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唯一能想到的不养猫的理由,丝毫站不住脚。
偏偏这时,跑远了的小奶猫自己回来,绕在她脚边,慢吞吞地转小圈,在陶竹低头的时候,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她。
圆圆的小眼睛,好像在说“人家那么可爱,你真的不要人家了嘛”,陶竹被它看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蒋俞白等了一会儿,见她没说话,提起另外一件事:“有空把手机卡换上,我不想联系不到你。”
说到这个,陶竹本来也有自己的规划的,蒋俞白出国前给她的那张电话卡被她夹在笔记本里,本来是不打算用的,想到了当地自己再办一张,减少联系。
只不过,现在看来,她有没有那张电话卡,对于蒋俞白是否能联系到她的影响不大,她想了一下,说了声知道了,拿着阿姨的手机,翻找行李箱上随身小包里的笔记本。
阿姨替她拿着手机,她从笔记本夹层里拿出手机卡,还没来得及找插卡针,男人的声音又从电话里传出来。
“这个本儿,看着挺眼熟。”
第62章 脚下发软
他不记得这个本子了。
陶竹眼皮抖了一下, 接过阿姨递过来的卡针,对本子的来历绝口不提,面不改色地回应:“嗯, 我用了很久了。”
蒋俞白没说话。
看着她换完了手机卡,把电话挂了。
这一夜胡思乱想了许多过去和未来的事,陶竹睡的不太好。
第二天早晨醒来, 阿姨准备好了早饭,司机在外面等着她的吩咐。
陶竹小口小口地咬着三明治, 小奶猫爬上餐桌,陶竹把自己早餐里的虾剥给它吃,看着它拒绝的动作,她的眉毛一点没有松开过。
他们之间的距离分明离得很远,但是陶竹一点都没有脱离他掌控的感觉,甚至还觉得他把她看得更紧了。
至少以前在国内, 如果不是她主动提, 他从没管过她的衣食住行, 但现在,他样样都安排好了,异国他乡住了一晚上,她连行李箱都没打开过。
陶竹无法描述自己内心的恐惧。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养在金笼子里的小鸟,被娇养着,慢慢丧失生活自理能力。
吃完早饭, 她向司机提出了想自己去学校的意愿, 但有蒋俞白的吩咐在前,司机不敢拿主意, 陶竹当着司机的面,给蒋俞白打了电话。
澳洲时间早上九点, 中国时间六点,幸亏蒋俞白起得早,才能接到她的电话,他早上醒来看了几份消息,还没开口跟人讲过话,因此开口时嗓音仍带着初醒时的沙哑:“怎么了?”
陶竹:“俞白哥,我想自己去学校。”
蒋俞白手机放在桌上,人从画面里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拿了一杯水。他站在手机前,眼神自上而下睥睨,修长的手指搭在桌面上,另只手拿着透明杯子,喝了口水,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自己走这条路试试。”陶竹抿唇,“我不能到了国外,什么都不了解吧?那和没出国有什么区别?那如果这样的话还不如去河北留个学,还省钱。”
这话说的有几分蒋俞白的影子在,男人放下杯子笑了下,唇色潋滟,才刚张口,又听陶竹在电话这头说:“你想送就送,如果有一天你不想送了怎么办,我连学校大门朝哪边开都找不着。”
蒋俞白把水杯放下,“叮”的一声磕在桌上,画面晃动不止,他没动手扶,好半晌才平稳,他垂眸问:“我为什么会不送?”
“因为你想送就送,但人的想法是瞬息万变的,明天你可能就不想送了。”陶竹眼神坚定,隔着屏幕和他对视,“是你教过我的,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真棒,”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屏幕,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会拿我教你的东西对付我了。”
陶竹不是多柔和的性格,过去他们两个也不是没有闹到这个份儿上过,但每次都是陶竹为了能在他身边而先软下来。
但今天,她没有,像是杠上了,她在沉默等着蒋俞白接下来的话。
男人移开眼睛,云淡风轻道:“那你自己去吧。”
陶竹知道,这是蒋俞白的气话。
不止她,他身边的所有人,听到他的这个语气都胆寒。
可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再给自己回头的路,不管内心有多恐惧,这一步都要往前走。
“谢谢俞白哥。”陶竹说。
挂了电话,她的心快从胸脯跳出来,手指在盛夏依然冰凉,但她强撑着,摇了摇手机给司机看:“他同意了。”
司机:“……”
司机也是中国人,陶竹想到陶九,临走前说:“放心吧,真出事了我给你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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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尼所谓的富人区,默认所有人都有出行工具,交通即为不发达,而且网络发展不像中国那么便捷,没办法通过地图找到地铁站,她只能在最近的咖啡店找人问。
说过几次英语之后就没那么怕了,陶竹可以完整地说出一段问路的话,然后把老板口述的地图画在手机记事本里。
很蜿蜒,很曲折,就是大概如果车站有个贼,没地图都没办法顺利找到她家的地步。
而且据咖啡店老板说,她所在的这个区没有地铁,只有公交车,整个区都没有,想去她的大学,要到市中心转车。
在咖啡店旁的便利店买了张交通卡,陶竹硬着头皮往前走。
别墅区相对隐蔽,仅仅是从家走到车站,加上绕路,就走了一个多小时,此时太阳已经升上来了,悉尼上午的太阳,灼热耀眼。
在车站又等了一个小时,中途她想上的车路过了三四辆,但是都没停,一开始陶竹以为是人太多了,直到第四辆路过,她才看到,里面根本就没几个人。
于是到第五辆的时候,陶竹朝车挥了挥手,车才靠边停下。
陶竹:“……”
等上了车,更要命的事来了。
这里的公交车不报站,换句话说,如果不知道想要去的地方的大致外观,根本不知道在哪一站下车。而且,这里的公交车需要在前一站就自己手动按“下车键”,否则司机就会甩掉这一站,相当于,在上一站,就必须要认出来了。
陶竹坐立不安,在空荡荡的车厢里试图找到站名一类的东西,但是未果。
她不敢在司机开车时打扰,停在某站时,她问:“请问到了市中心的时候,你可以提醒我一下吗?”
司机像看怪人似的看了她一眼:“好几站都是市中心,你想去哪?”
陶竹慌了。
她往外看了一眼,窗外高大的树木、藤蔓、灌木和草本植物相互交织,组成了一个绿色的迷宫,像史前侏罗纪公园。
没有路牌,没有公交站牌,哪怕她现在临阵退缩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地方。
她慌忙地说了声“谢谢”,坐到之前的位置上,盯着自己手绘的地图,对照手机导航,抓紧时间研究。
车又停了一站,陶竹抬头看,又到了另一处森林公园,和刚才那一处毫无区别。
陶竹要抓狂了,这到底要怎么下车!
很害怕就这样丢了,无数次想要点开微信,找蒋俞白求助,但陶竹忍住了。
当车走到地图上看起来像是市中心的地方,外面的景色也从户外丛林变得高楼耸立的时候,陶竹按下了下车键。
有人,有店铺的地方,至少不会丢。
这里的地铁不叫地铁,叫火车,陶竹在炎炎烈日下鸡同鸭讲问了半小时的路,才两眼发懵地找到火车站。
这一天大概注定是个不太平的日子,她以为她的公交卡可以刷进火车站,事实上她也确实是进来了,但是却被查票的人抓住她逃票。
她慌张的用英语解释,但对方两个警察还是给她开出了两百刀的逃票罚单,并且她因为这章罚单而坐过了站。
早上九点多信誓旦旦地从家出发,真正到学校时已经晚上七点,学校里的老师都下班了。
这一天,除了收到一张折合人民币一千多的罚单,陶竹什么都没做成。
夜幕缓慢降临,荒无人烟的夜晚,四周充满了寂静,空荡荡的街头偶尔跳出几声蛙叫,再没其他声音。
陶竹坐火车回到市中心,发现自己应该是中暑了,头晕目眩,眼前发黑,蹲在地上想吐。
语言障碍,陌生的街道和城市,不同的文化,让她在没有蒋俞白的地方,寸步难行。
有当地人朝她发出友好的询问,陶竹难受到说不出话,不想让别人担心,自己撑着,坐到路边的椅子上。
夜晚月凉如水,铁椅冰凉,陶竹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像个孤独无助的小孩,闭着眼,思绪混乱。
她坐了不知道多久,总之天已经很黑了,感觉到身前有人影她才睁开眼。
黑色长裤下,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出现在她眼前,清瘦的手臂搭在身侧,朝她伸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陶竹累到睁开眼已是极限,伸不开手,茫然地看了那只手一会儿,她听见的声音问她:“要我抱么?”
陶竹头晕的厉害,委屈地“嗯”了一声。
身子一轻,她被人拦腰抱起来,直到手臂贴着他的胸肌,完全陷入果木香气的怀抱,陶竹才猛然清醒,她真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遇到了他。
蒋俞白来了。
早上还跟她视频生气的人,晚上就出现在她面前了。
大脑晚于身体后知后觉的收取到这个消息,陶竹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兴奋,心脏牵带着五脏六腑都在怦怦跳!
蒋俞白把她抱到车里,陶竹呆呆地看着身边坐下的人,难以置信地叫他:“俞……俞白哥?”
蒋俞白转过头,漠然地“嗯”了一声,昏暗的车里,她看不清他眼里晦暗不明的情绪。
陶竹问:“你怎么来了?”
蒋俞白嗓音冷淡:“我不来,你今天是打算横死街头也不跟我说一声?”
陶竹:“我……”
她今天穿出去的衣服被汗浸湿了,在狭小的空间里,隐隐泛着狼狈的臭味。
而坐在身边隐忍的男人,经历了十个小时的飞行,依然干净矜贵。
她的铮铮傲骨,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败下阵来,陶竹垂着头:“对不起……”
蒋俞白脸色阴沉:“你想飞,就得先确定自己的翅膀够不够硬。”
陶竹点头,乖乖被训。
再之后的一路都很沉默。
到了地方,陶竹中暑的症状还没消失,踩在地上像踩棉花,脚下发软。
她身后就是竹林,蒋俞白真想让她身子一歪栽进去受个教训,但终归还是没舍得,伸手拉了一把。
算了,这一天估计也长记性了。
到家后,陶竹听到了阿姨讲中文,是蒋俞白让阿姨拿些解暑的药给她,阿姨用中文字正腔圆地回答“好的”。
陶竹靠着床头坐,头昏脑涨的把阿姨给她的药挨个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