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角落推开,浓郁的木头香气扑鼻而来,昏昧的照明灯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蒋俞白从他澳洲酒庄里运来的每一瓶葡萄酒。
“其实前几天就想带你过来的。”蒋俞白坐在绒面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但这不是想让你醒醒酒么。”
陶竹盯着陈列的各式珍稀的葡萄酒,闻言回头:“为什么想带我过来啊?”
“反正都喝酒了,与其喝夜店那种掺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假酒,还不如喝点好的。”酒窖的环境相对闭塞,蒋俞白说话的声音传进陶竹的耳朵里,就像是他热烘烘地贴着她的耳朵在轻声耳语一般,“你俞白哥我亲身说法,喝过好的,就喝不下去次的,就当是一种戒酒方式?”
喝过好的,就喝不下去次的。
酒是这样,人又何尝不是这样。
陶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大概是这里的灯光太昏暗,照不出她的情绪,让她敢意有所指地问:“喝过好酒又能怎么样呢,我又不能拥有。”
蒋俞白觉得好笑:“好酒那么多,难道你都想要?”
陶竹却没在跟他开玩笑,她笃定的像是在发誓:“我只想要我第一次喝的。”
“那,”蒋俞白身子前倾,单手托腮,低哑的嗓音像是靡靡蛊惑,“你想喝哪瓶?”
第36章 天罗地网
在陶竹选酒的时候, 蒋禾和程果正一同坐在国贸的日料店里等着师傅捏寿司。
这是程果第一次看见厨师亲手在她面前做饭,新奇地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她很想拍照, 但又担心蒋禾觉得她没见识,想了想,没有把手机拿出来。
这个晚上的开始, 是程果收到了一条微信,陌生的头像, 唯一的一句话是十月三日夜里十一点左右发的,显示他们加上了好友。
那个叫Justin J的人说:抱歉我一直在禁闭,刚拿到手机,你还好吗?
程果不记得她那天有加过陌生人的微信,但却直觉猜到了他是谁,只是为了确认, 她还是问了:我还好, 你是?
Justin J:哈哈, 我是那天开车去接你们的,陶竹管我叫蒋禾哥,有印象了吗?
果然没猜错,程果回:嗯嗯,有印象的,谢谢蒋禾哥记挂。
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招呼, 可以到此为止, 但没想到蒋禾又说:不客气,那天我朋友趁我不注意灌你们酒了, 我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这几天一直都挺愧疚, 可以赏个脸跟我吃个饭,让我有个赔罪的机会不?
程果本来是拒绝的,但是蒋禾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还在生气,为了证明她真的没生气,程果只好赴约。
化妆的时候,程果还在想,有钱人家教真是好,这么大点小事也要请客。
她比约定时间早了一刻钟在学校西门等他,仰着头,百无聊赖看着牌匾下形状规整的蜘蛛网时,她还不知道,她正在一步步踏进另一张为她专门编织的天罗地网。
……
-
陶竹没喝过葡萄酒,不太会选,她担心她随意挑选,会选到蒋俞白的珍藏,因而推脱了,最后是蒋俞白帮她随便拿了一瓶。
流线型的瓶身设计,闪耀着烫金标签的光芒。
瓶底刻了些字从陶竹眼前一晃而过,似乎是介绍了有关于酒的年份和产地等信息,但蒋俞白没细讲。
他站起来,从陶竹头顶的柜子上拿了两支通体透明的酒杯,在指尖漫不经心地转了两圈,放在品酒桌上,倒上两杯事先挑选好的葡萄酒。
蒋俞白拿起其中一杯酒举高,让昏黄的灯光穿过杯子,等葡萄酒液接近静止时,他问陶竹:“看到里面有东西吗?”
陶竹仔细盯着鲜艳的红宝石色液体,认真回答:“有。”
“?”蒋俞白一愣,“在哪?”
陶竹眨眨眼,无辜道:“杯子里不是有酒吗?”
“……”蒋俞白轻按两侧太阳穴,缓了缓,换了种问法:“那酒里你看到有其他东西吗?”
陶竹:“没有。”
通体清澈,没有一丝杂质。
蒋俞白弯腰拿起桌上的另一杯酒递给她:“闻闻,告诉我什么味道。”
陶竹探着鼻子往里嗅了嗅,真诚回答:“酒味。”
……这姑娘实在是有点愣头青。
蒋俞白无奈地笑了一会儿,放弃了问答模式,给她讲如何分辨酒里的花香,酒香,和橡木香。教她如何品尝柔和的单宁,平衡的酸度和舌尖持久的余味。
酒杯摇曳,陶竹好像在葡萄酒醇香的气息里,隐约有了醉的意味。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了蒋俞白的身边,只知道好像从某个瞬间开始,他的声音就从她的头顶传下来了。
柔和轻昧的灯光洒在墙壁上,灯影撩去蒋俞白下颌锋利的弧度,他声音略低:“以后在外面,就照着这个标准喝,如果有任何低于这个标准的,你就说你只喝自家酒庄的干红。”
陶竹抬起头,不经意地撞进他深沉的瞳眸里。
该怎么形容他的这双眼睛呢?
深邃,压抑,冷漠,不屑,装点在威严的男人脸上再合适不过,可是睫毛阴影淡淡映在下眼睑时,又能看出毫不矛盾的温柔。
她歪着头,应下他说的话:“希望别被当成装逼犯打死。”
“没事,这个逼可以装。”蒋俞白把头歪到和她一样的角度,是他罕见的俏皮,晃漾酒杯,纵容道,“蒋俞白允许的。”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他却回答的认真。
陶竹的心不由自主地空了一拍,眼眶倏地一酸。
可是这时候哭太奇怪了,她咽了咽口水,忍下了泪意。
在陶竹的世界里,蒋俞白比任何一个人都好。
在她无力下坠的人生里,永远有他的手给她托底。
她的浩瀚宇宙,还没他掌心里的红豆粒大。
有些话,连想一想都觉得是自己贪心。
可她真的,非常,非常,希望,他只对她这么好。
-
这天晚上的酒喝得并不多,合成那碗在酒吧的shot杯可能也就两个shot,或许也有酒品质高的缘故,第二天早上起来陶竹并没觉得头疼,相反她还睡了个踏实的好觉。
她收拾完下午返校要带的东西,躺在床上打开她的短视频软件。
视频的热度以超出她认知的程度在飙升,京城大小姐这一词条也登上了短视频的热搜榜,短短一天的时间里,相关视频从一味的追捧,转换为出现更多批判的声音。
这个结果并不令人意外,以金钱为导向,并不是这个社会的核心价值观。
但不管怎样,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这条视频获得了足够高的影响力。
果然,钱会流向了不缺钱的人。
爱也会流向不缺爱的人。
他们只需要勾勾手,就能得到你这一生呕心沥血都得不到的一切。
陶竹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文字。
【大家好,我是视频原创作者小桃儿Z,感谢大家的关注,让我随手拍摄的短视频一夜爆火全网,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在深感荣幸的同时,我也诚惶诚恐。
首先要说的是,和大家想象中的略有不同,我非但不是京城大小姐,恰恰相反,我的家境应该还不如现在看视频的大多数人。
我的父母是在北京打工的普通人,我在山区当了十六年的留守儿童。
拍这条视频的目的,只是为了分享水果,如果有人因为热度关注我,那么或许让你们失望了。】
下一句,陶竹本来想写让因为“京城大小姐”这一人设关注她的人取关,可是拇指落在键盘上,她却停住了。
在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的情况下,她把刚打好的字一个个删掉,关掉了手机回学校。
短视频平台上的所有作品都没有露脸,尽管话题在网络上热度居高不下,但在现实中一点都没有影响到陶竹的生活。
尽管没有回应相关话题,但她也没有借这个话题继续炒作立人设,而是借着现有的流量,继续运营她的水果账号,并且做好了这些流量随时会消失的心理准备。
流量来得快,去的也快,差不多一周的时间,热度就趋近于平稳状态了,尽管这样,也比她之前的流量好了很多,播放量维持在五到十万。
每一条视频下面,都有人在猜测她的身份,但陶竹就当没看见。
在一个下了早八又没其他课的上午,陶竹点开了已经爆满的私信。
很多私信她都不用点开,只看前面露出来的几个字,她就已经能大概猜到对方的意图了。
私信大概分为了三大类,一类是自我介绍,大多数会配上自以为帅气但实则油腻的照片,他们在没看到她外表只看到她手的情况下,就能看破她脆弱的灵魂和美好的心灵,希望能当她男朋友。
第二类是凑热闹的,打探她家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这么有钱,问王蒙画作从哪里拍下来的,还有很少的一部分,把她的视频全都看了,问她这样的千金大小姐为什么还会出现在果园。
还有第三类,这一类是陶竹以前没想过,但是收到消息最多的一类,他们是来借钱的。素未谋面只在网络上刷过一次短视频的前提之下,他们倾诉着各自遇到的苦难,张嘴就是十万起步,可真是见识到了物种的多样性。
在成百上千条的私信,陶竹大多数都无视了,只有其中一条,让她格外重视,因为这条是来跟她洽谈商务合作的。
合作需求很简单,不需要重新拍视频,也不需要寄样品试用,就是在大小姐那条视频的评论区用她自己的话评论一条洗发水的广告然后置顶,就可以得到税前两万快,后续还有博主分成。
钱生钱这个概念,蒋俞白很久之前就跟陶竹提过一次,但是这是陶竹第一次这么直观地自己面对到,原来钱生钱这么简单。
她现在一个月的零花钱是一千五,不算分成,只算两万块,就已经覆盖她一年的零花钱了,足够让她活的很好很好了。
陶竹不是不心动,可是在仔细思考后,她还是回复了放弃。
这个视频能够火爆全网并不是她的能力所在,而是借了蒋家的光,一旦她拿了这两万,就跟拿了蒋俞白给她的钱没有区别。
陶竹的目标很明确,那不是她想要的东西。
虽然拒绝了对方的合作要求,但当陶竹点开发信人的主页,发现对方不是洗发水公司,而是一家传媒公司后,果断加了发信人的联系方式,通过员工内推,提前给自己联系了一份寒假实习。
创作出百万级点赞的视频,且造成了社会舆论,这样的履历进对口公司实习,易如反掌。
这家公司在码农聚集地西二旗,离陶竹的大学不远,期末考试结束,她第一时间去公司报道。
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外套站在HR办公室办入职手续时,陶竹看着墙上的创始人照片,忽然觉得画面上的男人有点熟悉。
右下角的名字写着李飒,可陶竹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的生活中出现过一个叫李飒的人。
人力资源小姐姐办理完入职看她在盯着墙发呆,笑着打趣:“我们李总,帅吧?”
陶竹怕说得多了显得自己像是在套近乎,只好羞涩地低下头,小声说:“没有,就是随便看看。”
“好啦知道啦,大学生小妹妹真腼腆。”HR领着她到工位,给她介绍附近坐着的正式员工和主管,“行了,好好开启人生第一份实习吧。”
入职第一天,没什么活儿需要做,光是注册内网系统和开通各类账号权限就花掉了她一天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