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摸摸地见他,不要被他发现的最后一面。
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情况。
孟冬意说靳予辞常在зимой出现,段舟他们陪着聊天解闷,初桃对那里再熟悉不过了,看到停车位的几辆熟悉的车后,从后门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站在后面到内厅的通道口,就能音乐听见他们的谈话声。
是久违的,靳予辞的声音。
他话很少,大部分时间听唐复叽叽喳喳的,视线落向窗外,人来人往,他也不知在看谁,是人还是落叶,或者路过的小猫小狗。
“你爸安排你的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段舟打断唐复没完没了的话。
靳予辞掀了掀眼皮,“关我屁事。”
“……不是你自己的事吗。”
“是吧?”
“阿辞现在的精神状态还没好转吗?”唐复打趣道,“这样下去怎么行,赶紧打起精神,好泡美国妞啊,那边女的玩得可花了,一晚上可以搞几个。”
男生们的话题,无非就是那样,赃物下.流。
初桃没听到靳予辞的声音,不知是认同还是否认,她知道,没了她,他会回到原先的生活,会有其他各式各样的女孩子。
她后背抵着通道,春夏的天,莫名寒凉。
原来意料之中的事情,依然挡不住难过的侵袭。
肩膀忽然被撞了下,她惊讶得手忙脚乱,抬起的手慌慌张张地扯到了什么东西,顾不上那么多,急着往外面逃,而对方也下意识捂着脸往外面走。
后门的路道都是商铺配货用的,几乎没人路过。
初桃认出这个人的衣服就是店里的配送员,混乱的心冷静不少,他却一直低头好像在找着什么东西。
“是这个吗?”初桃捡起地上的口罩。
配送员没看她,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去接。
在此之前,初桃有观察过配送员的长相。
说是中年大叔,可他的眼睛十分清澈,眉角并没有皱纹,之前一直默默无闻,所以没怎么关注过。
初桃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天方夜谭似的想法,在伸手递过去的刹那,她忽然拎过对方的手腕,让他的脸彻底没有了遮挡。
如同店长所说,配送员的脸毁了容,侧边有很长很深的丑陋疤痕。
可再怎么毁容,他的脸也不可能是大叔的脸。
不知是哪种感觉驱使着,初桃瞳孔震惊,喃喃叫出一个名字:“宋寄……?”
配送员再捂脸的手一震。
初桃没见过宋寄的模样,是之前的黑料爆出后,宋寄的照片也被人挖了出来,她潦草瞄过几眼,并没有记在心里,与其说她通过面容识别,更不如说女人的直觉的猜测。
听到旁边传来脚步动静,宋寄想都没想,拉起她的腕,将她带到货车的后面,一起躲着。
初桃和宋寄像是两个见不得人的小偷,都没法光明正大地出现人群的眼中。
“真的是你吗,宋寄。”初桃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男生,“你竟然……”
还活着。
而且就在段舟的店里。
她之前和店里的配送员经常见面工作,从来没有把他和宋寄联想到一块儿去。
“我不是……”配送员沙哑的否认。
他声带损坏,声音很粗糙,别说唱歌,说话都让人害怕。
“你明明就是。”初桃陷入许久的惊诧,“是我在做梦吗,你一直在这里生活。”
就在段舟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出入,竟然没有露馅过。
见无法隐瞒,宋寄没有抵赖,警惕地环顾四周的环境,淡淡问她:“这件事,你能别告诉靳予辞他们吗?”
“为什么?”初桃顾不得自己现在也是个见不得光的小偷,“你知不知道他们因为你的事情有多担心吗,靳予辞他好几次住院治疗……”
宋寄冷冷打断:“我只想过我自己的生活。”
他隐姓埋名,毫无作为,只想过最安静的日子。
至于其他的,和他没有关系。
初桃情绪太激动了,像是找到医治靳予辞的解药,瞬时豁然开朗,又因为宋寄的否认而失落,“可是……”
“你应该知道的。”宋寄说。
她之前在这里兼职,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低调的个性。
纵然两人没有语言上的交流,相处之间也算认识了,初桃如果为他着想就不该告诉靳予辞。
甚至她如果非要说出去了,侥幸存活的宋寄,未必不会有第二次的跳河自尽。
“可是你也知道的……”初桃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你,他走不出来的,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
宋寄没有说话。
这些,他都知道。
他在这样的地方工作,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消息,何况靳予辞他们经常来这里谈话。
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好不容易有的安静的生活。
只想与世隔绝。
如果他想帮靳予辞的话,早在之前就该出现的。
思忖一会儿,初桃到底狠不下心去破坏他的平衡,摇摇头,“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我不该强求你的,今天的事我就当没看见。”
她把口罩还了回去。
这么久以来宋寄都以这样的方式生活,她怎么好意思打扰了。
“你能不能,也别告诉他我来过?”初桃小心翼翼问,“我要出国了,现在只想远远地看他最后一眼。”
彼此之间达成了默契的协议,彼此都不告密。
初桃重新走回后门,在刚才站的位置,隔着一盆凤尾竹,刚好能看见靳予辞。
他已经从歌坛坠落,可身边的追求者并不少,在哪都围绕着索要联系方式的女生。
他不像往常那样,或痞笑或冷漠拒绝,只是淡然地撂下一句:“有主了。”
“哟,哪里来的有主了?”唐复唏嘘一句,“不是分了吗。”
靳予辞指尖碰了碰腕上的红绳,“我没说过。”
就算见不到人。
他也没承认过分手。
只要不承认,他就是“有主”的状态。
那红绳初桃太熟悉了,手法不行,编织得很粗糙,他戴了很久。
他们圈子里男生都戴几百万的表,而他一直戴着那破旧的红绳,哪怕代表佛性的菩提珠和狰狞的纹身背道而驰,哪怕给他系相思结的女孩已经不在身旁,他从未有过摘下的想法。
凤尾竹后面,初桃再无支撑站立的力气,屈膝缓缓蹲下来,额头埋在臂弯中,睫毛轻轻颤动。
宋寄沉默地看着她,一直没说话。
-
安京城的某班飞机,深夜飞离加速带,驶向万里远的欧洲。
靳予辞是最后一个知道,初桃离开的人。
他们和他说的是,等风声过了,他再见初桃也不迟。
现在他身败名裂,和她走得越近,越可能影响到他。
他们的嘴里,明明有很多以后。
但现在,他连她人去哪儿都不知道。
甚至于,他知道这件事,还是从另一件事延伸的,一朋友探望他时一次口误,说A大最不学无术的沈大少爷,缠着他爹给欧洲某学院送楼,去混学位了。
药物的刺激下,靳予辞的思维涣散懒倦,很少专注于某件事,却从这件事的细枝末节,察觉到异样。
那沈千放绩点没眼看,成绩回回倒数,就等着毕业后继承他爹的大厂安然度日,哪来的闲情逸致,去欧洲读书?
于是一打听,就知道沈大少爷,是和初桃一起走的。
在别人的口中,沈千放和初桃已经成双成对出入了。
靳予辞想起他那次揍人,初桃伸向沈千放的手,和对他前所未有的,漠然的眼色。
初桃不喜欢靳予辞。
是她亲口说的。
那么,她喜欢上别人了吗。
深夜,зимой。
朋友和客人都走了,靳予辞仍然呆在这里。
窗外滴答答落雨,玻璃蒙上轻薄的雾面,安然闲适的环境,他眯了会觉,又皱眉莫名惊醒。
每次在这里偷眠,醒来之后一抬头就能看到柜台收银的她。
现在却不论苏醒多少次,柜台都是空的。
一次又一次下意识,一次又一次落空。
靳予辞眯起眼睛,摁了摁太阳穴,现在的他状态真的太差,幻视很严重,初桃怎么可能会出现在зимой……那是多久前的回忆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她了。
他们在冬日的一场雪中相遇,在夏日里的一场雨中离别。
一如当时的他,她一声不吭,不辞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