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之宴看着她,等了几秒。
她还是低着眼不动。
他走了过来,一步一步,以一种完全不容拒绝的架势。
她不得不往后退,余光里是他垂落在身侧的骨节修长的手、他西装外套的衣角还有那铮亮的皮鞋,一切都彰显着成熟男人的攻击性。
在这一步一退中,方慈又重新意识到,四年的时光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那扑面而来的性感张力,让她呼吸发紧。
她脊背贴上落地窗。
完全被禁锢。
身前是他火热的身体,身后是冰冷的玻璃。
像极了以前在淋浴间那次……
方慈抬手要推他,手却被握住,而后手背被压到玻璃上。
闻之宴一点一点揉开她的手指,摊平掌心,十指交握。
骨节互相摩擦着,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着,战栗从脊梁骨窜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方慈拼命咬紧了牙关,不想让陡然变重的呼吸声太过明显。
闻之宴略垂了颈,放低了声线,“……这四年,真的没有想过我吗?”
说话间,手指的交缠一直没有停,方慈几乎要麻了,想抽回手,却被他握住了手腕,他的手指,像以前一样,自腕部探入她针织衫外套的袖筒里,摩挲着手臂的皮肤。
“方慈,”低磁的嗓音,似往日的枕边耳语,“……重新试一次,好不好。”
第38章
11月14号。
上午, H·S团队在国贸酒店二楼餐厅开了个会,主要梳理一下昨天谈判的结果,敲定下一次谈判中主要需要攻略的细节。
在同事们的眼中,闻氏集团很难琢磨。要说钱, 他们好像也不在乎那几个点, 要说技术代码, 他们也没有锚着这个不放。
谈判中, 搞不清楚对方想要的是什么,是最致命的。
最后,副总求助方慈, “也许是文化差异, 双方的沟通可能存在误会, 方小姐能不能私下探一探陶副部长的口风?”
只有方慈知道,其实闻氏大概是什么都不在乎,这个项目,只是闻之宴把她弄回来的一个由头。
以往, 他能动用十几个亿的资产帮她摆脱宋家, 现在,这估值两亿英镑的收购,也只不过是故技重施。
方慈应下了副总的请求, 中午回到森和公馆。
方念念和杨姝美外出去公园散步了,家里只她一个人。
窝在沙发里,她打开微信, 点开通讯录, 想找到陶寅骏的名字, 与他约一下时间,滑动屏幕, 这短短几秒的过程,她内心满是颓然。
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再联系陶寅骏又如何,症结出在闻之宴身上。
指腹继续下滑,“W”一栏,赫然有闻之宴的名字。
她没有删他的联系方式,但这四年间,两人也从没有在微信上联系过。
打开对话框,聊天记录记录停留在四年零九个月前,那时,她与他约定了度假的地点。
他的头像、朋友圈背景统统是一片漆黑。
朋友圈里也没有任何内容。
想到昨晚在闻氏集团顶层办公室里的不欢而散,想到他眸底的冷寂,方慈几乎透不过气。
方家的处境、两人间云泥之别的家世背景、他与梁韵儿的联姻……
这一切像是连绵不绝的大山横亘在两人之间。
可他本人好像并不在乎。
他当然有不在乎的资本,天之骄子闻之宴自然是想做什么都行。
20岁的她,可以什么都不想,一头猛扎进去,可25岁的她,还可以这么做吗?她长大了,她应该面对现实了。
愣愣地看着屏幕上他的名字好久,方慈关掉了微信——
不必再约陶寅骏,她决定在方家的事结束之后,找闻之宴聊一下。
是死是活,是进一步再度飞蛾扑火,还是退一步再度离开,她总要与他说清楚。
如若不然,以他的性格,大概要真的一直跟她耗着,耗到她死。
-
那晚,方慈如约在国贸顶层的VIEW观景餐厅与曲映秋推荐的投资人见了面。
握手,落座。
方慈觉得面前的人有几分面熟。
对面的男人笑了笑,吊儿郎当的口吻,“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
他观察着方慈的表情,叹了声,“害,改了名儿,以前叫齐鹏,这下想起来了?”
方慈终于把面前的男人跟记忆里总是出现在宋裕泽聚会上的一个小个子男生联系起来。
她笑了笑,“记起来了,你变了很多。”
“那是,”他笑着,“前几年生意不顺,家里找人算了卦,给我改成了现在这个名字,齐鸿远。”
方慈点点头,“最近还不错?”
“挺好,要不然也不能有这个资本给方家投资呀。”
方慈从包里掏出曲映秋此前整理好的资料,道,“拿到投资之后,我们会有一系列改革,您请过目一下。”
齐鸿远接了资料,却是转手啪得一声扔到了桌子另一头,目光几分轻浮,“……哎,直接聊项目就没意思了啊,不叙叙旧?你不会还是这么没人情味儿吧?”
方慈所有擅长的只局限在法律范围内,这类应酬交际,是她最不擅长的东西。
她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真的不识趣,还是齐鹏远在故意刁难。
可若是想拿到投资,她必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撅了齐鸿远的面子。
她唇角挂上得体的微笑,还没开口,就听到周围隐约一阵骚动。
齐鸿远和她一起转头去望。
餐厅另一头,一个身穿三件套西服的高大男人,单手插兜走来。
闻之宴。
耳骨钉闪着碎光,步伐优雅,脸上没什么表情,性感得几乎让人眩晕。
方慈捏紧了自己的手。
走近了,才看到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个男人,两人在方慈和齐鸿远这一桌的旁边一排落了座。
中间隔着走廊,还错开了一张桌子,闻之宴面朝着她的方向。
即使在这样讲究格调的高级餐厅里,他的姿态也是慵懒的。虚虚倚着靠背,单臂架在椅背上,冷白色调骨节修.长的手,衬着沙发椅深红色的绒布,显出几分欲感。
她甚至还能看到桌下他闲闲叠着的那一双长腿。
齐鸿远收回视线,饶有兴味地看她的表情,“……不如就从你跟闻少的关系聊起?”
方慈略顿了下,淡笑道,“什么关系?”
齐鸿远倾身凑近了点,压低了声音,“你出国之后,我可是听到不少流言蜚语,说什么,闻少因为你,出了十几个亿,砸了你跟宋裕泽的联姻,真的假的?”
“假的。”
她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齐鸿远意味深长地看她,嗤笑了声,“也是,闻少那样的人,要是想睡你,也犯不上这么大费周章。”
这话太过冒犯。
方慈眸色冷下来,不发一语看着他。
齐鸿远浑然不觉,“所以你们睡过吗?”
“这跟今天我们的谈话主题有关吗?”
“当然有关,”齐鸿远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投资成与不成,不得看今天咱俩聊得愉不愉快?”他笑,“毕竟……说不定咱们会有深入的关系,我还不能了解了解你的底细了?”
方慈周身血液都冷了下来。
怪不得曲映秋刻意提了什么她年轻漂亮,合着,她跟齐鸿远传达的意思是,投资与联姻是绑定的?
她几乎是瞬间怒火攻心。
她本是想,按照自己的方式,把方家的烂摊子给收拾了,没成想,曲映秋竟还是存的让她去联姻的心思。
这跟四年前有什么区别?
在她内心翻江倒海的档儿,齐鸿远转头看了眼闻之宴的方向,说,“要不然,我当面去问问闻少?”
齐家这些年是真的起势了,李佑贤治下的宋家都被齐家压了一头,怎么着,他也有资格跟闻少攀谈两句吧?
齐鸿远这么想着,也没去在乎方慈的脸色,起了身,扣上西装扣子,径直往闻之宴那一桌走去。
刚走了一半距离,一直在闻之宴身旁服务的侍应生迎了上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侍应生面上是客气的彬彬有礼的,但那阻拦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
如果闻之宴本人不愿,那么他齐鸿远甚至连上前去打个招呼的资格都没有。
“阶层”就是如此分明。
齐鸿远面上显出几分难堪的神色,不甘不愿地回到自己椅子里坐下。
不管四年前还是四年后,闻之宴都是一样的高高在上。
甚至,四年后,从继承人变成真正的掌权人,他更加高不可攀,贵气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