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哄阿宝, “妈妈抱不动你了,爸爸抱一会儿,好不好?”
阿宝看向柳烟凝, 抓着她的衣服不放,他的左手背上插着针, 正在输液。
“你去给阿宝弄点热水来吧, 让他多喝点热水。”
沈牧连忙站起来去找水杯,他们来得匆忙, 什么都没带, 水杯也没有拿。
“阿宝, 你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
阿宝之前生病的时候说不了自己哪里不舒服,只能从他的神态来判断, 现在他可以跟妈妈讲了,“这里,痛痛的。”阿宝指着脑袋。
柳烟凝又心疼又无奈, 阿宝又喊渴。
好在没过多久, 沈牧端着一只搪瓷缸走进来了,搪瓷缸还在冒热气。
“水还有点烫,得晾一晾。”
柳烟凝松了一口气,好在沈牧还顶点用,也不知道他是在哪找的水杯。
怕阿宝等不及,沈牧一边晃着搪瓷缸,一边吹气, 等水凉得差不多了, 他倒了些水在手背上,确定不烫嘴了, 才给阿宝喝。
阿宝喝了水,又睡过去了。
沈牧小声地对柳烟凝说道:“我抱吧。”
柳烟凝心里的结散开了,看他也没那么不顺眼了,于是起身将阿宝轻轻地放在他怀里。
怕吵醒阿宝,两人的动作又轻又慢,柳烟凝的手被阿宝压在沈牧的腿上,脸也因为弯腰几乎也贴到了沈牧的脖子,沈牧的气息打在她的耳朵上。
沈牧的个人习惯很好,身上也没有别的男人那种难闻的味道,反而带着一股香皂的清香,还夹着一股淡淡的酒味。
柳烟凝将阿宝放好,迅速直起身,阿宝这孩子长得敦实,抱了半宿她手都压麻了。
“你晚上喝酒了?”柳烟凝皱眉问道。
沈牧连忙解释,“昨天龚扬让我搬去他家住,晚上我做了两个菜,他家里好久没开火了,就说喝两杯。”
柳烟凝没忍住刺了一句,“真会挑时候。”
沈牧理亏,没做声。
柳烟凝的气也撒得差不多了,其实她也知道这事不怪沈牧,阿宝开口说话,她也很高兴。可阿宝第一句喊的就是爸爸,柳烟凝心里不舒服极了,阿宝是她自己一手带大,阿宝的穿衣吃饭,生病住院,全都是她一个人。沈牧虽然是遭奸人陷害,没跟他们娘俩通信,但他这几年确实也没有出过一分力。
她盼了这么久,阿宝第一句话却喊的是爸爸。这让柳烟凝很心酸。她不会怪阿宝,只能将气撒在‘白捡便宜’的沈牧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沈牧的怀抱没有妈妈柔软,阿宝的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才凌晨三点钟,离天亮还早。
柳烟凝又给阿宝量体温,稍微降了些。中途她将阿宝叫醒,喂他喝了点水,阿宝似乎舒服了不少,睁眼看到是沈牧在抱他,也没闹腾。
到了凌晨四点钟,阿宝的体温降下来了,点滴还剩小半瓶,输完就可以回家了。
有个妇女抱着孩子坐在她们旁边,她的孩子估计也是发烧,在输液。她独自一人抱着孩子,满脸的倦意,也不敢睡去,生怕不能及时发现药水输完了。
柳烟凝看着她,好像看到了之前的自己。她扭头向旁边看去,沈牧抱着阿宝,时不时地抬头看向挂着的玻璃药瓶。
柳烟凝身体里那条一直紧绷的神经,竟然慢慢地松懈了下来,又累了一晚,困意袭来,她眼皮开始发沉。
沈牧见她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伸手将她拉过来,靠在自己肩膀上,“我看着呢,你睡一会儿吧。”
柳烟凝就真的睡了过去。
输液室里很安静,偶尔有人走动,护士换药也都是轻手轻脚的。
沈牧注意着输液瓶里的药水余量,抱着阿宝的手开始发麻,他却不敢动,柳烟凝靠在他的肩膀上已经睡熟了,他一动,难免要惊醒她。
沈牧垂头看去,从这个角度看,柳烟凝也很美。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了扇子状的影子,同时也盖住了她清冷孤傲的眼睛,睡熟之后的她看起来格外的温柔,浑身的母性利刺收敛起来后,她看起来和当年单纯害羞的小姑娘没什么两样。
沈牧竟看入了神。
“妈妈!”
这一觉柳烟凝睡得格外的沉,像是打了全身麻醉,浑然不知,她像是睡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梦境泡沫里,阿宝的声音很小,却像一根尖刺猛地将梦境刺破,柳烟凝惊醒过来。
“阿宝!”柳烟凝忘记了自己将阿宝给了沈牧,醒来之后下意识地摸向怀里却摸了个空,她惊惶地寻找阿宝。
这才看到了坐在她身边的沈牧,阿宝躺在他怀里,眯着眼睛朝她笑。
“妈妈,我在这呢!”
柳烟凝长长地松了口气,看到阿宝手背上的针取了,这才看向沈牧,“液输完了?”
沈牧点头,他抬手看了看表,早晨六点半。
阿宝五点半的时候就输完了液,他看母子俩都睡得沉,不忍心叫醒他们,就坐着没动。一直到阿宝睡醒了,将柳烟凝叫醒。
“烧退了吗?”柳烟凝想给阿宝量体温,沈牧说道:“刚量了,温度降下来了。”
“那就好,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沈牧抱着阿宝站起来,“可以了。”
阿宝想下地走,柳烟凝不许,“到家了再说。”
她拿毯子将阿宝包得严严实实,清晨风大,阿宝才刚降温吹风容易复烧。
沈牧将阿宝递给柳烟凝,“我去还杯子。”
柳烟凝接过阿宝,看到沈牧甩了甩发麻的胳膊。
等沈牧将杯子还给护士,一家三口来到昨晚上龚扬停车那,好在这是医院,没人偷车,车还在原地。
沈牧在前面骑车,柳烟凝抱着孩子坐在后面。
即使是夏天,清晨的风都带着寒气,柳烟凝一只手要抱孩子,一只手抓沈牧的衣服坐不稳,只好抱住他的腰。
在她的手环过沈牧的腰时,她明显感觉到沈牧一瞬间僵硬了起来。
柳烟凝也很不自在,只好解释道:“坐不稳。”
她听见沈牧轻轻地嗯了一声,骑得更慢了。
夏天衣服单薄,她能清晰地摸到沈牧腹部的肌肉,尤其是他用力蹬自行车的时候,她清晰地感觉到了衣服底下的那种偾张有力,男人的力量感十足十地传递给了她。
柳烟凝的脸红了一路。
大院里忙碌的早晨,男人女人孩子们挤在家门口刷牙洗脸,晨曦中一辆自行车骑了过去,停在了红砖房门口。
柳烟凝抱着阿宝跳下后座,先进门去了。
毛晓峰站在家门口刷牙,将牙膏沫子吐出来,“沈牧,这么早,你们一家人从哪回来?”
“昨晚上阿宝发烧了,在医院输液呢。”
“哦!现在退烧了吗?”
“退了。”
秦姨早早地起床,熬了一锅白粥,柳烟凝他们一回来,就先舀了一碗给阿宝喝下。
柳烟凝和阿宝都爱干净,昨晚上在医院待了一宿,等阿宝吃了粥,又给他擦了身体,换了衣服,才让阿宝上床睡觉。
沈牧看着柳烟凝脸上明显的疲倦,“你去睡一会儿吧,我来照顾阿宝。”
柳烟凝看了他一眼,昨晚上他也熬了一夜没睡,“你今天还要去上班吗?”
“没事,可以晚点去。”
秦姨哎呀了一声,“你们都抓紧时间休息休息吧,我来照顾阿宝。快吃早餐,吃了去休息一会儿。”
这一会儿的功夫,秦姨已经烙了两张鸡蛋灌饼,热腾腾,软乎乎的。柳烟凝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喝了半碗白粥,就起身去洗澡了。
秦姨来收碟子,沈牧看着那张只吃了几口的饼,“一会儿烟凝还要吃吧?”
“她吃什么呀,她洗澡去了。早知道切一点给她得了,又浪费了。”
“给我吧,我吃。”沈牧听她的意思要扔,连忙说道。
秦姨又高兴起来,将碟子递给他,“这鸡蛋饼我摊得可软乎了,扔了可惜了。”
沈牧也不嫌弃饼是柳烟凝吃过的,几口就吃完了。
秦姨一边收拾,一边说道:“沈先生,你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吧,白天还要上班呢,不休息一下怎么熬得住。”
“不用,我扛得住。”沈牧之前在泉市项目紧张的时候,接连几天通宵都是常有的事,只不过人不是铁打的,熬了一夜到底还是疲倦。
正在这时,柳烟凝抱着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颜色是之前沈牧的,她似乎对自己的行为很纠结,好看的眉毛拧着,嘴里还是说道:“把衣服换一换。”
沈牧抓起身上的衣服闻了闻,是有股味了,医院有些闷热,坐了一晚出了不少汗。
想到今天早上柳烟凝坐在后座被熏了一路,沈牧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秦姨看着好笑,对沈牧说道:“你去我睡那个房间换吧,换下来我给你洗洗。”
沈牧去换了衣服,但不肯将衣服留在这让秦姨帮忙洗,他从小独立,进了军校之后更是自律,沈牧也没休息,看了一眼阿宝,见他没再发烧,就退了出来。
“秦姨,我下了班再来。”
沈牧提着脏衣服走了。
柳烟凝洗完澡出来没看到人,问秦姨,“沈牧呢?”
“上班去了。”
柳烟凝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下午,沈牧下班过来,阿宝坐在客厅独看电视。毛晓峰知道阿宝不舒服,今天也没让毛宁宁过来打扰阿宝休息。
“阿宝!”沈牧换了鞋朝他走过去,“让爸爸摸摸,还发烧吗?”
阿宝摇摇头,“妈妈说不烧了。”
沈牧要自己摸了才放心,但阿宝用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妈妈说要洗手!”
沈牧一愣,笑了起来,“好,好,爸爸去洗手!”
柳烟凝听见沈牧的声音,从书房走了出来,见他还穿着早上的衣服,应该是一下班就过来了。
“烟凝。”沈牧叫她。
沈牧身上穿的衣服是四年前的,那时候的审美跟现在天差地别,沈牧的衣服基本都是黑灰蓝,他个子高,加上脸也英俊,这么土气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竟然也没有难看到哪里去。
“阿宝退烧了,你回去休息吧。”
柳烟凝态度难得的友好,让沈牧有些意外,他说道:“我今晚就睡沙发吧,怕他今天晚上还会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