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本散落一地,还有一沓皱皱巴巴的人民币。
这就是她刚刚在吴真手里抢来的。
张昱树把钱一张一张缕好揣进兜里,不耐烦地看着杜琪。
问候的语气:“你爸还没死呢?”
杜琪被按在地上,吾吾说不出话,只能含恨瞪着张昱树。
“我告诉你。”张昱树居高临下看着她:“你爸死了,我都不会死。”
他语气悠然,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威胁成分。
“我看你年纪小这次就算了,要是再敢有下次,那我也去看看你爸。”
说完,他抬手示意霖子放手。
杜琪总算能站起身,眼睛里似是藏了无数根针一样怨恨地盯着张昱树。
袖子抹了一把嘴上的香灰,突然笑了一声。
“张昱树,你不觉得你就是个扫把星吗?”
杜琪指着吴真,说:“你妈跟我爸说的,说你小时候差点淹死,还是你女朋友的爸爸为你丧了命。”
张昱树的脸色骤然变暗。
本来还在一边看热闹的霖子他们也突然严肃起来,目光落在段之愿身上。
因为淋了雨,段之愿整个人面色惨白,此话一出更是连站都站不稳,手扶在墙壁上,心脏一阵钝痛。
杜琪很满意张昱树此时的面色,认为自己这一刀插对了地方。
她又笑说:“我真感谢吴真离开我们家,不然你克死了自己的爹,下一个不就是克死你妈?幸好我爸没当那个冤大头,离你这扫把星越来越远!”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字字诛心,每个字都像一把刀,刀刀命中张昱树的心脏。
这么些年他活的骄傲,骄傲自然是从小父母给的。
在那个同龄人每天只有几块零花钱甚至没有钱的时代,张昱树在超市里买个新款游戏机都不眨眼。
别人的父母穿着朴素,他的爸爸开着汽车,脖子上挂着金链子来接他放学。
但这份引以为傲的自豪终结在他父母离婚那天。
从此,张昱树很少和别人提起往事。
骄傲只存在于回忆,再被提起就成了心底的伤疤。
如今伤疤在众人面前被揭开,陡然激起张昱树内心最阴暗的一面。
想撕烂这个人的嘴。
想把供奉的香火点燃,捅进她的食道。
想掐着这个人的脖子看她一点一点失去气息。
墨色的瞳孔沾染了窗外的寒气,张昱树抬起腿,缓缓上前。
气氛骤然降低,气压低到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杜琪也被他掺了血一般的眼神震慑,向后退时,陡然撞到了霖子,被他再次按在吧台上。
一瞬间,张昱树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她的下场,就应该跟她爸一模一样,甚至更惨才对。
门外大雨倾盆,冷风呼啸着从窗边经过,一切都好像恶魔在耳边低语,唤醒沉睡的野兽。
……
“张昱树——!”
一声颤抖的尖叫陡然打碎一切。
段之愿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含着泪的一双眼睛看着他,摇摇头:“你别冲动。”
她见过他发了狠的模样。
之前教训周壹辰的时候,一拳又一拳砸在人家脸上,丝毫不含糊。
而现在明显比那天还要恐怖。
他本就是拥有獠牙和利爪的恶狼,从不会有委曲求全的时候。
段之愿紧紧抱着他,轻声安抚:“张昱树,别冲动……千万别……”
张昱树的下颌绷得很紧,才要抬起的手已然垂下。
拳头紧握,充满戾气的一双眼睛看向杜琪:“我不想再看见你。”
杜琪本能想要反抗,抬着下巴刚要张嘴又陡然顿住,垂下眼不敢吭声。
张昱树转身就走,步伐迈得大,几步就走出门口投身进这片冰冷的雨幕里。
段之愿紧随其后,吴真忙在身后喊道:“孩子,门口有伞!”
她弯腰随便拿起一把伞冲出去。
男人走得快,向着烧烤店相反的方向。
这边是火车站唯一一处人不算多的地方,加上下雨,地面形成好些个水洼,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他微微低头,从口袋里掏出烟。
用手拢着火苗,艰难在这片雨雾中点燃。
白烟被雨打散在空气中,段之愿举着伞凑到他身边。
风不小,吹的雨水改变方向垂在她肩头,但她没有察觉,两只手高高举着伞柄,尽量把他圈在伞中间。
张昱树抬眸,眼尾泛红。
刚刚的戾气早已消散在风雨中,随着一同摔进泥土里不见踪迹。
他突然扔了烟,抬手一把揽过她的腰,把人圈在怀里用力吻了下去。
突然的动作,段之愿没能拿住伞。
手一抖雨伞整个被风掀翻,他俩就置身在这片空旷的领域,等一滴雨分散成两半落在两个人脸上。
张昱树退后了几步,又把段之愿抵在墙壁上。
屋檐避雨,让她能短暂地睁开双眼看他再次夹带着风雨席卷而来。
肩膀撞到墙面生疼,段之愿却一声不吭。
双手紧紧攥着他T恤的衣摆,感受体温一点一点上升,大脑逐渐缺氧,心跳也开始加速。
好一会儿,他才微微抬头,与她额头相抵。
雨将她的连衣裙紧紧贴在身上,露出优美的线条,以及若隐若现的内衣。
张昱树眼神微沉,呼吸加重。
他盯着她,哑着嗓子开口。
“愿愿,对不起。”
段之愿摇头,继而抱住他的腰。
“都过去了。”
脸贴在他被雨打湿的衣衫上,刚刚被他挑起的温度逐渐下沉。
都过去了,从此以后这件事就再也不想提起了。
虽然在她心中还做不到完全一笔勾销,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但段之愿在努力让自己感受幸福,让自己永远沐浴在阳光之下。
因为这不单单是她想要的,更是她爸爸想要的。
所有人都希望她过得幸福,从小到大身边的人也都在努力让她感受到幸福。
如今段之愿已经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她牵起他的手,抹去手背上的雨水,在屋檐下露出真诚又灿烂的笑。
“张昱树,我们回家吧。”
大雨未停,整个城市都处在朦胧里,风不知道将伞卷到了哪里。
段之愿的笑就是照进他内心的一道光,是他心间贫瘠之处盛开的唯一一朵花。
余生他都想要守护这朵花,让她永远开得娇艳。
张昱树脱了上衣盖在她头顶,带她小跑着离开,穿过马路回到旅馆。
吴真煮了热汤上来,他俩一人喝了一碗,身子总算暖和过来。
吴真局促地站在原地:“儿子,我……”
“没关系。”张昱树说。
吴真这一生随波逐流,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就是和张富丰离婚。
她有多珍惜自己的第二段婚姻,张昱树比谁都清楚。
况且他的身世,他儿时的经历,张昱树从来没想对任何人隐瞒,所以吴真也没必要隐瞒。
今天他发火完全是因为,段之愿亲耳听到了这一切。
他所有弱点,都是段之愿。
等张昱树洗好澡出来,吴真已经离开了。
只剩段之愿一个人坐在床上,和插着电的电吹风。
张昱树自觉拿起电吹风站在她身后,在手心试了下温度后,拾起她一绺头发,认认真真地吹。
她头发浓密、并不分叉。
拿在掌心时总是顺着指缝滑下去。
张昱树觉得段之愿哪里都好,连头发都生的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