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镇长虽然管辖着整个镇子,却没有随意为镇民定罪的权利,他能做的只是把这对夫妻赶走——包括那两个女儿。
在深夜里莫名被砍掉了一条胳膊的继母虚弱得连病床都下不去, 却没有得到人们的同情, 当天下午夫妻两人和两个女儿就被一起赶出了天堂镇。
他们只被允许带走自己春夏秋冬各一套衣服, 不可以拿走任何饰品,也带不走一毛钱。
骆阳不得不背着虚弱的妻子,带着两个哭哭啼啼的继女,从镇口被赶出去,在众人的注视下渐渐走远。
当他在很远的地方回头看过来的时候,那幅巨大合照上的镇长夫妻仿佛正在嘲笑着他们一家的凄惨。
继女们的哭泣声一直不断,像烦人的蚊子一样令人厌恶。
骆阳本来就很烦躁的心情更加难以忍受,不由得发了一场大火,将一切问题都怪在了这母女三人身上。
他把妻子放下来扔在草地上,指着她的鼻子叫他们赶紧滚,从现在开始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女人一夕之间失去了财富和一条胳膊,虽然身体虚弱却还是跟他争吵起来,各种难听的脏话层出不穷,两人吵得面红耳赤,一点儿夫妻之情也没有。
只是这一切都跟小红没关系了。
现在这偌大的别墅,都归她一个人所有了。
而镇中的居民们态度发生了极大转变,在赶走骆阳他们之后,纷纷带着自家能拿得出手的礼物来向小红表示歉意,说这些年将她叫做“灾星”实在是犯了大错。
其实都无所谓的,她根本不在乎,再说以前那些事本来就是她干的,他们说的也没什么错。
但他们来了,她还是笑着一一说了原谅。
等到其他人陆续离开,别墅中就剩下了她和项康两个人。
她这才对他说:“不要说我是你未来的妻子这种话,我们现在没有那种关系,连谈恋爱都算不上,更没有订下婚约。”
这句话听起来应该是很冷漠无情的,明显是在和他划清界限,就好像做他的“未来妻子”很丢人似的。
可是烛月很擅长在玻璃渣里找糖吃,他听完她的话甚至还笑了起来,两眼弯弯的看着她说:“‘现在没有那种关系’,那就是说以后可能会有啦。”
小红嘴角抽了一下,但也没有反驳。因为她还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总会在看到他那张脸的时候心动,却又不喜欢别的方面。
她需要一些时间,慢慢捋清这一切。
而她的闭口不言,让烛月心里更加开心了,似乎希望就在眼前,只要他再努力一些,他们就真的可以在一起了。
不过……他最好是先把阎忌那边的隐患处理掉。
不知道那个家伙在搞什么小动作,但他不允许任何意外出现,破坏他好不容易创造的机会。
之后的日子重归于静,小红在镇里的名声也好了许多,并且随着时间增长越来越好,很快便彻底逆转了曾经的形象。
烛月每天都会花一些时间陪她,除此之外的所有精力全部放到寻找阎忌的事情上,可那老奸巨猾的鬼王实在太难找了,就算他去鬼界守了一个月都没见到对方半点踪影。
小红一直也在想办法找出这个游戏的退出方式,她开始尽可能的与镇上其他居民接触,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希望能偶然间触发什么任务,可惜忙碌许久,也只因为做了太多好事而得到一个“乐善不倦”的称号,增加了两点幸运值。
至于自己本人的记忆,愣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要不是那个属性面板的存在,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地方发生的一切竟然是一场游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她在毫无头绪的寻找中变得越来越迷茫,也越来越烦躁。
那种缺失了重要东西的感受令她逐渐变得性格暴躁,看谁都不爽,尤其是总黏着她的项康。
但不论她对他多么恶劣,说话再不好听,他都从来不会对她生气,总是温声细语地安抚她,用各种小花样去逗她开心。
有时候他会送来漂亮的新裙子,有时候是一大簇盛开的鲜花,可爱的小动物,或者美味的食物。
小红不得不想,自己是不是对他太差了?他根本没做错什么,何必承受她莫名其妙的怒气?
直到一年之后,她遇见了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那个人来到了她家。
这一天上午,小红刚从外面回来,正好撞见了一道男人的身影闪到她家后园里去。
她悄悄跟过去偷看,只见对方在那边四处观察了一番,接着走到角落的工具间拿了把铲子,来到最大的那棵树下,对着树边的土地就挖了起来。
她觉得很奇怪,静静地等待了将近两小时,男人才挖开被树根抓得异常结实的土地,放下铁铲气喘吁吁地盯着大坑里看。
小红虽然好奇他在挖什么,却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就这么走过去,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喊人,下一秒就听见对方说了一句:“别偷看了,出来吧,我不是坏人。”
她意外得挑了下眉,硬着头皮走出去,便看见他向她笑了一下,说道:“我叫江绪,你好啊。”
小红现在才看清对方的脸,是个完全陌生的青年,在这之前应该从来没见过。
江绪示意她过去,对着面前的大坑抬了抬下巴:“你想看的话就来看吧,不过要是吓哭了我可不会哄女孩子的哦。”
小红迟疑了下,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朝坑里看了看,下一秒就瞪大了眼睛——那里竟然有两具尸骸。
“是你母亲和哥哥。”江绪说,“他们是在同一晚死掉的,死因非常奇怪,镇长担心引起慌乱,用这座别墅和一份农场管理的工作让你父亲隐瞒了真相。”
小红只知道他们死了,并不知道尸体竟然就埋在这里。
她感到非常震惊,因为这棵树就是乌鸦小灰曾经最喜欢停留的地方,而她也常常靠在树下跟它说话——也就是说,她经常坐在他们的尸体上。
她缓了缓,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要来挖出尸体?”
江绪耸了耸肩:“我从镇长那里查到的,现在天堂镇里的知情人也只有他一个了啊。至于为什么要挖尸体……我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可惜白忙活,这里根本没线索。”这句话他是叹着气说给自己听的,声音很小,但小红还是听见了。
她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试探着说:“玩家?”
话音未落,江绪就瞬间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惊讶地问:“你难道也是求生者?!不是……求生者还带分配角色的吗?我和另一个人都只是‘外地来的游戏玩家’而已啊,你怎么还扮上NPC了?”
这番话小红其实没完全听懂。
他口中的“求生者”是什么?玩家里的一种吗?
这个疑问是瞒也瞒不了的,她只能接着问:“那你还记得进游戏之前的事情吗?就是现实世界里的记忆。”
“嗯?”江绪有点奇怪,反问道:“你怎么这么问?难道你不记得?”
——意思就是他记得了。
小红难得遇到一个知道内情的人,自然不敢隐瞒,当即说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一直以为我就是这个镇里的普通居民,直到一年前被歹徒掳走……”
她简单地讲了一下经过,为了让对方相信,还详细描述了属性面板的样子和内容。
江绪听她讲的时候的确是半信半疑的,属性面板是只有玩家才能看到的东西,可要是这个“游戏”故意安排NPC扰乱他们的视线,也可以设计出这样的对话。
他不敢完全相信她,想了想,有了一个很好的主意:“这样吧,你随便拿张道具卡出来让我看看,我就信你了。”
玩家和求生者是不一样的,求生者是参加任何一场死亡盛宴任务的嘉宾,而“玩家”仅限于这一场背景设定为“游戏”的任务。
在游戏里,系统可以创造NPC,却没办法超越“游戏”界限让NPC拿出求生者才会有的东西。
小红听完他的要求,显得非常迷茫:“实在抱歉,我真的想不起来任何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拿出道具卡……”
江绪心里很清楚,如果面前这个人也是求生者,那她身上一定会有很重要的线索,所以他也愿意多给一些耐心。
他慢慢教她:“你就在心里默默想着要拿出道具卡,马上就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小红目光转了转,吸了口气,在心中默默照做,下一秒,脑海中竟猛然乍现了许多从未有过的陌生记忆。
各种各样引人发笑的奇葩称号和道具全部在一瞬间涌现出来,令她脑袋一阵眩晕,身体一晃差点儿倒下。
她震惊地慢慢消化了那些奇怪的信息,接着很自然的想到想看看那个【疯狂的病毒感染者】到底是什么样子,于是手心里立刻多了一张漆黑的卡片。
她愣愣的把卡片拿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凭空多出来的东西,恍若置身梦中。
而江绪见状也终于相信了她,长出一口气,笑说:“真是太好了,的确是求生者没错。这样的话,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们不少有价值的线索了!”
小红却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因为在那些称号和道具里,有许多令她在意的关键信息。
比如称号中的【邪神的未婚妻】和【邪神的烙印】,似乎是说她跟一个邪恶的神订下了婚约?
还有一个【双标达人】,根据描述来看,她好像还有一个什么“小白脸”?
【花心的负心女】又让她看起来跟不同的男人有暧昧关系——难道她本人其实是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万人迷?
另外那些道具的描述也很让她在意,【邪神之力】表示那个跟她订婚的邪神是个非常强大的偏执狂,他不仅拥有恐怖的力量,还不允许她身边有其他人。
但【邪神之泪】的描述却是:“即使你的伤害让我心如刀绞,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深爱着你”。
还有【邪神最珍贵的私藏品】:它原本只是一串没什么用的木头珠子,但因为这是最深爱的对象所赠之物,邪神将它当做了最珍贵的藏品。
它没有任何特殊能力,或许对你来说,这只是占用了一格道具栏的垃圾。
意思很明显,是她根本不喜欢这个邪神,那都是他单方面的深情。
可要是不喜欢,又怎么会是“未婚妻”呢?
另外,【乌鸦的赐福之物】描述是可以重创邪恶生物,使用次数也只有唯一一次——看起来好像是特意为那个“邪神”准备的一样。
小红越来越疑惑,完全想不出自己之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对这些称号和道具更是毫无印象。
不过,她注意到了道具里的那一个:【永恒的相思】
根据描述可以看出来,它是一对戒指,分别在两个人身上,只要彼此都戴着戒指就能进行通话。
而道具名字如此暧昧,另一个拥有它的人会是谁?
她心里迅速闪过“阿渊”这个名字,下意识地使用了这件道具。
随即空荡荡的无名指上便多出一枚戒指,她刚抬起手盯着它发愣,却发现它竟然在发出微微的震动。
到这一步,不需要任何人教,她也能自然而然地选择接通。
下一秒,一道平淡的声音传入耳中:“……终于接通了,你在哪里,还好吗?”
这声音很怪,好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在刻意模仿人类说话时的抑扬顿挫,想要伪装出情感充沛的样子来。
可是就是这样奇奇怪怪的声音,却让小红莫名其妙地眼眶一涩,竟毫无预兆地流下了一滴眼泪。
她迅速伸手抹掉那颗泪水,试探着开口:“你是谁?”
旁边的江绪挑了下眉:“你在问我吗?”
戚望渊沉默几秒,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先告诉她:“我们对话不用开口,在心里想就可以了。厌厌……你失忆了,对吗?”
“厌厌”两个字,她几乎每一天都能听到,那个项康总会用深情的温柔的语气这么叫她。
可是从来没有哪一次,能像现在这样令她怦然心动。
明明这个人的语气淡得好像小学生在念课本,没有任何真情实感可言,她却觉得自己的世界好像瞬间就亮了一下。
莫名的委屈和辛酸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来,她吸了吸鼻子,慢慢说:“对,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是谁?我又是谁?”
戚望渊轻轻笑了一下,对她说:“我叫戚望渊,你以前总叫我铁牛哥,但不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