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轻狂,逆风生长。
台下气氛高涨,有人在欢呼,有人在尖叫,有人挥舞着手里的扇面,有人举着手机拍照记录,也有人模糊了视线。
印着涂然名字的灯牌被举得更高了些,一贯冷淡面目示人的女生,躲在灯牌后,无声落泪,她身旁的泰迪熊,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
赵从韵的鼓声如急速的雨,奔涌的浪,将节奏顶到最高昂,简阳光激动地弹着贝斯,费姗的和声托住涂然的高音。
涂然和陈彻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少年的黑眸在阳光下熠熠有神,清澈又明亮,蓬勃又张扬。
他们相视一笑,齐声合唱:
那一天那一刻那个场景
你出现在我生命
未知的未来里未定几率
然而此刻拥有你
某一天某一刻某次呼吸
我们终将再分离
而我的自传里曾经有你
没有遗憾的诗句
诗句里充满感激!
故事的最后,我们终将熬过漫长黑夜,届时天光大亮,世界褪去喧嚷。
一首歌的末尾,涂然把声音飙到最高,台下的气氛到了最高潮。尖叫,呐喊,似汹涌澎湃的浪潮,席卷整个运动场。
在少年们的欢呼声中,礼炮炸响,缤纷的彩带在空中炸开,轰然落下。
在飞舞的彩带中,陈彻摘下吉他,朝涂然张开双手。
他看着她笑,眼里有光。
涂然扬起一个笑容,朝她的少年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
“阿彻,生日快乐!”
第66章 杀手锏
趁着正激动的时刻, 简阳光去拿起话筒,对台下的观众大喊:“今天是我们的吉他手和台下一位观众的生日,可以为他们唱一首生日歌吗!”
台下的同学们也大声回应:“可以!”
“我来起个头!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简阳光扯着嗓子飙出第一句,带动其他同学也跟着合唱起来。
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在运动场上空飘荡, 少年们笑容洋溢, 激动化为温情。
台下,陈融站在人群之中,看到简阳光朝自己挥手,他扯出一个笑回应,心情却沉重。
从他们上台那一刻, 陈融的目光就至始至终追随着陈彻, 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弹奏吉他, 看着他尽情地唱歌,肆意地欢笑。
有多久没看到了呢?那样张扬明亮的笑容。
两年,三年, 或是更久。
他恍惚地想起,他们小时候, 还没有决裂的那些日子。
印象中, 陈彻每一次喊他,他回头看过去, 陈彻脸上,永远是这样明亮的笑容。
哪怕有一次,他记不清因为什么事,让陈彻被妈妈训斥了一顿。
那天晚上, 他偷偷地从阳台溜到陈彻房间,在阳台上, 分明看见他缩在床上,在抹眼睛。
但当他敲响阳台门,陈彻抬头朝他看过来时,立刻就扬起一个笑。
时至今日,时至此刻,陈融忽然意识到,他哥哥以前,原来是一个那么爱笑的人。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父母离婚?他们决裂?
不,比那更早,更早。
早到他都忘记,他都无法回忆起,究竟是什么时候。
陈融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回了家。
“一大早没看见你人,你去哪了?”林学慧从屋里出来,看见他身上的校服,又皱起眉,“怎么穿着智明的校服?”
陈融没说话,目光落在桌上的生日蛋糕上。
今天是他十七岁生日,林学慧女士推了所有工作,为他准备了丰盛的生日宴。只为他。
见他蔫巴巴的模样,林学慧心里有了猜测,问:“你是不是去见陈彻了?他又跟你吵架了?又骂你了?”
尽管陈融始终沉默,林学慧兀自下了论断,拿出手机要给陈彻打电话问问情况,边有些生气的埋怨:“你说你去见他做什么,次次都闹得不愉快,上次还气得你淋雨回家,你——”
“妈。”
陈融打断她的话。
他看着她,看着她满脸写着对陈彻的敌意,心脏像被撕扯,难以言喻的悲哀。
“他是我哥,他也是你儿子。”
林学慧却说:“你还帮他说话,你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对你的吗?”她忘不了当年陈彻带给她的噩梦,“他差点把你害死!”
“那是我的主意我的主意!”陈融崩溃怒吼,说出当年真相,“是我不愿意让你和爸离婚,拉着他离家出走,我发病也是因为我故意停了药,陈彻他根本不知道!”
“什么……”
林学慧呆滞了几秒,快步走到他跟前,抓着他的手问:“你说什么?好好再说一遍?”
陈融不想再说任何,挣脱开她的手,“我累了,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陈彻吧。”
他拖着疲倦的脚步回屋,反锁了房门。
房间里有一把吉他,太久没碰过,上面都落了灰。
陈融走过去,拎起那把吉他,擦掉上面的灰尘,一根弦一根弦调音。
他是和陈彻一起开始学弹吉他的,起初,是他看到电视里的人弹吉他,觉得很酷,于是求着爸妈买了把吉他,又求着陈彻和自己一块学。
那时候他们都还很小,初学吉他爬格子,稚嫩的手指弹出血泡,枯燥又疼痛。
他丢下吉他,泪眼汪汪跑去找妈妈,说着:“好痛,不想学了。”
妈妈也心疼地给他的手吹气,说:“那就不学了。”
陈融也真的放弃学吉他,但陈彻还在坚持,哪怕他手指上的血泡不比他少。
半个月后,陈彻在他和妈妈面前弹出了完整的一首《小星星》。
陈彻骄傲地扬起下巴,“怎么样,我厉害吧?”
陈融很佩服他能坚持下来,又很羡慕,捧场地鼓掌,要夸他厉害,却鼻子痒痒,连打了两个喷嚏。
妈妈立刻就紧张起来,一边问他是不是昨晚踢了被子,一边摸他的额头探温度,又不放心地跑回卧室去拿温度计。
陈融被妈妈上上下下的检查折腾,测体温,喝热水,加衣服。
他看着妈妈为自己忙前忙后,再看一眼陈彻。
陈彻抱着吉他,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他,脸上没再有骄傲的笑容。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呢,那时尚年幼的陈融,一点也看不明白。
哪怕此后很多次,他在陈彻脸上看到那样的神情,也没有一次,想要去想明白。
不,他其实是隐约明白的,父母更关注自己,更偏爱自己。
为什么不作出改变?
因为……不只是羡慕。
健康的陈彻,能去做太多他不能去做的事。
就像在跨年夜的晚上,陈彻和朋友们一起去爬山看日出。这是他永远也做不了的事。
“铮”的一声,吉他的弦断了。
陈融回过神。
静寂的房间,他垂眸盯着手中的旧吉他,良久,他捂住发热的眼睛,低声喃喃:“她说得对……”
他才是,真正没资格去喊哥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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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小长假,涂然特意回了一趟江都,正式拒绝了爷爷奶奶的提议,也和他们道了歉。
尘埃落定,小长假后的周一,涂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她特意瞒着连陈彻都没事先告诉,中午吃饭时,才在餐桌上提起,也成功看到陈彻从怔然到惊喜。
她朝陈彻眨了眨眼睛。
陈彻眉梢一抬,桌子底下的腿,轻轻撞了下她的,还故意不收回去,和她贴在一起。
薄薄的一层校裤,隔绝得了温度,却隔绝不了结实的肌肉触感和他故意压过来的重量。
涂然脸微微一热,想让他赶紧收回去,却又怕对面三个人发觉异样,只能假装无事发生。
简阳光还在惊喜地问:“真的吗真的吗?”
涂然点点头:“真的是真的,我已经和我爷爷奶奶说清楚了,他们也都尊重我的想法,同意让我留在这里。”
周楚以笑眯眯道:“可惜有个人白哭一顿。”
说完就被祝佳唯踩了一脚,他吃痛闷哼一声。
涂然惊讶看向祝佳唯:“你真的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