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眸,窗外昏黑,室内还有盏暖黄的灯陪伴,而陆颂衍就在自己身边。
“我醒了。”她轻声说了句,默默从床上爬起身。
得到的是男人丢过来的冷言:“我没瞎。”
“……”
喻忻尔吃瘪,还只能咽下。
她一天没吃东西,饿到前胸贴后背,自觉主动接过陆颂衍带过来的外卖,安静盘腿在病床上吃饭。
饭香味飘满整个病房,男人还怡然在沙发处翻阅杂志,连眸都没抬。喻忻尔时而悄悄关注他,神情不大自然。
直到一次被逮个正着。
陆颂衍戴着半框眼镜,眼里的阴冷直直朝她投来。
她一个着急,自己兜不住事,将最心底的反应完整交代:
“我确实是喜欢过梁俞哲,但只是之前,我这人还是拿得起放得下,不至于要在他身上坚持多久。”
“怀疑你的事确实是我的问题,今后不会了,我就算怀疑我的脑子也不会再怀疑你的人品。”
“至于昨晚的事,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故意的,也很感谢你的不杀之恩。”
陆颂衍放下报纸,泛着意味深长的眼神依旧在她身上。
说是道歉,但她这话更像是威胁。
毫无诚意,也阴阳怪气。
第32章 释怀
喻忻尔直接无视陆颂衍的动作。
手边仍抱着饭盒, 但一口没吃下去,继续说:“但话又说回来,我为什么会不信任你呢, 因为我发现你对我了如指掌,而我对你的了解几乎为零。就像之前,你给我的印象就是个儒雅斯文的人,谁知道你轻而易举就能将我原本平淡的生活搅乱,有过这件事在先,我就再也不确定自己对你的判断到底是对是错了。”
他们很少以这么心平气和的方式诉说着对对方的态度。
可能是心底积压的情绪太深,也可能是发烧真把脑子给烧坏了, 不说这番话喻忻尔就难受得紧。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
他们之间还是需要一个契机去修复关系。
陆颂衍确实认真听着她这番长篇大论。
单手将眼镜摘下,略有思考:“你的意思是,之前我给你的印象就是个有钱的冤大头?”
“……”
喻忻尔欲言又止。
什么冤大头,这是什么理解能力。
但还没反驳, 又先被男人的话堵回去:“背着我看其他男人跳舞、跟其他男人搂搂抱抱、还跟暧昧对象面对面吃饭聊天,还要求我不能介意, 不是冤大头是什么?”
“我那是在试探你……”喻忻尔想了想, “不过如果你没有派人跟踪我的话, 那你怎么知道的?”
“你知道陆家在京城涵盖多少产业么?”陆颂衍揉了揉眉心,“我想要知道什么还需要通过跟踪的方式?”
喻忻尔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你看看你看看, 就是因为你做什么事情都是轻而易举就能完成,我在你面前像蝼蚁一样渺小, 所以我不信任你也很正常吧。”
陆颂衍总认为她这话就是一番托辞, 毫无她方才嘴上说的‘道歉’之意。
方说:“此前的事情不如翻篇,至今期限还没到, 该怎么做想必你心里有数。”
喻忻尔思忖了片刻。
能翻篇么,那件事确实让喻忻尔再无法用寻常的态度面对陆颂衍, 也让她在他面前的地位被压到其低。
可日子都是要向前过,不翻篇折磨的只会是两个人。
她问:“怎样才算翻篇?你想让我认为哪个才是你?”
“哪个都是我。”陆颂衍回答得沉静,“我最恨对感情不忠不义的人,当时的事有冲动的成分在。”
喻忻尔想起常裳的话。
他的母亲出轨,当着他的面直言不要他,就连他的父亲一看见他也觉烦心。
一个从五岁就被全世界抛弃的人在面临类似的事情上会有那种做法,好像也没那么说不通。
试图站在他的角度理解他,她才说:“那也行吧,我不介意翻篇。”
但顿了顿,再补充:“但你也知道你太冲动,换言之是不是你承认自己的错误了,既然这样的话你是不是还欠我一句道歉?”
陆颂衍抬眸睨视她。
仿若听见什么有趣的话,眸底闪过暗光,眉宇稍许往下压。
喻忻尔已经能猜测到他的潜台词——“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道歉?”
深知自己几斤几两的女人讪讪一笑,默默抱着饭盒转过身。
见好就收:“不道就不道,当我没说。”
陆颂衍自然没兴趣陪她在这聊些胡言乱语,重新将报纸拾起握在掌心,只丢给她一句话:“吃饭就本分吃,吃饱后出院回家。”
-
退烧后的喻忻尔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再加上睡了一整日,晚上尤其精神,压根没有困意。
跑下楼练了会琴,还专门找了Jean汇报这段时间来的学习心得,而后才回到卧室,继续做着与奶奶的旅行攻略。
她已经跟公司请好假了,下周开始她将有一整周的休息时间,不过想起这是与奶奶的最后一次旅行,她又觉得这一周时间压根不够。
人总是这样,只有在失去前才知道珍惜。
陆颂衍到凌晨才从书房回到卧室,此刻喻忻尔还坐在窗前书桌旁,随便戴着陆颂衍的眼镜继续研究攻略。陆颂衍只扫了她一眼,继而前去洗漱。
洗漱完成后她还在那一动不动,似乎遇见了什么难题,表情里满是纠结。他绕过,先行上床。
关闭床顶上最刺眼的大灯,陆颂衍淡淡出声:“还不打算睡觉?”
“我不困,晚点吧。”喻忻尔随口回答,握着笔的手落在纸上书写。
但陆颂衍没有躺下,而是靠在床头拿了本书翻阅,似乎正在等她。
喻忻尔发现异样,才停下来偏头盯着他:“你也不睡?不会还想先跟我做完再睡吧,不怕我会将发烧传染给你?”
陆颂衍头都没抬:“放心,我对这种自虐的行为没兴趣。”
喻忻尔自讨没趣,选择回头自己完成手头上的事情。
陆颂衍这边位居高层,周围寂静无声,特别是在夜晚,留下的只有偶尔的翻阅声以及书写声。
喻忻尔大概写好与奶奶出行的注意事项,以及每处地方的特色,争取能给奶奶最好的旅行体验。
差不多完成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下半夜,她盘着腿在原位伸个懒腰,回头才发现另一边陆颂衍已经睡下了。
她将台灯关闭,站起身往他身边过去,步伐不自觉放缓,连呼吸也不敢太重。
她很少看见熟睡的陆颂衍,跟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但每次都是她比他更先睡下,也比他更晚起床。
因此她时常怀疑这个人到底需不需要睡眠,却又总能在睡梦里捕捉到那双抱着自己的手以及拍打在脖颈的均匀的呼吸,让她知道原来他在她身边还能睡个好觉。
像当下这样,她清醒着,居高临下凝视男人睡颜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喻忻尔忽然有个想法,想试探陆颂衍的睡眠到底有多深——比如拿画笔在他脸上画画,好奇他会不会醒过来。
不过她还没行动,就先听见男人的声音:“看够了么?”
他还是闭着眼的,没有任何动作,淡定得甚至让喻忻尔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刚想撒腿就跑,未曾想手腕先被拽住,男人总算略微睁眼,挟带倦意的眸与她对视。
喻忻尔想走走不了,当下的动作还让她看起来像是干坏事被抓了个现行。
轻咳两声解释:“我动作已经够轻了,可没有故意吵醒你。”
耳侧传来男人很重的呼吸声,他没有起身,身躯中完全书写着困惫。
“你挡住了那束光。”他提醒。
喻忻尔顺着他所说的方向回头看了眼。
她身后是房间内留下的唯一一盏灯,是昏暗到不会影响睡眠的夜灯,而他竟然会因为这么一点光影的改变而被吵醒。
动作默默往旁边挪,识相道歉:“我不知道,你继续睡。”
陆颂衍才松开她的手,缓声交代:“上床。”
喻忻尔活动了下手腕:“我不困,还不想睡。”
“那也过来。”陆颂衍嗓音低哑。
看在自己无意间吵醒他的份上,喻忻尔才依从他上床,但还没将被子盖上的时候身边便伸过来一双手,完完全全将她搂住怀中。
是再熟悉不过的感觉,喻忻尔顺势往他那边靠,让他的气息将自己包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此刻的陆颂衍有点黏人,像是贪恋她的温度,依赖她的气息。
她知道陆颂衍好像将她当成是入睡的工具,倒也本本分分充当他的褪黑素。
但她依旧没有困意,过了好段时间后还是清醒着的,只能看着对面玻璃上反射出来的两人相拥的倒映。
忽而用最小的音量询问:“睡着了吗?”
若非在当下如此寂静的环境里,她甚至连自己都听不到这几个字,在此刻也只能捕捉到一点气音。
但陆颂衍依旧能听清,并用不耐的语气回应:“你说呢?”
喻忻尔吓了一跳:“我又把你吵醒了?”
“没睡着。”陆颂衍回答。
“你昨晚也没睡吧。”喻忻尔不禁出声。
陆颂衍“嗯”了声。
“你不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