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然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睛迷茫地眨啊眨。
陈彻捏着她的脸,问:“答不答应?”
“答、答应。”她好像没办法不答应。
陈彻这才松开手。
松手时,他说:“全世界几十亿人,总有人看不惯你,也永远有人在喜欢你。所以,别总是说这些贬低自己的话,不要总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少问自己为什么,多问问别人凭什么。凭什么竞争对手就做不成朋友?凭什么她就觉得,没有你竞争,出道位就一定会属于她?”
涂然怔怔:“我……”
迟疑的话仍旧被他打断,陈彻一字一句教她:“跟着我念,凭什么?”
涂然只好跟着他说:“凭、凭什么……”
“再愤怒点,凭什么?”
“凭什么?”
“对,凭什么!”
“凭什么!”
一字一句,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从动摇逐渐变得坚定。
一直被压抑的情绪渐渐得到释放,涂然撑着地面站起来,把一直舍不得更换的手机壳从手机上扒拉下来,狠狠砸在沙地里,“凭什么!我才不差劲!”
扔完又马上捡起来,拍拍沙子,再套回手机上,一边碎碎念:“不能乱丢垃圾。”
陈彻被她逗笑,也跟着从地上站起来,“想扔就扔够,我去给你捡。”
“真的?”
“骗你做什么。”
得到保证,涂然再一次把手机壳取下来,随便往脚边一丢。
陈彻失笑,弯腰捡起来,递给她。
她再扔出去,这次扔在几步远的地方。陈彻也还是走过去,捡回来,还给她。
涂然眨眨眼,忽然想起来他画在便利贴上的那只小狗。她现在就好像在和小狗玩捡树枝游戏。
“还扔吗?”小狗在问她。
涂然忍着笑,扬起手,随便朝这一个方向虚扔过去。
陈彻下意识转身要去捡,却没看见物体落地的抛物线,疑惑一秒,他转过头,看见涂然脸上的笑,反应过来,又气又好笑:“耍我?”
涂然哈哈一笑,见他伸手过来又要捏她的脸,连忙把手机壳往他身上一丢,拔腿就跑。
陈彻当然立刻去追,但故意没跑很快。
涂然一边笑一边疯跑,风从嘴巴灌进肚子里,很快就招架不住,肚子开始疼。
但她不敢停下也不敢回头,于是对身后人大喊:“我跑不动了,休战!休战!”
没抱什么希望的休战请求,身后却真的传来陈彻有些远的喊声:“我没追,你别跑了。”
他已经先停下。
涂然这才转过身,望向那个站在十几步开外的少年。
漫天霞光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暖融融的夕阳落在他被风吹乱的头发,脸颊,还有他鼓动的衣角。
海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海浪在沙滩边追逐,拍打出白色的浪花。
涂然心里涌出些莫名的情绪,他怎么这么听话?
让他停下他就停下,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好像从来都不会拒绝她。
像是疑惑,又更像是想要确认什么。
她也真的问出口,将双手拢在嘴边,朝他大喊着问:“为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陈彻也同样是喊着回:“什么为什么?”
涂然顿了顿,还是大声地问出口:“为什么这么听话?”
她的声音被海风吹到他那边。
陈彻没马上回答,只是看着她笑。
眼睛弯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一天的末尾,太阳在往海平面下沉,太阳的温度留在他望向她的视线里。
这个城市即将迎来黑夜,少年的心永远赤忱热烈。
涂然以为他没听清,想走近些跟他说话。
才抬腿迈出去一步,远远站在那边的少年,学着她,也将手拢在嘴边,响亮地回答:“因为——”
“是你的话!”
涂然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他的目光,他的回答,还有她所寻求的,似乎就要浮出水面的那个答案,将她定住。
陈彻朝她走过来,深邃的眉眼逐渐清晰,夕阳像倒映在他的眼睛,明澈清晰。
她望着他。
海风呼啸,海浪翻涌,似触手可及的云层飘浮在他们头顶,朦胧的晚霞笼在他们身上。
砰砰,砰砰。
在风声和海浪声中,她心脏搏动的声音,竟如此清晰。
所有的疑团解开,所有的迷茫豁然开朗。
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内心深处,涌出这样的声音,以及某种不能自已的强烈情绪。
心脏像被摇晃过的汽水,上涌的气泡在身体里爆炸,刺激沿着传导神经蔓延,又汇聚。
她的呼吸在颤抖。
半晌,涂然忽然笑了。
她也朝他走过去。
不是雏鸟情结,不是朋友情谊。
她已经明白,且十分确定。
阿彻,我喜欢你。
第55章 顶不住
喜欢这种心情, 就像被摇晃了很久的汽水,即使拧紧瓶盖,气泡也还是咕噜咕噜往上冒。
又像开启了心动模式的歌单, 每一首歌都经过精挑细选,因为太好听, 所以怎么也摁不下暂停键, 只能让它循环播放。
无法停止对那个人的念想,无法收回望向那个人的目光,小心翼翼,却又很容易满足。
课间,涂然趴在桌上, 手指圈成圈, 贴在眼睛上, 另只眼睛闭起,透过这个小圈,偷偷去瞧准教室另一边的那个人。
陈彻正闲散地靠在椅背上跟简阳光聊天, 一条手臂搭在桌上,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面轻点。像是一点不怕冷, 他校服外套又没拉拉链, 松松垮垮地披着,露出里面的黑色连帽衫。
也不知道在聊什么, 他笑容难得明朗,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眼尾愉悦地上扬。
他身后的窗外,晚霞旖旎, 树叶金黄,夕阳余晖落在他身上, 秋意和少年,都是教人收不回目光的美好。
似察觉她的目光,陈彻侧过头,朝她这边看过来,视线对上。
他脸上仍未收回聊天时的笑意,微微歪头,表示疑惑。
涂然立刻放下手,竖起书本挡在眼前,课本里的墨香钻入鼻间,像是有什么奇妙作用,她的心脏突突直跳。
上课铃响,老师走进教室。她身旁的卢高峰一声“起立”,喊得响亮。
涂然有些慌张地跟着站起,拖腔带调跟着喊“老师好”的同时,又忍不住悄咪咪往那边瞧。
万没想到,才看过去,就撞上陈彻的视线。
少年双手背在身后,弯着嘴角看着这边,丝毫不遮掩眼神里的玩味。
他一直没收回目光,将她一叶障目和再次偷瞄的小动作,都收入眼底。
仿佛做坏事被发现,涂然心脏都漏跳一拍,更慌张地低下头,局促地坐回椅子,再不敢朝那边看。
才坐下没多久,旁边的同学就递来一张纸条,到涂然桌上。
帮忙传小纸条,是高中生之间无言的默契,涂然问:“给谁?”
同学回:“你的。”
涂然一愣,先抬头看了眼讲台上的老师,确认安全,这才把纸条拿到桌子底下打开,熟悉的遒劲字迹。
[盯梢?]
别有意味的两个字,明知他是在开玩笑,涂然还是脸热得不像话,手忙脚乱地拿起笔,在纸条上写下自欺欺人的理由:是有道题不会。
纸条传回去,她再不敢看那边。
庆幸的是,陈彻的纸条没再传回来。
涂然松一口气。
晚自习,涂然埋头奋笔疾书,补白天上课时没能完成的笔记。坐她旁边的卢高峰忽然捂着肚子,小声跟她借纸,拿着纸弓着腰急匆匆离开。
涂然继续低头补笔记。没过一分钟,同桌去而复返。她没抬头,一只修长的手却闯进她的视野,在她的本子上留下一张纸条。
上面是两种字迹的三句话。
“盯梢?”
“是有道题不会。”
“所以,是哪道题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