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竹的呼吸短而快,死死地捂住他的嘴。
蒋俞白想笑,但被她捂的太紧,笑不出来,两只手慵懒的举在两侧,表示投降。
许婉楼的声音紧一扇窗帘之隔传来:“哎?我刚还看见Laurence在这,去吃饭了吗?”
不知道是在跟谁讲话,没听到的回音。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蒋禾故意拖长的声音:“是——吗?”
许婉楼的高跟鞋声似乎走到了客厅里,陶竹后背被冷汗浸湿。
她用焦急的求助眼光看着蒋俞白,蒋俞白却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像是被人发现他们这样,也不在乎。
他当然不在乎了,像他高高在上这样的人,在那样的圈子里,本就不需要在乎这类事情。
但陶竹不可以不能不在乎。
许婉楼的高跟鞋声传到了客厅,陶竹紧张地听着,心高高地悬起。
噗通。噗通。
“行啦,别找了,肯定是失踪了。”
“失踪?!”
蒋禾吊儿郎当地开着玩笑,听着混乱的脚步声和高跟鞋声,陶竹感觉许婉楼像是被蒋禾带走了,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她才终于把憋着的那口气呼出来。
温热潮湿的气息,近距离扑洒在蒋俞白脸上。
别人身边的人,都迫不及待想要晒出去,想要炫耀,但陶竹从来没有。
不论在她同学面前,还是在他家里,在他身边,她向来回避他们的关系。
她站着,蒋俞白坐着,他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沉声问:“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陶竹站着,后脑勺顶着窗帘,揪着自己的衣服,压低声音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蒋俞白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想要把她看透,看穿:“那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呢?她可以直接说吗?
说因为我们的关系见不得光,你家里人也不会承认我,所以这样的关系我不愿意让更多人知道?
陶竹低头看着他,在心里纠结着,斟酌着。
蒋俞白看她说不出来,换了话题,低头玩她的小手:“我们大网红挺忙啊,手指头都磨出茧子了。”
陶竹搓了搓手指,歪头问:“你怎么知道?”
蒋俞白漫不经心地反问:“你觉得跟你有关系的事,Lisa会瞒着我?”
……也是。
蒋俞白又问:“赚不少钱了吧?小富婆。”
陶竹听到他的称呼后笑出声,报了银行卡里的数字。
“嗯,挺不错。”蒋俞白站起来,准备去吃饭,走出窗帘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看来我躺平指日可待了。”
陶竹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在心里问自己,会吗?会有那么一天吗?她赚了足够多的钱,不管他是躺平也好,一起奋斗也好,他真的可以依赖她,完全可以和她在一起?
“别看了。”蒋俞白像背后长了眼睛是的,头也不回,招呼她,“过来吃饭。”
陶竹跟着他一起走,走到员工餐厅的时候一头钻进去。
王雪平看到她的时候眼神里明显露出一丝疑惑,但是人多,她没在这问,而是等到吃完饭才问的。
陶竹只说是正好碰上的,然后问到了她要钱的原因。
王雪平还是不愿意说,支支吾吾,只说一定会还给她。
“我不用你还,两万块钱我有。”陶竹说的狠干脆,“但你必须得跟我说明原因,我不小了,对于你们的事我应该有知情权。”
陶竹是她的女儿,她长得有多乖,性子就有多倔,王雪平当然知道,她叹了声气,用商量的语气说:“我……我跟你说也行,但,你别告诉你爸。”
陶竹:“你先说。”
王雪平看了她一眼,眼神飘忽:“你爸他,得了肠癌。”
还不等陶竹有反应,王雪平立刻又接上:“不过你别担心,不是晚期,还是有很大概率能治好的,只是发现有一阵子了,他怕花钱多,一直瞒着,就把病拖久了,是你奶奶看见他病例我们才知道,但这事,你爸不希望你知道。”
当初入狱是这样,现在病重又是这样,陶竹气的都想现在就质问陶九,不过看王雪平胆怯的表情,她忍住了,拿出手机,在转账前问:“只要两万吗,够吗?”
第55章 不容置疑
“够了, 够的。”王雪平说,“我自己手里攒了些,不会全都找你要, 就是爷爷奶奶那边想给医院包点红包,我才怕不够的。”
为人父母,找子女要钱, 总是难以启齿的,王雪平眼神怯懦闪躲, 斟酌了很久才问:“你现在有很多钱吗?”
“不少,至少够治病用的。”陶竹说。
数字化时代,钱这个东西,不用的时候像是一串没用的数字,只有需要的时候,才知道这串数字有多重要, 陶竹庆幸自己赚了钱。
必要的时候, 钱能买命。
陶竹心里担心陶九, 但她不想让陶九担心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打电话,只问王雪平:“手机是在老家做吗?北京这边的医疗不会更先进点吗?”
“不是一个很危险的手术,当司机的人得的还挺多的。”王雪平说,“而且,北京这边的医院病人多, 没点人脉号都挂不上。”
如果手术风险不高还好说, 但如果是后面这种,陶竹试探着问:“蒋家不能帮忙吗?”
“我没跟他们说。”王雪平摇头, “没到最后的时候,能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别人。”
“最后的时候”几个字生生刺痛了陶竹的耳朵, 想到陶九那几年的牢狱之灾,她表面上没说话,只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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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到过年期间是商家营销的关键节点,陶竹上课忙,有些会议可以等她,但是大多数会议都不行,毕竟打工人都会尽量避免加班,她只能靠假期补工作上遗漏的事。
幸好柴瑞是个工作狂,就像是住在公司一样,陶竹每次去公司都能碰到他。
元旦前面两天她跟柴瑞单独对完了其他品牌工作,到了假期最后一天下午,许多同事都专程赶过来加班。
这是个大项目,合同签下来所有人过年费都不愁,因此来加班的人都没抱怨,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在项目上。
找上门来的是高端翡翠品牌,但陶竹主做的是三四线城市的所谓“下沉市场”,客单价动辄破四位数的广告单,如何在她的账号定位和品牌调性之间取一个平衡点,是这次开会的要讨论的重中之重。
头脑风暴讨论到下午六点,陶竹的手机响了,正好这时头脑风暴又结束了一轮,所有人都拿着手机在放松,她也就拿起来看了一眼。
手机里,是蒋俞白问她:又在公司?
陶竹回了个“嗯”,然后拍了张会议室照片发给他,像是报备。
零星几包吃了一半的零食摆在桌上,入镜的柴瑞虽然在玩手机,但也是眉头紧锁的思考状态,仿佛能从照片里闻到他脑细胞烧焦的味道。
前两天也是这样,她只会说自己在做什么,就完全没了后续,蒋俞白今天看到消息后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会议室里有人在聊天,有人在吃零食,陶竹看了一眼,直接在会议室里接了电话。
蒋俞白在电话那头问:“你大概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陶竹下意识接话:“有事?”
电话里沉默了两秒。
陶竹发现了不对,她跟蒋俞白认识这么久了,知道蒋俞白找人从来都是通知,就连她的大老板李飒听见他这么问,也不敢这么无礼的反问。
大概是偶尔听见雪碧跟可乐电话聊天,把她影响了,忘了他们本不是那样的关系。
陶竹清了清嗓子,看着柴瑞回答:“我们这边大概……七点结束吧?”
柴瑞看了眼看手机上的时间,大致估算了一下,冲她点了点头。
等蒋俞白这边挂了电话,柴瑞跟她闲聊问:“难得见你有事,约会去?”
“不是。”陶竹否认,“是我哥哥。”
她没细说是什么哥哥,柴瑞也没细问,短暂的中场休息后,开启了又一轮的头脑风暴。
半天的会议没白开,还是有些思路的,敲定方案后,最终的脚本还需要陶竹自己创作。
七点左右,全员散场。
等人陆陆续续走完,柴瑞合起自己电脑,回头看见陶竹还在这,问道:“不是有约了吗?怎么还没走?”
陶竹放下手机,站起来说:“cherry哥,我有个事,想跟您商量下。”
“不用‘您您’的叫。”柴瑞说着话就打开电脑准备坐下,“有什么事你说,需要我写文档吗?”
“不需要不需要。”陶竹摆手,已经不早了,她不想耽误柴瑞下班,“不是很大的事情,咱们边走边说吧。”
并排走出公司,柴瑞看着陶竹严肃的表情,开玩笑说:“很大的事吗?需不需要我先做点心理准备?”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很大的事。”陶竹慢吞吞地说,“就是我想做直播带货。”
柴瑞:“啊?”
“小桃子Z”这个体量的账号,做的又是下沉市场,来咨询直播坑位的商家都快从西二旗排到上海张江了,收益不可估量,但是之前他软磨硬泡过几次,陶竹为了账号的调性都没同意,现在居然自己主动提出来了,简直就像天上掉了一张纯肉的馅饼,不偏不倚砸到他嘴里一样。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柴瑞还以为是自己脑子里钱袋子的声音外显了,等电梯打开他才反应过来,挡着电梯,让财主先进,他迈进去后夸张地抠着耳朵问:“是我听错了吗?”
陶竹抿抿嘴:“没有,我就是想多赚点钱。”
从打死不肯直播,到主动想直播,她前后态度转变的太大,让人很难猜不出来她是遇到了经济上的问题,但问了陶竹说没有,柴瑞不再深究,只说:“如果真遇到问题了,不用客气,能帮的上我尽量帮。”
陶竹说了声谢谢。
事实上她确实没遇到问题,陶九的手术费她不仅出得起还有剩余,她只是体会到了钱的好处,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再多赚一点。
调性换不来钱,陶九做手术的事让陶竹有了忧患意识,爷爷奶奶年纪都不小了,她担心万一他们出了其他更严重的问题,她攒的那点钱会不够用。
“调性”不能充当手术费,只有实打实的钱,才是真的。
跟柴瑞道别,陶竹去专属停车位找蒋俞白,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明天就是陶九做手术的日子,但她中午给陶九发的消息他还没回,陶竹实在放心不下,止不住叹了好几声气。但等坐上蒋俞白的车,她又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陶竹拉起安全带,声音欢快:“俞白哥,我们是去吃饭吗?”
蒋俞白没回应,知道陶竹把安全带扣紧,蒋俞白也还是没回话。
静悄悄的车厢里,只有轻微的引擎嗡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