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空空如也,为了等她点菜,菜单也没撤,只在正中上了一盘鳌虾。
虾烧得色泽金红,油光温润,汤汁浓郁。肉质饱满紧实,几乎要从壳里弹出来。
鲜美气味扑鼻而来,像只勾爪,一下就挠得简亭灵腹内咕咕直叫。
吃了一个月烂菜叶的简亭灵顿时口中生津。她立刻拿起筷子,稳准狠地往盘中夹去。
“吃这个。”
柯意之却递给她一只小碟。
十几只剥好的虾肉密密排在碟内,还细心地淋上了正冒热气的汤汁。不知会是多少人的梦中情虾。
简亭灵诧异地抬头。
对面虾壳堆成小山。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不知佩戴着百万价位的手表跟珠宝,拍过多少次广告。
现在,却很接地气地戴着塑料手套,上面还有剥虾时沾上的浓郁虾汁和零星蒜蓉。
他自己筷子丝毫没动,对她说:“慢慢吃,还有很多。”
第39章 见意
简亭灵真的很饿。她每天运动量都比别人大不少, 光吃沙拉肯定不够。
这盘唾手可得的虾太诱人,她简直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高呼“好想吃”。
但她不太好意思,用仅存的理智矜持地咽了咽口水:“你也还没吃吧?我们一人一半。”
然后就听见一声气息短促的笑。
这地方极风雅, 窗外栽了片琴丝竹。葱茏竹影映入古式窗棂,影影绰绰,将他容颜笼罩其中。
清风竹影间,俊美得像个仙神。
柯意之慢条斯理摘下手套, 用湿帕擦净手:“都是给你的,我吃过了。”
说着还扫了眼那鳌虾, 神色流露一丝厌倦。
简亭灵不再犹豫, 顿时抓起筷子, 大口暴风吸入。
温热的鲜美汤汁溅在舌尖, 慰藉了每颗味蕾蚀骨噬心的馋。
虾肉紧实弹牙,稍稍一嗑就迸出汁水。
虾壳剥得细致, 半丝杂质也无。细腻肉质化入口腔,踏踏实实地落入胃里,浑身都是大写的满足。
简亭灵舒适地长呼一口气。
这个时刻,完全可以计入她人生中最幸福的瞬间!
饥肠辘辘的肚子先被美食垫了垫, 点菜时也就更有余裕。简亭灵接过对面递来的菜单,从容地点了几道菜式。
她不是没见过市面的人, 即使面对这等高档的餐厅, 也并不怯阵。
……不过根据她此刻的衣着, 也没人能看得出这一点。
点完菜, 她才眼尖地发现,柯意之的杯盘都没动过, 筷子上一点痕迹也无。
他刚刚说吃过了, 是骗她的。
简亭灵有些愧疚, 将吃空的小碟推远了些。
他却似乎会读心,轻轻摇头:“我在摄影棚吃过点心,不饿。”
一阵风动,他背后那幅锦屏顿时华光粼粼。火凤尾羽耀眼,在他眼尾也染上些极具侵略性的浅红。
令他看起来,桀骜又明亮。
简亭灵承受住美颜暴击,试探着问:“你今天,很高兴?”
冰山融化了,像团火光。
至少从造型上看。
柯意之垂眸,帮她倒了杯热茶,答非所问:“多吃点,一会还有工作。”
“啊?”简亭灵很意外,“我还以为你只是单纯让小瑞叫我吃饭。”
“你这么理解也行。”
他站起身,将漫着袅袅茶烟的杯子放在她手旁。
“毕竟定好的是下午。”
柯意之朝她欠身时,高大身躯遮蔽半壁天光。衣料下的肌肉线条依稀可见,身形挺括好看,将她视野全部填满。
能嗅到一抹书墨气息,夹杂着清新的洗发露香。
嗅觉蓦地激活了回忆。简亭灵想起他发丝碰触自己指尖的感觉,就像柔软的光芒。
她心脏怦然一跳,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他。
他目光聚焦在清绿茶水上,落杯时,小小的涟漪在凤眸里溅起,仿佛并未留意她。
简亭灵屏住呼吸,目光更明目张胆了些。
于是细细地刮过他蓬松的发、浅淡的痣,再从漂亮的下颌线,到白玉般的喉结。
眼神浓稠如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贪婪而眷恋地,沾染神祇。
却不料。
下个瞬间,他薄白眼皮忽然微微掀起。
有恃无恐地,对准了她的视线。
!
怕目光泄露心事,简亭灵立即挪开眼。
手腕处忽然传来一阵酥痒,原来是他的衣袖,若有若无拂上她腕骨,轻轻摩挲了两下。
静谧的空间里,触觉也被无限放大,裸露的腕.骨被他气息清淡的衣袖触碰,感觉就像小朵小朵的烟花,在皮肤上轻轻炸开。
简亭灵强作镇定,想也没想地抬手去拿那盏茶杯,祈祷他赶紧退回去。
手指却触到他温热掌心。
原来,他先一步伸手挡在了茶杯前,冷白手掌将桌上的竹影一切为二。
一贯清冷的声线十分温沉,带着蛊人心魄的磁性:“小心烫。”
喉结微动,连话尾的鼻音都性.感得要命:“别这么心急。”
?
听觉和触觉双重夹击,简亭灵的耳根与指尖蹭地掠过一抹浅粉。
只是拿个茶,怎么他这反应,像自己要做什么不正经的事情一样?
而且,见她怔住,他那只原本平展立在桌上的手掌,似乎微弯了弯。
仿佛她再不收手,手指也会被他顺势包入掌心。
???
简亭灵唰地抽回手,难以置信地看他一眼。
他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柯意之?”她不太确定地叫他名字,“你中彩票了?”
不对,是她以穷鬼之心度巨星之腹了,人家怎么会看得上彩票那点奖金。简亭灵立刻改口:“你又要拿金曲奖了?”
此刻门扉被轻轻推开,一水儿穿着古装的服务员鱼贯而入,带来烟火气十足的香味儿。
梦幻般的结界被现实触碎,柯意之眸间短暂地滑过一线遗憾,却也很快复归淡然。
倒不必急于一时。
他好整以暇地坐回原位,看着服务员训练有素地将一桌菜布满:“今年连新歌都没发,谁给我颁奖?”
提到这事,他亦无奈:“现在乐坛浮躁,好作品太少见,公司特地约见过几位作曲人,成果也不理想。”
此时服务员弯腰布菜,正好挡住了两人视线。
简亭灵借机发问,语调没什么波澜:“怎么不让骆怀秋再给你写一首?”
柯意之没多想:“骆老师下半年出国,还有许多杂务要处理,无暇分心。”
是无暇还是没那个本事?简亭灵笑了下,也没多说。
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因为她还不够一呼百应。
简玉澄很早就教会她一个道理,若不能一击必中,就不要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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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简亭灵又开始犯困。
她晃晃悠悠跟柯意之上了车,摸索着往后座一坐,脑袋立刻陷进真皮头枕里,拔都拔不出来。
睡得正迷糊,隐约感到有人将她身躯放倒,又在她头下垫了个软绵绵的东西,舒服极了。
鼻翼周围萦着清冽的书墨香,她脑海中浮现出那只雪白的长毛抱枕,混沌不清地说了句什么,又安逸地翻了个身。
柯意之俯耳去听,依稀听出她说的是:“男孩子也抱抱枕睡觉啊,这款式也太娘了。”
他听得失笑,小声怼她:“不行吗?”
“呼。”她已睡熟了。
虽半点不施粉黛,五官却生得一副得天独厚的浓墨重彩。眉睫浓如漆墨,鼻尖玲珑似玉,唇瓣殷红如樱。
柯意之垂首,小心翼翼将她垂落眼前的发丝拨到一旁。
指尖触到她细腻如瓷的皮肤,轻柔温软,棉絮般无害。
他眸光明灭,呼吸渐沉,勉强忍下胸腔内跳动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