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梁遇唯的视线,她解释说:“我妈的电话,想让我帮忙照顾弟弟。”
梁遇唯没管她说的话,拧眉问道:“还难受吗?”
她摇摇头,思绪还留在刚才那通电话里,问他:“我是不是有点无情?”
梁遇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缓和她的不适,说道:“无情又如何,我看你坦荡,想必错不在你。”
陈最垂着眼睛,浅浅地笑了下。
梁遇唯盯着她:“陈最,我觉得你是个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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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遇唯送陈最回了家。
陈最这个小家,除了蒋司尧,梁遇唯是第一位异性客人。
家里不大,干净简单,就是缺少生气。没有摆件,没有装饰,甚至连跳脱的色彩都没有。
除了落地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之外,好像看不出这间屋子主人的任何爱好。
梁遇唯停留在她的落地书架前。书架上除了一些艺术相关的书籍,高处还有她高中时期的课本和练习册,都保存得很好。
梁遇唯问:“介意我看一下吗?”
陈最摇头,让他随便拿。
梁遇唯个子高,他随手从上层抽出一本高中物理,封皮上还留有漂亮的字迹,“高三七班,陈最”。
他翻看了几本旧教材,将书塞回去时,发现了夹在书中间的一个淡蓝色包装袋。
那个包装袋并不起眼,薄薄的,里面放着两只防晒护袖。乍一看,还以为是某本书的赠品。
陈最看他手中拿着这个,随口说:“这个啊,这是高中时候,有人送给我的。”
“谁?”
陈最摇头:“不知道。”
“你一直没拆?”梁遇唯晃了晃完好的包装。
“嗯。”
陈最没有继续讲下去,再讲,就要扯出她的伤疤了。
她曾经以为是盛惠或者张老师送的,因为知道她身上有伤疤的人,只有他们。后来她试探过,发现都不是。
还有人知道她的秘密。
那个人有心守护她的秘密,她也将这份善意保留到了现在。
梁遇唯点点头,将所有东西归位,说:“东西这么多,搬家的时候不方便吧。”
确实,陈最每次搬家,都是大工程。
父母离婚,又各自成家,两边的家里都没有陈最的空间。
她毕业后找到工作,就把自己所有东西都搬走了。
她笑了下,说:“我这个房东房子多,有次给他交房租,他都忘了自己有这套房子。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收回去。”
梁遇唯看了一圈,说,我送你一些绿植吧。
陈最摇头:“我养不活的。”
“那就送些好养活的。”
“我对这些好像没什么兴趣。”
梁遇唯盯着眼前的陈最。
她永远紧闭心门,将自己置身于生活之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他想让她找回生活的热情。
“不是都在尝试接触大自然了么,那就再试着养活植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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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遇唯从陈最家出来,回家换了身衣服,驱车前往老城区某高校家属院。
梁建义和林菡都在家,听见门锁转动,两人对视一眼,没什么反应。
前一晚家宴上,梁遇唯缺席,父母心情并不好。
梁遇唯进门,平静地叫了声:“爸,妈。”
梁建义面无表情地说:“你还知道回来。”
梁遇唯主动赔罪:“昨晚确实是有事,没能赶回来。”
梁建义抬了抬眉毛,嘲讽道:“又跟谁打架去了?”
梁建义和林菡平时很少关注网络消息,梁遇唯打架的视频传得满天飞时,他们才从同事那里得知此事。
打架闹得满城风雨,还差点被停职,这种事竟然还能发生在他们二十六岁的儿子身上。
两位教书育人的园丁只在乎这件事的影响力,不曾探究梁遇唯的初衷。
梁遇唯耸了耸肩,坐到林菡身边,顺手拿起茶壶斟茶:“昨儿是我不对,从今天起,我每天都回来吃饭。”
梁建义哼了一声。
林菡搭腔道:“别怪你爸发脾气,你也不看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冲动。拳头能解决问题?”
梁遇唯心里想,拳头并不能解决问题,但那一拳不打出去,他就无法原谅他自己。
可如果此时跟父母硬杠,这事就过不去了。
他熟悉父亲的脾气,选择不反驳。
“那条视频浏览量那么高,影响那么大,别说同事了,我不少学生都知道了……”
梁遇唯点头道:“我知道,妈。”
不见他还好,见着他,梁建义的火气又冒上来。
“你就不能注意点影响吗?你以为你是高中生?”
梁遇唯手上动作一顿:“高中生怎么了?”
“重点是这个?重点是你多大了还打架!”梁建义不熟练地从手机中调出那段视频,手指愤怒地点着屏幕,“高中时候打架丢了保送名额,现在又要丢掉工作吗?你不想想单位会怎么看你?领导怎么看你?要真因为这个停职,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梁遇唯点点头:“我知道。”
“你不光代表你自己,只要一出事,人家立刻会拿你的身份做文章。视频拍得那么模糊,别人一眼就能认出是你。”
梁遇唯挤出一个笑:“这不是应该感谢您,赐了一身好皮囊么。”
梁建义冷哼一声,没想梁遇唯会从这个角度解剖问题,脸上险些没挂住。
他的情绪明显比刚才要好一些,但仍紧绷着脸,指责道:“你以后沉稳一点,多干干正经事。”
林菡用手肘搡他:“听见了吗?”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因为他态度良好,父亲的怒火逐渐平息下来。
林菡见缝插针地提起:“你看看你哥,工作,恋爱,结婚,什么都没耽误。”
“别,我比不上我哥。”梁遇唯知道接下来的话题是什么,便开玩笑道,“大不了后半辈子跟周墨过。”
“跟周墨过?你也不问问人家周墨愿不愿意。”林菡语气试探,“对了,我听说,宋时薇回来了?”
“嗯。”梁遇唯知道她明知故问,烦躁地扭了扭脖子。
“以后就定在京江,不走了?”
“不知道。”
宋时薇原本base在上海,因为线下店开业才被派回来,未来的去留还不清楚。
“有空叫宋时薇来家里吃个饭?”
“工作伙伴叫来家里,不合适吧。”梁遇唯抬眼看林菡。
“有什么不合适的,她还是我学生呢。你不叫我来叫,她是我的客人。”
梁遇唯扔下一句随便,开门出去了。
他从家里出来,钻进车子,又觉得心烦,便下车点了一支烟。
气温燥热,如同他的心情。
他忍不住地想到陈最的脸。
现在的,还有十六岁时的脸,表情都不曾变过。
他不喜欢抽烟,可只要碰到跟陈最有关的事,好像只有抽烟才能缓解烦躁。
在少年时代,陈最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这些年,她也始终占据了他一部分记忆。
而现在重新遇见,他有些弄不清,他对陈最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永远那么疏离,冷淡,好像没人能真正走进她的心里。
他每每因为这些而烦躁,又忍不住去为她做些什么。
指尖的烟燃尽,手机震动,屏幕里出现一条审批提醒。
三天以内的假期和外勤,审批到Fred那里就结束了,梁遇唯这里只是收到备份而已。
但他多扫了一眼。
申淼申请了外勤,理由那栏写着去荔美术馆送合同。
这件事完全可以交给同城快递来做,申淼要去,无非是女孩子的小心思,想摸鱼找陈最。
申淼有些小聪明,但整体工作完成得不错,梁遇唯便忽略这些细节。
他思考了一会,打电话给陈最:“你明天要去上班?”
陈最以为自己记错了日期,调出日历看了一眼,又靠近手机说:“明天是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