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条件反射地停下脚步。
顿了顿,才扭过头,先去查看信息。
【北栀你好,我是蒋叔叔,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你妈妈最近还好吗?很抱歉,今年无法前去给你们拜年。祝,除夕快乐!】
“……”
颜北栀瞳孔不自觉放大。
这个蒋叔叔,自从去年过年时,给陈丹彤丢下一个重磅炸.弹后,直接不告而别,完全消失无踪。
谁曾想,这会儿竟然又再次出现。
颜北栀握着手机,沉吟片刻,默默下定了决心。
“妈。”
她先喊了陈丹彤一声,这才踩着软毛拖鞋,大步走过去。
“啪嗒——”
下一秒,燃气灶被关上。
陈丹彤探出头来,笑着应声:“好了好了,别急,汤马上好,等我端过来就可以吃饭了。”
颜北栀点点头,在桌中间摆了个隔热垫。
等陈丹彤放下小汤锅,手边没了危险品,她找准时机,轻声开口:“妈,我刚刚收到一条蒋叔叔的短信。”
除夕夜,这不是个谈论沉重话题的好日子,难免影响心情。
但颜北栀非常想在旧年里,将这件事解决掉。
至少,努力叫陈丹彤释怀一点点,也算是好兆头。
果然,听到“蒋”这个姓,陈丹彤仅仅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是谁。
她敛起笑意,眉头拢起,“他说什么了,让我看看。”
颜北栀没作声,只将手机拿给她看。
陈丹彤凝起目光,一个字一个字读过去。
“……呵,要他假惺惺。”
闻言,颜北栀深吸了一口气,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妈,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没骗人呢?如果他是和……那家人串通好的话,没有必要再联系我们啊。”
这回,陈丹彤没有立刻翻脸,竟然很认真地想了会儿。
片刻后,她拉开椅子,在桌边坐下。
使了个眼色,又示意颜北栀也坐下。
背景是舞蹈节目的伴奏,音量不轻不响,不会影响母女俩说话。
陈丹彤抬手,给颜北栀舀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
“北栀,你是不是觉得妈妈很不可理喻?”
颜北栀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很轻很轻地说:“我也很想爸爸。”
自从她们的生活被意外打得七零八落,此后的每一天,颜北栀都会想念颜将为,想念曾经一家人平静的日子。
可是,那些都回不来了。
她比谁都清楚。
只是因为要照顾陈丹彤,家里不能再有一个人沉溺在悲伤中,颜北栀必须清醒,也必须冷静,所以不曾表现出来丝毫软弱。
听她这么说,陈丹彤勉强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的乖女儿,辛苦你了。”
颜北栀怔了一下,“妈……”
陈丹彤:“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在逼你,让你无法面对我。我也想相信小蒋的说辞,但如果,他只是在洗脱自己的愧疚感呢?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北栀,妈妈现在已经病好了,不糊涂了。”
“……”
“你如果暂时没有办法,就再等等。十年、二十年,等你有能力了,再去调查,去查出你爸爸车祸的真相,你说这样可以吗?”
白炽灯光下,陈丹彤面无表情,语气却始终平和,有商有量的模样。
颜北栀没说话,只是垂下眼,默默夹了一筷子海蜇皮,放进嘴里咀嚼。
良久,她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终于再次开口。
“妈,其实我已经试探过盛厌了,也见过他舅舅了。他们俩都完全不知情。”
陈丹彤愕然半秒,“会不会只是骗你……”
颜北栀低声截断她:“不会的。你要相信我。”
“……”
“如果爸爸的车祸真的是人为的,那就是他们家的其他人。我之后会再找机会。妈妈,这样的话,你可以先放下一点点吗?”
-
寒假结束。
高三进入最后一个学期,学习生活也变得更加紧锣密鼓起来。
开春,乍暖还寒时节,宗想想接到了理想学校的offer。
越暄也保送成功。
是国内TOP级别的高校。
他是世俗意义上的计算机天才,又自小得到宗家悉心培养,这个结局合情合理。
只是,两人必然要开启长达数年的异地恋生涯。
为此,宗想想没忍住,还是打电话给颜北栀抱怨了几句。
“……其实我也就这么一说。栀宝,你听过就算了,不用放在心上。”
颜北栀笑笑,“不会的。”
她心如明镜。
但凡宗想想有一点点犹豫,就有无数种方法可以留在国内上学。
比起越暄,宗想想成绩确实不算太好,但只要家里有钱开路,并不是没有回旋余地。
只是她不想为越暄放弃自己的梦想。
不想成为牺牲、妥协的那一方。
这些富家子弟,平时看起来不太着调,随心所欲的杨紫,实则,在家中长辈的耳濡目染下,大部分都很清醒理智。
颜北栀完全赞成宗想想的选择。
自然也不会戳破她。
接着,宗想想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呀”了一声,“栀宝!下下周就是你和厌哥的生日了!你们现在在一块儿吗?这次有没有什么安排?”
颜北栀顿了顿,垂眸,“没有。……盛厌的话,我不清楚。”
电话那端,宗想想打了个哈欠,嘴里小声嘟嘟囔囔:“这可是18岁生日耶。是成年礼啊。”
闻言,颜北栀浅笑了一声,牛头不对马嘴地回道:“18岁代表不是童工了,挺好。”
这才是成年礼对于普通人家的孩子的意义。
代表,她即将可以成为家庭经济来源的一份子,即将要开始负担自己、或是家人的人生了。
颜北栀没指望宗想想设身处地地理解。
但幸好,宗想想并不会高高在上地指手画脚、把自己的思想强加于人。
和去年一样,她甚至没有追问更多,只是“哦”了一声。
“知道啦。那我晚点再问问厌哥。”
……
盛厌的18岁成年礼,必然要举办得万分隆重。
这已经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生日,而是整个盛家的大事。
盛厌父母只有他这一个孩子,是毫无疑问的继承人。
从出生起,家里就给他做好了安排。
18岁成年后,盛厌即将拥有支配自己名下那些信托基金、股权期权、海外账户、以及各类不动产的权利,也有了参与家族事务的立场和话语权。
所以,办生日会,不仅仅只是为了庆贺生日。
从某种意义上,也代表了盛家向所有合作伙伴、利益共同体,正式且隆重地介绍盛厌。
这注定是无法拒绝的。
他不可能像去年一样,想不去就不去,说要走就走。
提前十天,T班所有人都收到了来自盛家的请柬。
只有颜北栀那份,是盛厌亲手写的。
也是他亲自交给她的。
盛厌:“栀栀,今年请你一定要参加。”
说话时,午休铃刚好响起。
音乐声从广播里缓缓流淌而开,传遍整个宜光校园。
但因为学校设备好,声音并不十分刺耳,平白显得悠扬。
颜北栀将错题本合上,仰头,看向站在她面前的盛厌。
初春料峭,阳光柔和,从休息室的玻璃窗外洋洋洒洒地偷溜进来。
少年逆光而立,五官俊俏,轮廓分明,眼神却有些看不清楚,只觉得气场压迫感颇重。
领口的金色徽章熠熠生辉,一如往常。
两人一站一坐,愈发显得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