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很值得留意。
如果只是公关目标不小心撞车,朱星晟不会谎称是自己上司,那种情况下,当他联系胡康良时,胡康良就会告诉他和同公司的盛致已有联系。走正常路线是不可能撞线的。
但朱星晟自称上司,相当于直接把盛致搭建的关系直接接手了。
一个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脸都不要了,这是要干嘛啊,挖墙脚?
单纯的挖墙脚也就罢了,只能说这人人品不行。
盛致就怕有人要跳槽,拿公司的礼品做了人情,开年去别的公司把关系带走,不是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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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像李和铃说的余朗要跳槽,或者常规性的,开年总有几个人要跳槽。
一个客户经理有可能会邀搭档的媒介经理一起走。
一个能撬动两三个大客户的客户经理,加多多益善的媒介经理,其实都能成立一个新的小公司。
公关这行门槛不高,轻资产,如果野心不算大,自己做个小老板也是不错的选择。
盛致对这些背后插刀的无间道有点反感。
余朗可能跳槽的事儿,她暂时没去给韩锐打预防针,毕竟她没什么证据,要是因为捕风捉影让老板对余朗产生芥蒂,反倒不好。
更不用说余朗还曾经帮过她。
不过她特别留意着余朗了,尤其是盯着他手里几个中等体量客户的续约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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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她发现公司里部分人确实在密谋些什么。
时常有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喜笑颜开,其乐融融,中心人物手里翻弄着金色小卡片。截止下午下班时,她至少见过四次金色小卡片,分别在客户经理冯一帆、吴文卓、媒介经理江颖、张嘉桓手中,当然,没有人和张嘉桓一起庆祝,他依旧摆着那张讨人嫌的臭脸。
这些人有什么共同点呢?都是骨干,来公司的时间都不短。
江颖最年轻,25岁,不过她是公司成立之初的第一批媒介专员,如今也算经理中很优秀的。
不会吧,这些人全要跳槽?
还是加入了凤凰社?
盛致想凑近看看那到底是什么卡片,但她目标过于明显,只要稍微靠近,聚在一起的人马上噤声或者潦草四散。
晚上回家和李和铃讨论,这回她消息也不太灵通:“好奇怪,谁哪一家实力雄厚到一口气挖这么多人?”
盛致:“会不会是申宇?”
李和铃:“申宇在到处挖媒介这我知道,可是同时挖那么多客户经理干嘛?大客户基本都是掌握在老板手里,一般带不走,申宇又不缺服务客户的经理。”
盛致:“像这个架势,感觉是一家新公司要起来。”
李和铃:“比起这个,更奇怪的是你这么强为什么没有人挖你?难道是,你和老板一条裤子太明显了?”
盛致:“啊、哪有一条裤子……没有一条裤子。”
反常的迹象还在延续,盛致又注意到另一些人也拿到金色小卡片。
到了周四,盛致觉得自己想多了。
余朗也拿到了金色小卡片,但是他拿着卡片的时候和肖君尧在一起,两人在走廊通风口抽着烟,倒是没有太兴高采烈,余朗没有笑,只是在说话,不过肖君尧一边说话一边拍了拍他的肩,看起来气氛是融洽的。
盛致在对面通道边走边看,直接和韩锐撞了满怀。
韩锐让她撞的。
早看见她一路走路不看路,光顾着抻着脖子回头八卦,韩锐停下来,又起了调戏她的坏心眼,故意站在她的行走路线上守株待兔。
盛致穿着高跟鞋,重心不太稳,撞在他身上就一个趔趄。
他又趁机抱了一下,心满意足。
韩锐事后回想那天早上摸到的部位,应该是她的腰,凹下去紧绷滑嫩的手感,滑得不可思议,他原先不知道女孩身体的皮肤是这种触觉。
之前帮她处理伤口顺势摸过小腿,不过因为是冬天,她穿裙子,小腿始终裸露在冷空气里也是冷的,不像身上带着温热,好像个进烤箱前发酵中的小面团,想停留都搁不住手,很新奇。
不过公共场合,光天化日,他的手很老实,只轻轻揽了她一下,扶稳了马上松开。
韩锐装得一本正经,仿佛她刚才是撞上了墙:“碰瓷?”
盛致眨眨眼,混乱中回神指向余朗的方向,又突然想到跳槽不能说,阿巴阿巴了几秒,什么也没说出来。
韩锐见她窘得可爱,怕自己先笑了场,冷着脸转移话题:“星期六把时间空出来。”
盛致:“嗯?干嘛?”
韩锐从西服口袋拿出她眼熟的金色小卡片放在她手里:“过年。”
没等她答话,韩锐有了新发现,指着她手心说:“留疤了,涂点药。”
……你说得倒轻巧,什么灵丹妙药有这个奇效?
盛致没来得及吐槽,他已经匆匆走了。
展开手里的卡片,原来是邀请函,地点就在韩锐家,她刚想起来,星期六是平安夜。
韩锐过圣诞节很正常。
但他为什么不和家人而是和员工一起过?
他妈妈不在国内吗?
盛致第一反应去搜了他爷爷的名字,考察健在与否。
想当初急着催婚,记得好像是爷爷病了?
事实是依然健在,如果去世,浏览器第一页可能全是讣告。
带着残存的疑惑,盛致跑回工位先去给李和铃解惑,搞半天神神秘秘的,居然是员工福利,老板请大家吃饭。
李和铃醍醐灌顶:“嗨——我居然没把小卡片和这件事联系起来!星期一就听人议论,往年平安夜在工作日,公司春节放假圣诞不放,但是平安夜晚上会在楼下办个party开酒庆祝,今年平安夜在休息日,Ray只邀请了个别人去家里,这时候谁受器重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盛致讪笑着:“那可不嘛,地方小,全公司去了要叠叠乐。”
李和铃:“不可能小吧。他们说Ray也住我们河滨府,是河边那栋楼王啊。”
盛致:“和我们比大,但河滨府还是比别的府小。”
李和铃:“啊那倒是。好羡慕你们,地方小我也好想看。”
盛致笑了:“你来啊,你可以来,邀请函说了可以带伴,你跟我一起。”
李和铃:“那还是算了,别人带的都是男朋友、女朋友,肯定都别的公司的,我还是我们公司的,我去了算什么啊。你们是优秀员工,我是……及格员工。”
盛致:“过节一块儿玩玩,干嘛想这些,我们又不可能谈工作。”
李和铃有点心动,有机会凑到老板面前去留个印象当然是好事,她又有其他顾虑:“William去么?他去我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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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韩锐收到了盛致发来的一条莫名其妙微信:[圣诞聚会William在吗?]
他花了一刻钟追忆盛致和肖君尧有过什么交集,又花了一刻钟推演回答“会”或“不会”的利弊得失。
最终毫无头绪,还是只能如实以告:[他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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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平安夜当晚,韩锐见盛致和李和铃一起来,立刻就明白她是替别人问的。
不过猜不到李和铃和肖君尧之间发生了什么曲折故事,到了要避而不见的地步。
韩锐对这个李和铃没有好感,因为她整晚都和盛致捆绑在一起,导致他都没机会和盛致说上话。吃饭归吃饭,谁向他举杯敬酒他都冷脸拒绝,最后众人也都心里笃定了,暗想还是从前那个老板,没变。
一晚上,韩锐就保持着冷淡和大家说客气话。
盛致不觉得开心,觉得像教导主任和同学们“欢度圣诞”,气氛始终放不开,到最后又成了另一场工作汇报会,李和铃在席上坐立难安。
临近收尾,盛致突然接到一条信息:[我有东西要给你,你想办法留一下。]
盛致抬起头,望向餐桌斜对角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看不出意图。
给他回复:[什么办法?]
韩锐在她的余光中低下头去。
隔几秒她收到一条不痛不痒的回复:[你动脑筋。]
????
盛致真想再拉黑他一遍。
她想了个简单可行的办法,下楼后对李和铃说还与人有约,两人就在楼下分了手,她象征性往小区门口走了一段再折回去,但又怕他家里还有人没离开,给他发消息:[我在楼下,你拿下来]
本来很正常的关系(除了酒后错乱那次),如此暗度陈仓反倒像偷情。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那句“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兀自笑起来。
小区里枝丫上装饰着彩灯,风拂过微微摇摆,夜色就变得风情无边。
她难得闲暇沉静下来,远的记忆与近的交往层层叠叠,她激烈的破茧、她横遭的侵袭、她从世俗的黑暗中重生的希望、她无法持续加码的仇怨和百转千回的心软,细大不捐,都与一人有关,萤火的微光聚拢也足以照亮一具身影。
那身影中凝结她的百感,随时能抽出一缕情绪,复杂又含混,给视线蒙上了柔和的滤镜。
在滤镜下,试探进退的忐忑成了缠绵。
她站在亮处想心事,巡逻的保安看见了走过来,送她一枝玫瑰一个苹果,这小恩小惠是为了营造节日氛围,今夜在小区里走动的业主见者有份。
韩锐下楼后遇见此景,心里竟生出一些温柔,在楼栋里停住脚步,远远望着,没上前打搅。
等到闲杂人等退场,他才从亮处走到暗处。
盛致见他只穿着毛衣、两手空空,有些诧异。
韩锐在门边朝她勾勾手指:“进来,东西在车里。”
盛致跟他到地下车库,他把平时常坐的那辆宾利后备箱打开,里面齐齐码着六个鞋盒,他随机取了面上一个打开:“你磨坏的这双鞋看着成色还新,就只帮你换了鞋跟镶嵌的橡胶。我另外又帮你买了五双,因为你好像总喜欢这一款。”
盛致慌张得语无伦次:“我、我也没有那么多脚,再说无功不受禄。”
韩锐笑起来,慢吞吞问:“不是你说的?‘要新年礼物’?”
盛致怔了怔,没接上话,投其所好他是太在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