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后悔, 在爸爸去世、妈妈最伤心难过的时候,当了逃兵。也为此愧疚,想要弥补。
但好像, 妈妈并不在乎她的陪伴。
涂然低着头,小声说:“我……不知道。”
她向来没什么主见, 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反应也在唐桂英的意料之中。
唐桂英说:“我还是希望你在这边念完高中。”
涂然抬头看她,脸上隐隐露出几分意外的欣喜。
却又听她说:“智明是青安市数一数二的高中, 在全国也排得上名号,你在这边当个凤尾,也比在原来的学校当鸡头强。而且你的学籍和户口已经迁过来了,就算去江都市, 高考也还是得在这边考。”
涂然看着她,还没完全浮出的笑容渐渐褪去。
她又垂下头。
原来不是在乎她这个人, 而是在乎她的成绩。
唐桂英又强调:“一切,都是为了高考。”
涂然手指抠着手套上的兔子刺绣,没有搭腔。
或许,跟着妈妈来青安市,是一个自作多情的错误决定。
妈妈不在乎她,也不需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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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的这周,是波厌学流,高中生们身在学校心在家里。
平日里最元气的涂然,也没什么精神。但并非因为开学。
涂然不是善于隐藏心思的人,连大大咧咧的简阳光都发觉,私底下问陈彻,她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
简阳光能发现的事,陈彻也早就发觉。虽然涂然平时还是尽量做出开心模样,但经常心不在焉。
他旁敲侧击过几次,平时很容易被套话的人,这次却什么都没被问出来。
原本是想找个机会把那封信送给她,但就目前这个情形,那封信还得在他抽屉里多待上一阵。
总不能挑着人家心情不好的时候去告白,这跟送死没区别。
简阳光怀疑涂然是跟他一样,开学综合征,一到开学就抑郁。但已经开学一周,再抑郁下去可不行,于是邀请涂然去音乐社玩,弹弹吉他唱唱歌,当时解压。
而且四月份就是社团节,他们也在着手准备要上台表演的曲目。
涂然本想拒绝,却不容拒绝,被他强行推着去。
音乐社的活动教室,一首歌排练完毕,赵从韵从架子鼓前起身走过来,居高临下睨着她:“我们表演很差?”
涂然微怔:“没有,唱得很好。”
赵从韵一点不信,说:“就能一个观众,都走了神,这还很好?”
费姗以为是歌的问题:“我就说我们不能选这首慢歌,抓不住人吧。”
涂然下意识往陈彻那边看了眼。
站在话筒前斜背吉他的少年也正看着她,探究的眼神。
感觉自己好像就要被他看穿,涂然连忙收回目光,有些慌张地不知道把视线落在哪,对赵从韵解释:“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赵从韵问得直接:“什么事?”
涂然张张嘴,但没说。
陈彻看了她一眼,抿抿唇,将挂在身上的吉他取下来,放到一边,“我们去买点饮料过来。”
说着对旁边的简阳光使了个眼色,简阳光还想留下来听八卦呢,被他揪着后衣领拎走。
等两个男生走了,赵从韵在涂然身旁的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背靠沙发,一副大姐大问话的架势:“说说吧,你和陈彻怎么了?”
费姗也赶紧跑过来凑热闹听八卦。当着好闺蜜的面听好闺蜜的情敌讲她和好闺蜜共同喜欢的人,刺激!
涂然的回答却出乎她们俩意料。
涂然摇摇头:“不是因为他,是……我下个学期可能要回江都市读了。”
赵从韵皱起眉:“回江都市?”
涂然点点头,解释说:“我爷爷奶奶希望我回去念书。”
从江都市回来之后,爷爷奶奶又打来了几次电话,让她尽快拿主意。
其实涂然是隐隐知道的,他们希望她回江都市念书的更深层次的理由。
高中阶段,是她能在家长待的最后时期,以后上了大学,陪伴他们的次数和时间会变得更少。老人家舍不得她。
涂然倒是有想过回江都市读大学,但是,以她现在的成绩,她不一定能考上江都市的重点大学。
再者,以唐桂英的作风,一定会根据她的成绩,帮她选一个最好的大学,而不是只看地域。
赵从韵问:“那你呢?你也想回去念书?”
“我……”涂然摇摆不定,垂下脑袋说,“我不知道。”
她应该……也是想回去的吧。大概。
费姗不理解她的犹豫,“这有什么好不知道的,想回去还是想留下,不就是个二选一的选择题?”
赵从韵一针见血地问:“你要回江都这事,还没告诉陈彻?”
涂然点头:“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他说。”
赵从韵沉默一瞬,说:“那你完了,费姗是个大嘴巴,她藏不住事。”
“我才不大嘴巴!”费姗大声为自己辩解,又对涂然保证,“放心,我保证帮你保密,绝不在你之前告诉陈彻。”
涂然的情绪仍旧低落,“谢谢。”
赵从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吉他弹得怎么样?”
这话题未免有些跳跃,涂然有些懵,但还是乖乖回答:“应该还可以。”
赵从韵起身,冲她扬了扬下巴,“跟我合奏个试试。”
“啊?”涂然不明所以,“现在?”
“怎么?嫌弃我?”
“没有没有!”涂然连忙否认,想问为什么突然要合奏。
但没等她问,费姗就已经推着她去乐器那边,把电吉他塞她手里,“赶紧的,趁从韵改主意之前。”
涂然被赶鸭子上架一般,和赵从韵合了一段。
赵从韵转了转手里的鼓棒,微抬下巴,问费姗:“你觉得怎么样?”
费姗点点头:“我觉得可以。”
涂然感觉她们俩像搞什么暗号接头,不明所以地问:“什么可以?”
赵从韵说:“参加社团节。”
她十分平静地丢出一个炸弹,涂然被炸得睁大眼睛。
赵从韵问:“你不想?”
涂然:“可你们不是——”
“打住打住,”费姗连忙打断她的话,说,“我们俩以前的蠢事就别再提了,其实你第一次来这里唱歌的时候,从韵就觉得你实力很不错,就是因为陈彻,嫉妒——”
“你也打住,”赵从韵同样打断她的话,“还说自己不是大嘴巴,一说就停不下来。”又问涂然,“所以你想不想?”
涂然咬着唇,没马上回答,她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她妈妈不想让她再参加这种和学习无关的活动,还有陈彻……
“我……”她应该是要拒绝的,嗓子却像是被棉花堵住。
难受,很难受,好像要窒息。
压抑着的情绪像失控的浪,一路翻涌,又在出口处被堵住,难受得她的眼睛都酸疼起来。
涂然把嘴唇都咬得发白时,肩膀被人拍了拍。
她转过头。
费姗带着笑,轻轻柔柔地说:“至少在离开这里之前,做点有意思的事吧?”
又将手挡在嘴边,小声说,“在从韵改变主意之前。”
涂然的眼泪落下来。
“我想,”她手背抹掉眼泪,掷地有声做出决定,“我要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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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太好了!不不不,也没这么好,怎么我当初求着你来你都不来,赵从韵费姗就跟你提了一嘴,你就来了,兔妹,我不服!”
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涂然把参加社团节这事告诉陈彻和简阳光,简阳光既开心,又有意见。
涂然不好意思地笑,“别在意这些细节嘛。”
简阳光轻哼了声,倒也没有真生气。他又说:“正好我和阿彻刚收到消息,学校把具体日子定下来了,三喜临门。”
涂然好奇问:“什么三喜临门?”
简阳光嘿嘿一笑:“15号刚好是阿彻生日,而且阿彻准备向你——”
他没说完,就被陈彻踢了一脚,强行打住。
涂然惊喜地看向陈彻,“那太巧了!不过你准备向我什么?”
陈彻轻咳了声,摸着脖子说:“没什么,就一起吃顿饭,过生日。”
这明显接不上简阳光那半句话,涂然歪了歪头,有点不信,“感觉你在糊弄我。”
或许是能参加社团节的原因,她的心情似乎变好了些,起码不像之前那么低落。
察觉到她的变化,陈彻弯了弯唇,抬手去揉她的头发,故意揉得乱七八糟,“这才是糊、弄。”
“……喂!”涂然喊了一声,抬手要去打他,陈彻适时后退,灵活闪开。
涂然不服输地继续去追,陈彻不让她得逞,还时不时转身去逗她。
两人在运动场上一路跑一路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