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一试?”
她放下奶茶杯, 试着站起来, 走到他的跟前和他面对面,靳予辞唇际挽着似有似无的笑, 像他们这类的公子哥, 早就被女生们撩过无数回了, 段舟打个牌的功夫都能被女侍应的胸口故意磨蹭, 更别说人气更高的靳予辞。
一看就是很难撩的类型。
身高矮一截,初桃努力抬头看他,眸里倒映着顶上的明灯,碎光盈盈,她小声又低软地叫了句:“靳予辞。”
他饶有兴致瞧她,“在。”
“我喜欢你。”
温静又平然的嗓音,没有矫揉造作的成分,似江南细柔烟雨拂过面庞,轻得不像话,靳予辞想到她会试着抱他,亲他,但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如此坦诚。
是撩拨,又不是。
他原本无波无澜的心境犹如砸了一朵树梢落下的花似的,飘荡起涟漪,一波又一波,难以平复。
他的发怔于初桃看来以为是没什么反应的表现,红唇抿了抿,又不甘心地踮起脚尖,凑到他跟前,本来想亲他的侧脸,一不小心蹭到了男生的耳际。
温热香软的气息就这样喷薄在靳予辞的耳侧,原本就荡漾的心底仿佛掀起无数滚翻的浪花,他不由自主握住她的腰际,“桃桃。”
男生的喉结和耳朵是最敏感的,亲亲碰一下,神经末梢都在沸腾。
初桃站稳脚跟,因为没亲好有些沮丧,更因为没看到想看的效果,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小声地叹息:“好像没有脸红,我就知道你很难撩。”
“没脸红。”他淡笑了下,“但有反应了。”
“……”
她瞠目。
这个人真是什么话张口就来。
初桃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遇到这种情况毫无办法,下意识离他远一点撇清责任,“时间不早了,我去睡觉了。”
客房早就准备好,简单的生活用品都有,初桃在这里睡不必拘谨。
但因为换了陌生环境的关系,躺在鹅绒洁白的大床上,她望着天花板,并没有困意,摸了摸脸颊,热度未消,一想到靳予辞,她的情绪就不受控制。
屏幕这时亮起,靳予辞发来的:【还没睡?】
初桃诧异:【你怎么知道。】
靳予辞:【灯亮着。】
他去阳台抽根烟消停情绪,就看见她这边亮着微弱的灯,初桃的作息很有规律,像这种熬到夜里还没睡的实属少见。
初桃实话实说:【换环境了,睡不着。】
靳予辞:【多来睡睡就习惯了。】
说到底是来的少了。
初桃不免好笑,【那你怎么不睡。】
靳予辞:【习惯了。】
他一直有失眠症,半夜睡不着是常态,得靠药物维系着。
过一会儿,初桃听到敲门声,猜到是靳予辞,光着脚跑过去,但没第一时间开门,“怎么了?”
“给你送杯牛奶助眠。”
她开了门,靳予辞手里不仅有牛奶,还有一本英文读物,鎏金字深蓝封底,看起来高深莫测。
“怎么光着脚开门?”靳予辞垂眸瞥了眼,“不冷?”
初桃这才注意到自己太急着跑去开门,被他提醒后是有点冷,指尖微微蜷起,她浑身上下连脚都生得莹白细嫩,两只脚小巧玲珑,指甲泛着淡淡的粉色。
靳予辞见她还傻站着,把奶杯放英文书上捧着,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腰际,像是被小动物似的提溜地拦腰抱起来,初桃懵懵然,不知不觉已经被他放到床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他抱她用一只手绰绰有余,走得也格外沉稳,奶杯没有洒出来丝毫。
“喝了。”靳予辞把杯子递过去。
初桃接过来抿了半口,“牛奶助眠,但是你为什么还带书过来。”
他眉角一挑,理所当然,“讲故事,哄宝宝睡觉。”
“哄睡觉?”她眨了眨眼睛,垂落在床侧的小腿轻轻摆了摆,不免笑道,“那不应该用童话书吗?”
“你看童话犯困还是英文书困?”
“……”
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初桃的英语成绩还可以,但口语和听力比不上从小养尊处优有专门外教辅导的天之骄子们,勤能补拙,她仔细点是能听懂靳予辞给她讲的内容的。
靳予辞的嗓音天生适合唱歌和乐曲的创作,拥有老天赏饭吃的通透声线,既可以做到清冷疏离,也可以蛊惑勾人,声色娓娓动人,每个词都咬得精准清晰。
很适合安眠。
可这样的时光太难得,初桃愈发不困了,她侧卧着,心思游离。
她太喜欢和他两个人相处的静谧时刻了。
听到靳予辞唇际吐出的一个陌生词汇的时候,初桃眼睛睁开一些,“你刚才读的是什么?”
“嗯?”靳予辞停顿,“Ephemeral?”
读物本来是形容战争带来的短暂宁静,但广义译为“朝生暮死的,转瞬即逝的”,意有昙花一现和难抗宿命的凄凉感。
初桃曾在《小王子》看到过这个词,那时并未读透沉思,现在或多或少共请到那种感受,比起原义带来的悲凉,Ephemeral更多是出现在美好的事物上。
因为过于美好,才因为短暂瞬逝难以把握而令人惋惜留恋。
靳予辞见初桃眼睛闭上了,神态美丽安和,声音终止,走之前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给女生读书助眠,也是时隔已久在夜里翻起英文读物。
很久以前,他母亲在的时候,也曾这样给他念过英文片段。
那对于小时候贪玩的靳予辞而言是个不错的助眠方法,在众多家长用童话故事催眠的时候,靳母的做法前卫而独一,给靳予辞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么多年过去,随时随刻,他都会想到慈爱一笑的母亲。
母亲说过,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有多大出息,哪怕做个普通人,只要一辈子健康平安,和所爱之人开心度过每一天就好了,太多人拥有繁华富贵,临终前遗憾却细密如沙子数不清道不完的。
以为今晚又是无眠的一晚,意外地,靳予辞平躺下来后却十分从容,想起临走前看到那小姑娘安静的睡颜,眼前仿佛自带色彩和光芒似的,世界变得和从前不一样。
早上,初桃醒得迟了些,下楼看见已经晨练过的靳予辞在餐厅和阿姨聊天。
阿姨正在怪他昨晚怎么不通知她一声,害得他们两个小年轻夜里忙活这忙活那儿的,阿姨一直住在后院,如果不去敲门叫她的话,她不会知道前院的事情。
“我们怕打扰你。”靳予辞诚恳解释,“再说了,我们这不挺好的吗?”
“我早上五点起来,看到家里厨房变成这样,还以为进贼了呢。”
靳予辞在一旁笑,说到底,还是给阿姨添麻烦了。
初桃第一次在这里留宿,怪不好意思地过来打招呼。
“来得正好,我刚做好的早餐,趁热吃。”阿姨热情地招呼道。
做阿姨的都有分寸,没去过问他们的事情,把初桃当成半个女主人看待,倒是初桃怪不好意思的,她来这里真的只是借宿,没有和靳予辞做其他事情。
阿姨的厨艺很好,早餐中西式结合,虽是北方人,做的以细致的南方口味为主,初桃在靳予辞对面坐下,看他递来一盘虾仁饺,阿姨也盛了一份红豆百合甜羹放她面前。
他们两人左一手右一手的,她面前快要堆满了,忙客气婉拒。
“听阿辞说你宿舍的被子被人弄湿才来住一晚的。”阿姨主动询问。
初桃点头。
“我刚从楼上拿了没拆封的新绒被,回校的时候捎一套回去,免得你去买了。”阿姨建议道。
阿姨太热情,初桃有些不好意思,“不麻烦了,我们教超有买的,很方便的。”
“拿个被子你还推脱吗。”靳予辞插了一嘴,“是不是太见外了。”
她只好嗯了声。
“知道是谁洒的吗?”靳予辞又问。
宿舍矛盾难以避免,现在不解决的话,新被子拿回去还可能会被泼水。
“不知道。”初桃摇头。
“有没有和人闹过别扭?”
“……之前和施黛希吵过架。”初桃顺势解释。
“什么时候的事儿?”
这事之前闹出不小动静,但靳予辞不知情。
他不看论坛,如果唐复他们不说的话,发生再大的事情他也不知道。
“有一阵子了……不过没什么大事,当时沈千放在场,帮忙劝架了。”初桃飞快解释,“不一定是她,我今天去调查下。”
她和沈千放走在一起也是因为他帮过一次忙的缘故。
靳予辞对施黛希这个名字还算有印象,知道是她的室友,至于吵架的原因,不知道是不是和他有关系。
“桃桃,为什么这么多事儿都瞒着我。”靳予辞眉尖拧了拧,“还让沈千放劝架?”
“沈千放能劝架……因为就是他带施黛希找我吵架的。”
只不过吵着吵着,沈千放胳膊肘往外拐了。
这么说,靳予辞对沈千放更恼怒了,敢□□端都是这个厮挑起来的。
事情毕竟过去了,初桃不想提及,忙找个话题错开了,对于阿姨给被子的行为也不好再拒绝,阿姨已经将被子送到靳予辞的车里了,届时他送她回学校就能直接带走。
回去的路上,初桃明显感知到靳予辞的话变少了,气氛不太对。
她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不想就这样冷过去,小心翼翼问:“你不高兴吗?”
靳予辞打转方向盘,车速放缓,听到她柔软的声音,眉间的阴鸷减轻一些,但还是没说话。
“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有些事情太小了,觉得没必要和你说。”
“你的事对我而言没有小事。”
“可是……”
“没有可是,没有例外。”
初桃深呼吸,指尖不知所措扣着安全带,主动服软,“那我以后什么事都和你主动汇报好了。”
听她这么说,靳予辞的面色稍微缓了缓,语气平和一些,“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