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么,”楚望终于也吃起正餐了,嘴里鼓鼓囊囊,“你说他一中专毕业的健身教练,整得像三进宫的惯犯一样,对付我们那叫一个驾轻就熟,我都看不明白了。”
齐静堂笑:“怎么?滴水不漏?”
“何止,油泼不进!”楚望恶狠狠的嚼着,“除非我直觉真错了,他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否则他要么是天才,要么就是背后有高人指点,X的!”
齐静堂筷子一顿:“什么?”
“什么什么?”
“……没什么。”齐静堂埋头吃饭,“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我倒希望是,但是!”楚望双拳往桌面一砸,“三年前我就有这感觉了,南艺那个案子,你知道吗?”
“上次吃饭你说到过。”
“哦对对!南艺那个案子,我真的很认真去研究了,我跟你说,哎,说出去别人都觉得我有病,但是我当时就觉得,那个食堂大妈,就那个苗素娟,她的表现,和这个蒋伟,一模一样!”
“滴水不漏油泼不进?”
“啊那不是,我也没跟她接触过,我就看了案卷,她肯定没那么有逻辑,让我想想,这个相像是怎么个相像呢,就是感觉……”
“要再来罐啤酒吗?”
“不行不行,再喝能让人闻出来了,”楚望自顾自冥思苦想,只是摆摆手。
“你还挺有经验,”齐静堂笑了笑,看楚望的眼神有些深思,随后抬手招呼,“老板娘,一罐啤酒。”
“不是说不要了吗?”
“我喝。”
“……给我来点。”
“呵!”
楚望一直到吃完饭都没想明白到底食堂大妈和健身教练相像在哪,这让他如鲠在喉,捶胸顿足。齐静堂倒是与之相反,他越吃越平静不说,回去的路上甚至还有点沉默。
两人在办公室稍微准备了一下就各忙各的了,齐静堂找到老方,被带到了拘留区。
有意思的是,在这个老旧的七八十年代风格警察局中,唯独拘留所是新修缮过的,窗明几净,环境一流,墙上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等标语鲜红亮眼。齐静堂走过标语,只觉得颇为讽刺。老方带着他到审讯室,开门前,说道:“耗了一上午了,夜总会,高利贷,仙人跳,武器交易这些都交代了,就是账面上有几笔收入死活不肯说,问别人也不知道。”
说着拿出一个平板电脑,点开相册给齐静堂看,那是EXCEL表的照片,详细记录了很多出入账,其中有几笔小到几千大到六位数的收入,只有时间,没有备注,不知来路。
齐静堂看了一会儿,一时间脑子里也没什么头绪,为难道:“这,我也看不出什么呀,怎么问。”
“那是混在夜总会账目里的。”
“啊?”齐静堂又看了一眼,再仔仔细细看了下时间,皱紧眉,“还是没什么思路,我在那也不管账,只负责安保。”
“我估计是想见你。”老方道,“这个收入在她总的收入来讲比零花钱还不如,但卡着不弄清楚也不行,所以找你来试试。”
“这,”齐静堂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不用见她了呢。”
“来都来了。”老方祭出四字真言,“难道你还想装得宁死不屈的,等她出来继续跟着混?”
“她还出得来吗?”
“难了。”老方笑了笑。
齐静堂放了心,又看了一会儿平板电脑,像是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怎么了?”老方何其敏锐,立刻问。
“没,只是个猜想,”齐静堂深吸一口气,“我还得套套话才行,你们见机行事吧,外头有能跑的人吗?”
“有。”
“那试试看。”齐静堂说着,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正中间便坐着余潇潇。
余潇潇便是当初跟盛琳面对面坐着的那个大姐头,当初她料到情况不好,逃到老窝,本想东山再起,谁知警方斩草除根之志弥坚,竟然千里迢迢追到这。她一面装扮成小姐想趁乱逃跑或者躲过严惩,一面为了以防万一,让兄弟去抓齐静堂威胁警方。虽然知道可操作性不强,但也是困兽之斗,确实杀伤力强悍。若不是盛琳在,绝对不会与恶势力谈判的警方少不了要折损一二。
现在她穿着一身囚服,素面朝天,面色虽然憔悴不少,可是大笔钱花在脸上的她,一眼看去依然美艳撩人,真可谓是肤若凝脂面如皎月。
见到齐静堂,她先是眼一瞪,随后一身冷笑:“哟,这是谁呀,人民的大英雄啊。”
“潇潇姐,”齐静堂也露出一抹营业似的笑,拉了张凳子和她面对面坐了,轻松自在,“最近怎么样?”
“托你的福,早睡早起,三餐稳定,我可多久没睡过美容觉了。”
“我说你怎么越看越好看呢,”齐静堂夸道,“真的,我就说你不化妆更美。”
“咳咳!”身后老方提醒了一下。
齐静堂恍若未闻,继续唠嗑:“你口味重,里头的饭菜不怎么合胃口吧,我让他们给你备的老干妈有吃到吗?”
“怎么没呢,可劲儿吃,毕竟血也是这个颜色嘛。”余潇潇盯着他的脖子,意有所指,还露了下虎牙。
“潇潇姐猜我来干嘛的?”齐静堂开始进入正题,笑眯眯的。
“怎么的,我们的贞洁烈男这是想开了,想跟姐现场来一发?”余潇潇媚眼如丝,似乎还想抬手摸他下巴,然而她的双手被缚在椅子上动不了。
“姐的技术不用试我都知道,”后头两个小警察都绷紧了红起来的脸,齐静堂却应对自如,甚至很是入戏,“毕竟是尚堂一姐,没点功夫谁舍得拿出家底儿?上回那个五金厂的老板,叫什么,姜总?现在还打听你呢。”
“哼。”余潇潇也不知是得意还是嘲讽,哼笑了一声,不说话。
“只可惜他那点儿家底早让你砸脸上了,现在不知道卖儿卖女够不够把你捞出来一天。”
余潇潇刚还斜眼看天,闻言却气息一滞,回头啐道:“老娘稀罕他?他儿子都快跟我一样大了,呵!亏你记那么清楚,怎么,送我跟他开房那几回,心里不舒服了?”
虽然被怼回来了,但齐静堂还是看到了他想看到的,虽然只有一瞬,可他对于自己方才的猜测隐约有了点把握,当下也不露出来,笑道:“男的送女的去开房,那肯定不舒服的。幸好姐对我好,每次都另给我开一间,要别的兄弟,那不管多久都是在车上等的,姐对我好,我知道。”
“你真知道吗?”余潇潇瞥了眼自己手上的铐子,似笑非笑。
“那肯定得念着,想当初送霓娜那几次,呵,每次都要在车上缩半夜,偏偏还是大冬天,可把我累的。”
余潇潇绷着脸,没说话。
齐静堂一边说一边在观察她,此时更加有了把握,又道:“哦对了,虽然我确实不想送她吧,但霓娜后来怎么自己走了?当初咱们尚堂,除了姐,就数她人气最高了,我还以为姐会多留她一阵子呢。”
“你想说什么?”余潇潇冷眼看着他,“霓娜已经从良了,你要是真这么狠心想把她拉回来坐牢,去吧,姐不拦你,她在L市一大公司做前台呢,听说还谈上恋爱了。”
“她那么火,姐你舍得放她从良?”齐静堂一脸怀疑,“我还记得当初小斯以死相逼,你都不放呢。”
“进了我这儿的谁是真敢死的?”余潇潇冷哼,“假装不要命的我见的多了去了……也就你把我骗过去了。”
齐静堂挠了挠头,她说的那次他知道,那还是刘队布的局。
那时候他还在赌场打下手,外头望风的通知说警察来了,还来得飞快,当时场面一片混乱,那些赌徒抱头鼠窜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冲去保护余潇潇,后来他带着余潇潇出去,又遇到两个便衣假扮的溜回来拿钱的赌徒,他先是阻止“赌徒”回赌场以免被抓,被“恼羞成怒的赌徒”抓住一顿暴揍,其中一个甚至“穷凶极恶”的捅了他一刀,之后还想去捅余潇潇,他奋不顾身扑过去,又挨了一刀。
“幸好”两刀都避过要害,毕竟那个负责捅的是法医同志装的,但他还是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余潇潇自此直接将他提到赌场二把手,后来干脆带在了身边。
现在余潇潇大概也想明白了,那次围捕就是他通风报信,因为恰巧业务繁忙的余潇潇来了赌场,刘队便当机立断打算设个局推他一把,所以他才跟不要命似的护着余潇潇,毕竟护驾之功是最容易上位的。
“潇潇姐,虽然我不要命是假的,但是我为你做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呀,”齐静堂颇有点恬不知耻的味道,渣得坦坦荡荡,“那天要不是我护着你,那同志捅我还会收着手,捅你可就不一定了。”
“早捅晚捅有差别吗?他们不过捅个肚子,你呢?你是往人心里捅!”余潇潇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声音尖起来,“齐静堂,你以为你在做好事吗?背信弃义,你是要遭报应的!”
“是啊,我不也坐在这了吗?”齐静堂摊摊手,“姐,这点好坏我还是分得清的,你知道,我也是进去过的,该遭的报应我都遭了,实话跟你说,当初我犯了事,是自首的,如果不自首,我现在都不一定遇得着你。”
他这话锋转得飞快,余潇潇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还是下意识的冷嘲:“怎么,你是说老娘现在还有自首的机会?”
“自首是来不及了,但是……”齐静堂手往后一摊,指向墙上明晃晃的打字,“坦白从宽啊!”
余潇潇翻了个白眼,冷笑:“还有什么可坦白的。”
“方队不是问你了吗,那几笔来历不明的收入。”
“那点钱你们都要揪着?老娘就不能瞒着你多卖几次了?你是我谁?我绿你了吗?死乞白赖的!”
“那姐你一夜十万,也是够出道的水准了啊。”
余潇潇昂着头,面无表情:“谁说不是呢。”
“可这五千的,是不是就有点掉价了?真爱?”
“你嫉妒了?”
“姐,”齐静堂终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有些无奈,还带点宠溺,“你别这样,你要是想找由头让我过来挨骂,你直说,你犯不着为了这点小钱死撑着,犯不着,真的,你这么坐着,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蜜桃臀还要不要了?”
余潇潇神色一动,她还真不自在的扭了扭屁股,咬牙道:“这钱是什么你心底里真没数吗?”
“真没数。”
“那你干嘛没头没尾的问起霓娜?”
“还真是赎身钱?”齐静堂话音刚落,就听后头老方又咳咳一声,颇为着急。
他一怔,还没意识到什么情况,余潇潇已经回答了:“废话,还能是什么?亏你跟姐那么久,什么赎身,那叫违约费,赔偿金!”
可齐静堂已经无心理会她了,他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否则老方不至于这么着急,可他不知道错在哪,一时间步调有些乱,只是勉强笑道:“我还当多大事呢。”
“好了,小齐,”老方突然插话,“时间差不多了。”
齐静堂如蒙大赦,正要站起来,余潇潇却突然叫住他:“阿堂!”
他望向她。
余潇潇嘴唇动了动,猛地一口啐向他,齐静堂只觉得脸上一热,被啐了满脸唾沫,他一动不动,半晌才翘了翘嘴角,咬牙道:“这就消气了?要不要再来一下?”
老方已经拿了纸巾糊他脸上,拉着他手臂把他扯起来,后头大牛拍桌子起来吼余潇潇:“你消停点!你以为这是哪!”
“没事没事。”齐静堂一边被老方往门外拉,一边反而在安慰其他人,虽然他太阳穴突突的跳,气的。
“齐静堂!”余潇潇浑然不管其他人在场,尖叫道,“老娘特麽的瞎了眼!拼死拼活以为找到了个对我好的!结果你特麽是最坏的那个!你狼心狗肺!你不得好死!我咒你出门被车撞死!你生儿子没……”
老方关上了门,把最后两个字隔在里面,他举着一整包抽纸巾:“没事吧?”
齐静堂随意的擦了一把,绷着脸:“没事。”他一顿,又道,“刚才,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老方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没关系,你做得很好。”
虽然感觉他明显是在安慰自己,可既然他这么说,那自然是不打算告诉自己了,齐静堂忧心忡忡,去洗手间仔仔细细洗了脸,回到办公室。没过一会儿,大牛传话回来,说没什么事了,老方让他早点回去。
齐静堂求之不得,他自坐牢开始在各种险恶之地混了那么久,从来没被人当面吐过口水,是个人都会百爪挠心坐立难安。他此时只想回到有盛琳的地方去,虽然她比一般人还难相处,但他就是觉得只要跟她同处一室,哪儿都是暖洋洋的。
尤其是今天,他回去就要跟盛琳诉苦,自己今天可是受大委屈了,非得趁机捞点甜头不可。
齐静堂美滋滋的想。
第18章 贤内助(?)
齐静堂兴冲冲的回去,结果刚开门就一个哆嗦,盛琳人影没有,低气压却攒了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