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北栀:“平时他们家不都是自己备菜的吗?”
要不是去市场耽误了一些时间,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做完一半菜单了。
陈丹彤声音不咸不淡的,听不出戏谑之意,“今天是她老公请几个下属吃饭。平时他们家自己吃,不会吃菜场里买的食材。”
这些有钱人,金贵得不得了。
海鲜只吃当天空运来的新鲜海鲜,牛肉得是有品级的和牛。哪怕是普通蔬菜,还有什么有机无机之类的讲究。
“……”
颜北栀“哦”了一声,扭头望向车窗外,定定看着掠过的街景,没再说话。
中午十一点不到。
母女俩抵达雇主家。
宗夫人在待客,没有出来接人。两人也不是第一次来,熟门熟路地从保姆通道走进去,到厨房忙碌起来。
颜北栀依旧只能打下手,帮着洗洗菜、刷刷海鲜。
颠簸一路,螃蟹居然还活着。
刚解开黑塑料袋,它们就挥舞着钳子,张牙舞爪地往外爬。
这几年里,颜北栀家基本没弄过大闸蟹,所以动作不太熟练。想去抓,还被钳子夹了一下。
这一下太狠,隔着手套都觉得刺痛。
她皱起眉,条件反射地轻轻“噢”了一声,手也跟着弹簧似的缩回来。
下一秒,背后传来一个有点懒洋洋的声音。
“……你没事吧?”
颜北栀倏地扭过头,对上一双杏眼。
女孩长得很可爱,踩着毛绒兔子拖鞋,穿了一条棉麻休闲长裙,上面缝了一片片刺绣,七零八落地遍布全身。
说不出是什么风格,只是觉得很特别,有点艺术感。
她眼皮耷拉着,像是没有睡醒,随时都会倒下去。
颜北栀猜到了她的身份。
应该就是雇主家的独生女。
宗想想也在端详颜北栀。
片刻,她语气肯定地开口:“你是颜北栀。”
颜北栀微微怔了怔,“你认识我?”
宗想想笑起来,点头,“我叫宗想想,是T班的。那天你从学生会办公室走掉的时候,我们擦肩而过了。”
颜北栀回忆数秒。
灵光一闪。
——“听宗想想说,你被人打了。”
——“我家想想和你是一个学校的,也是高二……”
须臾间,颜北栀把这两个名字和面前这个女生对上。
“啊,你好。”
她客套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去继续捉大闸蟹了。
全程,态度始终不卑不亢,并不因为对方是雇主的女儿、是T班同学,而表现出惶恐或是谄媚。
因为盛厌的缘故,宗想想一直对颜北栀很好奇。
她侧了侧脸,继续注视着对方,似乎并不想结束这场对话。
“你是要刷这个螃蟹吗?”
颜北栀:“嗯。”
“我可以找人来帮你。女孩子的手很宝贵,不能受伤的。”
说完,宗想想也没给颜北栀机会拒绝,兀自从那条刺绣长裙口袋里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你等等,他马上过来。”
颜北栀扯了扯嘴角,神情淡漠却不失礼,只是坦然地说:“不用麻烦。我可以弄。这是我们的工作,让别人帮忙会让我妈为难的。”
幸好宗家的厨房够大,正开侧开好几扇门。
陈丹彤人在料理台那边,当中隔了一个很长很高的中岛台。加上开着抽油烟机,这里又开着水,各种噪音夹杂在密闭空间里,她才没发现悄然拾步而来的宗想想。
要不然,陈丹彤这会儿应该已经手足无措了。
宗想想脾气单纯率直,听颜北栀这么说,压根不会多想,也不会揣摩她的深意,很自然地点点头,“哦”了一声,“好吧,那你自己刷。”
只是,短短小半分钟,她叫来的人已经到了厨房这边。仿佛人一直就在外面,等待她的传召。
越暄从侧门走过来,站到宗想想身边,像个高大沉默的护卫。
颜北栀顿了一下,迟疑,“……越暄同学?”
越暄朝她点点头,算作示意。
宗想想:“对哦!你们已经认识了吧?之前越暄好像说过,说抄了一份书单。你们俩成绩都很好,以后也可以互相帮助。”
越暄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颜北栀轻声道了个谢。
然后就再无话可说。
宗想想挠挠脸,总算感觉到了一丝不合时宜的尴尬,没有继续攀谈,“颜北栀,那我们就先走啦。学校见。”
颜北栀应一声,转过身,继续干活。
手指被一连夹了五六下,她才终于找到了诀窍,速度开始快起来。
……
二十分钟后,颜北栀将所有海鲜处理好,分门别类地放在不同盆里,拿去给陈丹彤。
再回到水槽边。
她目光微微一怔。
此刻,水槽旁边的台面上,放了一包创可贴,还有一管护手霜。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颜北栀沉吟半秒,没有去拿创口贴。
她等会儿还要擦盘子,手指还会沾水,现在贴上也没有用。
不过,一些想法,却因为这两样小物件,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改变。
比如说,宜光也会有宗想想这种学生。
再比如说,越暄为什么会给她抄书单,答案似乎已然迎刃而解。
并不是他本性善良,乐于助人。
只是因为,他们是一样的,是一类人。
他们都是宜光里的“怪物”。
……
因为这一出相识,在学校里再碰见,宗想想会主动和颜北栀打招呼。
T班有很多特权和专属设施,教室、休息室等也大多和其他学生不共用,平时很难有什么机会交错。
不过,越暄在A班,宗想想偶尔会过来找他,会有一定概率遇到颜北栀。
自习课。
颜北栀拿上东西,准备去自习室做一套英语听力。
行至半路,倏地,听到有人喊她名字,“颜北栀。”声音懒散却清澈。
颜北栀脚步一顿。
扭头望去。
宗想想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大约十多米远。看架势,应该是从艺体楼走出来的。
宜光每栋楼都有自己的名字,不过,大家嫌麻烦,一般都以楼栋的用途来称呼他们。
颜北栀眯了眯眼睛,淡淡地应一声,“啊。”
宗想想正要去学生会办公室补觉,刚好看到她在前面。
育才楼和自习室是同个方向,只是自习室位置更近一些,没那么偏。
两人顺路,可以一起走几步。
宗想想揉了揉眼睛,满脸困顿。余光瞥到颜北栀手中的参考书,随口说:“颜北栀,你好认真啊。好厉害。”
她出身优越,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说话时,却从来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嘲讽意味,连夸奖都显得真诚。
颜北栀:“还好吧。”
宗想想想了想,“真的,你是我见过最努力的人。怪不得你成绩那么好。”
“……越暄更好啊。”
“他不努力的,你看他的文科多差。我爸爸说,他是天赋好。”
颜北栀被她这番耿直发言逗乐了,牵唇笑了笑,“那你呢?你是艺术生吗?我看你手上有颜料。”
宗想想看了眼自己的手背。
上面还有颜料没洗干净。
她用手指随便蹭了两下,没蹭掉也不介意,随口答道:“我是学雕塑的。偶尔才画点作业。”
“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