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树梢橙黄橘绿时,学生们也都换上秋季校服,老老实实将解放了一整个盛夏的肢体集体封印起来。
但再怎么封堵,也堵不住部分女孩儿对美的追逐——譬如童越,她就超高效地结识了一位高一小学弟。
说是小学弟,但身高一八零有余,站在她俩身边似高岭平地起,名字亦很好听,叫陆景恒。
用童越的话来说,完美满足她想要的狗里狗气。
认识的过程简单粗暴,小卖部惊鸿一瞥的下一秒,童越就追出去截住人家索要联系方式。
学弟的同学纷纷起哄,而人高马大的男生在当中面红耳赤。
彼时春早握着水站在一旁,望天又望地,试图将自己化为与他们并无牵连的围观群众。
一个礼拜后的周六晚上,童越在Q上通知春早:我和陆景恒恋爱了。
春早对她的火箭式进度条叹为观止:?你也太快了吧。
童越:机会只留给有行动力的人。
童越:我刚约会回来,拉了手吃了饭看了电影,作业一个字没写,明天你妈在家吗?
春早:不在家,她明早要回去拿衣服被子,说到晚才能回来,让我自己在学校吃饭。
童越:好,我明天去找你,要准备好什么东西,不必我多说了吧。
春早笑:我已经写好了,放心。
恋爱……
拉手吃饭看电影……
春早盯着童越的聊天记录,没忍住浮想联翩。后果就是因精神高度兴奋过久而失眠。
辗转反侧多次后,她强令自己打住。
正对着墙,开始数羊。
而白墙的另一边是……
墙体似乎变得不复存在,变成一面大筛网,让她煮糖水般滚烫黏稠的心绪无处可藏。
春早脸成熟鸡蛋,立刻调转朝向,只把后脑勺留给它。
不过,讲真的,原也谈过恋爱吗?长相这么招摇,又不清高矜傲,应该有不少女生喜欢他吧?完蛋,过去的他,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名字”,从不好奇他的过往,也不在意他的传言。课余偶听班里女生提及,也都是左进右出漠不关心,毕竟那个时候,她的世界非黑即白只有学习,哪能猜到专属于“原也”的粉红涂鸦会在这里留下重笔。
思及此,春早又打开手机,打算侦查一圈原也的空间。
结果并未遂愿,这男的怎么回事,空间不对外开放,完全摸不出蛛丝马迹。
春早默默删除访客记录。
再看看自己的——
也好不到哪里去,上一次发状态还是中考之前,很中二地抒发着对考取宜中势在必得的雄心壮志。
再对比童越的九宫格,全是覆满可爱明媚贴纸的生活照,扑面而来的少女气息。
也难怪能那么快虏获陆小狗芳心。
这样的女生,换她也会喜欢到不行。
对比惨烈。
春早叹气。
但,在自己的访客列表里,春早也有了新发现,就在她和原也互加上好友的第一天,他曾光顾过自己的空间。
后来……好像就没再来过……
果然,他也觉得她很无聊吧……
春早在这种内伤打击中合眼睡去。
—
翌日十一点整,童越吃了个早午饭就掐点抵达出租房。
春早去楼下接她。
作为老熟练工,一进玄关,童越就套上自备的粉色一次性鞋套,兴致冲冲随春早进屋。
路过原也房门时,她停下脚步:“原也今天在吗?”
春早:“你声音小点。”
童越吃惊,换气声问:“他还没醒……?”
春早点头:“应该是。”
童越认知被颠覆:“年级第一居然比我还能睡懒觉!”
春早无声发笑。
书桌大小局促,不适合摊放好几科讲义,所以两人仍将抄作业窝点安排在客厅大餐桌。
童越拉开笔袋拉链,一阵挑拣,也没选出个漂亮趁手的笔。
还没开始写一个字,又拿起一旁手机,啪啪打字,不时吃吃笑。
春早看她两眼,心领神会:“陆学弟给你发消息了?”
童越捧住心口,得意洋洋:“什么陆学弟,是我新男友。”
春早偏头冲桌下干呕一声。
童越拿起手边橡皮丢她。
虽已完成作业,但春早没有闲下,摘抄整理起喜欢的作文素材,并在下方试着化用和仿写,用以提升写作笔力和语感。
没一会,童越又把手机凑近嘴巴发语音,嗲里嗲气:“啵唧啵唧,我在写作业,晚自习见,爱你~不要太想我哦~”
春早:“……”
春早:“你杀了我算了,你能不能好好写作业。”
童越面不改色地睇她:“干嘛,干嘛——你第一次见我谈恋爱啊。”
倒也不是第一次,从小学到高中,她都会有这么一个“阶段性男友”。
只是,以往的春早不以为意,但现在,她也隐约体味过当中的化学反应,又是对照组里的差生范例,难免心累。
春早再不吱声。
快十二点时,原也的门响了,两个闷头书写的女生同时抬头,尤其是童越,目光如炬地扫射过去。
男生顿在门后,似乎也被客厅里的“盛景”唬住,愣一下,打声招呼,他揉揉乱蓬蓬的黑发,就走去卫生间,关上门。
“我看到了什么——美男起床图?”童越小口微张五秒,又半掩住,贼眉鼠眼:“你说原也会不会这会儿正在里面尿尿?”
春早脸一热:“你整天都在想什么???”
再出来时,原也一身清爽气。
回房间途中,童越举高笔殷切地同他问好,他也颔首莞尔。
“天啊天啊天啊。”童越持续发出最小分贝尖叫:“我们的居家版级草也好好看喔,比陆景恒那玩意儿好看多了。”
春早微微拧眉:“还好吧?”有那么夸张吗,还是她已经看习惯了?
原也没再关门。
两个女生虽激动,但都收敛着视线,没有随意往他房内乱瞄。
约莫一刻钟后,他也拿着几张试卷和纸笔出来,停来桌边。
春早仰头看他。
男生目光自然坠下,示意被她们书本卷子铺满的桌面:“借个地方?”
春早忙腾地儿。
童越睁大眼,难掩兴奋:“你要跟我们一起写作业吗?”
原也拖出椅子坐下,语气惬意:“嗯,可以吗,会打扰你们么?”
童越就差要双手捧脸漫天发射爱心:“怎么会呢!当然可以!”
春早的视野里,男生细而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将黑色中性笔扣入指间,晃动两下,倏然,衣料擦动,他回过头来找她,近处的脸细腻白净:“你也没问题?”
直直看进她眼底。
春早微顿,匆忙敛眼,学他上回说话:“你请便。”
原也低笑一声。
按出笔芯,在尚还空白的试卷上端,龙飞凤舞地提上全名。
童越的眼瞳滴溜溜地在他俩身上来回打转,看好戏煲好粥神情。
午后日光慢行,三人安静无声地做着各自的事情。
原也的座位离春早更近,余光轻易能及,春早只觉还没摘录几句名人名句,男生手中的数学试卷就已翻页。
“你那面题目都写完了?”惊惑破口而出,声调还有点高。
原也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侧过脸来:“嗯,怎么了?”
春早为自己的惊乍赧颜。她看眼手机时间,疑心他的做题速度:“你写完一张这样的数学试卷要多久?”
原也想了想,保守估计:“三四十分钟吧。”
“平时考试呢?”
“看难度,一般五十分钟内都能完成。”
“……”
正确率不必多言,人形答案卡如是而已。
瞠目之余,春早瞥向他基本没派上用场的草稿纸:“你选择题不用算的么?”
原也剔亮的双眼看起来既无辜又真诚:“算了啊,脑子里算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审题即做题”吗?
春早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