。
秋眠有种他在笑的错觉,可却不太懂他是为了什么笑。
是欣慰自己的合作伙伴不是片文化沙漠,还记得一些简单的高中生物知识?
这节课周引弦讲得挺仔细,本专业的同学就发现他和往常似乎不太一样。
可秋眠在这之前不曾来上过他的课,也就不知道他与平日里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