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俞白清了清嗓子:“可我有个来自繁春的朋友,她说你们那边管老丈人只叫岳父的。”
“不可能。”王雪平义正言辞道,“你这个朋友要不然不懂,要不然就是在跟你开玩笑,绝对有老丈人这个说法。”
蒋俞白拖腔带调地“哦”了一声,曲调跌宕起伏:“玩笑啊。”
上次好不容易才险胜一筹,王雪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把她卖了个底朝天,陶竹清了清嗓子,打断道:“妈,我也想喝水。”
“你看我长得像不像水?”王雪平屁股都没抬一下,“喝水自己倒去,没看到大人在聊天吗?”
陶竹:“…………”
妈妈,别聊了,我害怕。
陶竹接了水,回到座位上,王雪平也坐回来了,她看了陶竹一眼,问道:“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陶竹绝望地闭了三秒的眼睛,小声道:“飞机上热。”
“没听过你怕热啊。”王雪平手背摸了摸她的脸跟额头,确定不是发烧,嘀咕道,“出了趟国体质还变了呢。”
蒋俞白在前排被水呛的直咳嗽。
陶竹内心的小人儿已经给王雪平跪下了,妈妈别说了,真的别说了。
在诡异的气氛里,天上的云朵慢慢变暗,机翼上的导航灯、机身上的航行灯交替闪烁,在夜空留下了一道斑斓的轨迹。
去时为了省钱,王雪平买的是经济舱的票,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坐到浑身酸痛,回去坐的专机,连床铺都有,她和陶九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只有陶竹,有点睡不着,她翻来覆去地在思考人生。
北京时间凌晨两点,她在即将睡着之前,起来上了趟厕所,却无意中发现,机舱里的灯没关,蒋俞白也还没睡。
她敲了敲门,看到蒋俞白斜倚着床,把电脑支在自己弯曲的一条腿上,正在处理一些离线工作。
昏昧的机舱,把他藏在阴影里的五官描绘的温柔又干净,他抬头看了眼来人,声音也比平时柔和了许多:“怎么了?睡不着?”
意识到自己打扰到他工作了,陶竹关上门,悄声说:“你忙吧,我回去睡了。”
就算是专机,休息的客舱也比正常的房间小很多,陶竹还没转身,蒋俞白已经下床,打开门,把她揽进怀里,低声问:“今天不陪我睡?”
陶竹“嘭”的给她一拳,声音比给他的那一拳声音还小:“老流氓!”
她这小孩儿可真是,没确定关系的时候,嘴上一套一套的,现在倒是害羞了。
蒋俞白把她的小手握住,顺势举到头顶,用身体把她的身体压在飞机舱里,低头含住了她的嘴唇。
不同于毕业典礼上蜻蜓点水似的一吻,这次陶竹感受到了他濡湿的舌尖,在她的唇瓣上舔舐。小心的,试探的,有点痒,有点让人心猿意马。
爸妈还在旁边,飞机上还有别人,陶竹紧张到心跳盖过了飞机的引擎声。
她呜咽了一下,有想躲的动作。
蒋俞白贴着她的唇,像是提醒,又像是威胁,哑声道:“小心,隔音不好,你爸妈会听见。”
陶竹不感动了,思维刚有那么一点分散,蒋俞白的舌头已经搅进来,勾着她的细腰,把情迷意乱的人带到自己的房间里。
咔哒。
锁门。
第78章 凌晨五点
陶竹睡在蒋俞白这里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身份原因,更像一段倒叙,先有的肌肤之亲, 后有的情感递进,最后的终点,也成了他们的起点。
心里有事, 陶竹在睡了三个小时后的凌晨五点醒来。
飞机窗外云海在月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光泽,机舱里微弱的暖橘色小灯仍开在她睡觉前的亮度, 蒋俞白在整理文件,一夜没睡,见她醒了,他收回缠绕在她发间的手指:“弄疼你了?”
陶竹看着他从她头顶抽出去的手:“什么?”
蒋俞白在昏昧灯光下泛着玉色的手指绕了一圈,淡声道:“没什么,怎么忽然醒了?”
陶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抱着被子, 说:“我得回去了, 不然没办法跟我爸妈那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蒋俞白缓慢地呼了一口气,把电脑放到一边,拿起凉水抿了口,低声问:“你打算就这么一直瞒着他们?”
他俩现在是正经的恋爱关系,其实也都这么大了,按说谈个恋爱确实是不用像读书时候那样瞒着父母了, 但是问题就在于, 她的恋爱对象是蒋俞白,陶竹都没敢仔细想过怎么跟父母说, 她把问题踢回给蒋俞白:“你说我咋跟我爸妈说,我跟蒋俞白在一起了?你要是我, 你咋说?”
“如果我是你?”蒋俞白代入了一下,表情认真,“爸,妈,我想嫁给蒋俞白。”
他一下子把高度抬到“嫁”,让陶竹愣了一下,但很快她盘着腿往前蹭了蹭,问:“现在你是陶竹哈?”
蒋俞白:“嗯。”
“那我是谁?”陶竹问,“是我妈吗?”
蒋俞白以为她要角色扮演一下,点头。
陶竹确实是角色扮演,但肯定跟蒋俞白想的不一样,她胳膊撑起上半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起来,“啪”一巴掌按在蒋俞白脸上,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点突然,蒋俞白这辈子没被人这么冒犯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听到她压低了声音的低吼:“我铲你一耳屎让你清醒清醒!嫁给蒋俞白?你咋不嫁给玉皇大帝?”
演完隐约听到外边有动静,陶竹连忙把被子掀开,赶回爸妈那边。
怕爸妈已经醒了,陶竹没直接回去,而是把衣服脱下来盖在身上,在飞机座位上装睡。
起得太早了,精神放松下来,真的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飞机降落,王雪平问陶竹为什么去外面睡了,陶竹只说因为他俩把空调都关了,她热的睡不着。
他们在北京没有住的地方,加上不想在北京玩,下了飞机陶竹给他们买了下午回繁春的机票,他俩一分钟都不想多待,自己打车去大兴机场了。
陶竹回北京还没租房,暂住在蒋俞白家里。
那间熟悉的小房子已经被重新打扫过了,干净明亮,各式各样全新的生活用品,给人一种不像是暂时过渡,倒像是要让她长期住在这里似的感觉。
蒋俞白拿了个橘色的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一双新拖鞋,弯腰放在她脚下,起身时,又在她唇瓣上蹭了一下。
陶竹用脚抵住他的腿,不让他再继续,在咫尺呼吸间,她忽然说起来:“你知道嘛,昨天晚上我做梦来的,梦到你周围圈子的那些人了。”
蒋俞白:“黄隽洲?”
“不是。”陶竹说,“就是,你们那个圈子的所有人,在一场聚会上。”
蒋俞白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拆手边的其他装着生活用品的盒子,边拆边问:“梦他们什么了?”
“具体的忘了,就醒过来的时候,我觉得他们都挺可怜的。”陶竹对上蒋俞白不解的目光,继续说,“他们被金钱庇护,也被金钱所限制,当女人和性来的过于轻而易举的时候,就再也感受不到感情上一层一层递进的快乐和满足了。”
小姑娘真长大了,不再觉得金钱是一切了,蒋俞白笑了下:“你知道我想到谁了么?”
陶竹问:“徐襄?”
蒋俞白:“为什么是她呢?”
“因为我也想到她了。”陶竹说,“她在你们圈子里,真的是非常特别的存在。”
蒋俞白把拆开的吹风机和洗发液放一起:“你就没觉得,在我周边儿,还有个人也挺特别的?”
陶竹一脸认真地问:“谁啊?黄隽洲吗?他好像没怎么带过人?是有什么隐疾?”
“隐疾!隐疾!”蒋俞白都给气笑了,一手拿着拆到一半的盒子,一手捏她脸,“你就没觉得我也挺特别的?”
他前面那句话是在说黄隽洲,后面半句话是在说他自己,但是连在一起,陶竹一时间以为是他在说自己有隐疾,还愣了下,良久才反应过来,这两句话是分开的。
是哦,这么一想,蒋俞白确实还挺特别的。
不过,结合他家里人的情况,和以前在圈子里各种人嘴里听到的七零八碎,陶竹倒又觉得不难理解。
蒋俞白上小学的某一天,蒋中朝身边多了一个不明不白的女人,那时候柳书白是个不折不扣的家庭主妇,蒋中朝在她闹了几次之后也并没收敛,想着她总归闹不出大风浪,他也早晚会回归家庭,可没想到,柳书白竟然毅然决然地要跟他离婚,而且为了能走的彻底,她主动要求净身出户。
当时柳书白身上可是一分钱收入都没有的女人,蒋中朝以为她就是威胁他,懒得搭理,可谁知道,柳书白真的一走就没再回来。
蒋中朝找了她没几次,身边这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就怀孕了,蒋中朝知道她是更不可能回来了,就给了她一笔钱,可她没要。
不仅这笔钱没要,后来的几十年,蒋中朝明里暗里想给她投资,她都一分钱都没要过。
连蒋中朝自以为会让她魂牵梦绕跟他纠缠不断的儿子,她也没要过,一个人过的潇潇洒洒,风风火火。
在蒋俞白这,提及那些年,他总是以一句漫不经心的“他俩离婚了”带过,但是陶竹知道,在他小的时候,一定也经历过许多咬牙度日和夜不能寐,所以才会格外介意不清不楚的关系,对性也没有多热衷。
刚想到这,蒋俞白已经又弯下腰亲她,陶竹在想事的时候不习惯被打扰,手掌习惯性地摁在他厚实的胸膛上,却却明显感觉到他身体里异样的反应。
客厅有人开门了,蒋中朝和许婉楼有说有笑地回家,大门被北风撞上,嘭的一声带起微凉秋风。
陶竹心里一惊,唇上却吻的一片火热,蒋俞白举高她的手,把她按在床上,吻的她一塌糊涂。
外面有人,陶竹动作和声音都不敢太大,一直被亲到呼吸紊乱,才听到上楼的脚步声消失。
陶竹的脸皮可没那么厚,在人家家里做这种事,声音一消失,她立刻扭开脸,把蒋俞白轰出去。
蒋俞白想的倒是开,反正早就没给他们联姻的希望,更何况自己这几年事业做的不错,底气也在,无所谓他们是否会知道。
被轰出去之后,他高大的身子斜斜地倚在门上,拇指旁若无人地扫了下唇角,笑道:“小没良心的,卸磨杀驴。”
陶竹:“没有啊驴!”
蒋俞白:“杀鸡取卵。”
陶竹:“没有啊鸡!”
蒋俞白气的不行,他第一回发现这世界上还真能有人把他气成这样,他还没辙的。
但是,也还真的挺开心。
蒋俞白走后,陶竹睡了一觉,等睡醒,下载了一些租房的软件,按照地铁找房子,找着找着,她忽然发现,她的公司跟程果的公司地铁在同一趟线上,前后就差四站,想到程果现在也在租房,她一不做二不休邀请程果一起。
在外地出差程果欣然同意,只不过,她的房子还有一个半月才到期,陶竹觉得关系不大,她可以等程果房子到期以后再搬。
等果果从从外地回来的时候,到了陶竹入职的时间,办理完入职拿到大厂工卡的那天,陶竹拍了张照发到朋友圈。
当天晚上,看到她这条朋友圈的柳书白邀请她一起吃饭。
吃饭的地点是她公司附近新开的一家商场,因为是工作日,人不太多,柳书白先到的,服务员把她领进座位。
“小姑娘精气神儿变好了。”看到她的第一眼,柳书白评价道,她放下手机问,“什么时候回国的?”
陶竹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有一周多了。”
柳书白:“回国了没跟我说呢?”
虽然问的话很直接,但是她没生气,陶竹喝了口水,如实说:“您不是说我想要创业再找您嘛,我目前没这个打算,想着先学习一下,就没打扰您。”
柳书白“哦”了一声,心里想着小姑娘分寸感挺强的,家教不差,但脸皮也薄了点,以后要真创业了还是这个性子,占不着便宜,但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她换了话题问:“那你现在住哪呢?”
陶竹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暂时先住……俞白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