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没有猜错的话,他这局应该还是地主。
也就是说,剩下的两个人,并不会有一个人刻意给他放水。
可他就是敢赌。
黎粲原本注视着桌面的眼神,突然转变成了只是盯着邵轻宴瞧,看见他白皙修长的十指,一手抓牌,一手继续气定神闲地抽出了一张预备牌,放在桌边。
他好像真的很有信心,自己这张牌能打jsg出去。
黎粲虽然没有自己上场,但是看到这里,手心居然不禁冒出了一点冷汗。
这局牌下到这里,其实最后每个人的手上,都是只剩一些散牌。
赌的就是一个心跳和运气。
黎粲屏息凝神,看着坐在邵轻宴上家的顾传铭,手里最后握着三张牌,最后权衡利弊过后,缓缓扔出来一张八。
一张八。
邵轻宴手上剩的,刚好是张九。
他赢了。
他赌对了。
就算是面对着黎谈和顾传铭,他也依旧从他们的手上赢下了这局所有的筹码。
而且他是地主,筹码直接翻倍。
黎粲盯着邵轻宴的脸,一时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啊,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顾传铭扔掉自己手里最后剩下的几张牌,挫败地靠在椅背上。
“哎,对了,粲粲既然来了,要不要一起玩一局?”他邀请黎粲道。
“斗地主?”
“是啊,或者桥牌,红五,四个人可以玩的东西多了,你选一个。”
黎粲闻言,眼珠子慢慢在三个人脸上转了一圈,看了看他们桌上剩余的这些筹码之后,没有急着先选桥牌还是斗地主,而是直接告诉顾传铭,说:“那我要和他一组。”
她手指的方向,不是别人,恰好就是刚刚才赢下一局的邵轻宴。
理由没有别的,因为他强,目前手上的筹码最多。
顾传铭乐了:“粲粲,一时的运气是运气,下回可别哭着求我们放过你。”
“那下局顾大哥你赢了,我再和你组队不就好了?”
黎粲丝毫没有要改变想法的意思,话落之后,直接晃了晃自己昨天新到的一双小羊皮,到了邵轻宴的面前。
“行吗?”
她在问他组队的事情。
邵轻宴看了她一眼。
“好。”他说。
—
外面持续不断地在下着雪,几个人围坐在温暖明亮的休息室里,一玩牌,又是直接玩到了傍晚。
最后两队人马不分伯仲,虽然有输有赢,但黎粲到最后,也没有跟顾传铭组过队。
因为邵轻宴无论怎么输,他桌面上的筹码,总是要比黎谈和顾传铭都多一些。
黎粲有时候都怀疑他是故意的,故事输掉这局牌,好叫她早点去顾传铭那里,但他每次输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又会跟之前的斗地主一样,直接开赌一把,然后重新把筹码都赢回来。
很有意思的玩法。
黎粲反正到最后,也没有换过和他的组队。
吃过晚饭之后,大家总算没兴趣再玩牌,外面大雪纷纷扬扬,不仅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而且越下越大。
黎粲一个人泡了壶茶,坐在一楼的庭院里赏雪。
邵轻宴抱着笔记本,坐到了她的身边。
黎粲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倒是邵轻宴先说:“谢谢你,黎粲。”
黎粲懒洋洋的,一边玩手机,一边脸上没什么表情。
“谢我什么?”
“顾传铭和你哥今天都答应年前来一趟我们公司考察。”
因为是初创的风投公司,所以公司在投资别人的时候,往往也需要给自己找到源源不断的资金来源,不然,即便是找到了可以投资的项目,也常常会因为资金链不足而直接断了路。
黎粲今天带他见的两个人,全部都是国内排名至少前一百的企业继承人,份量和资本,全部都可想而知。
黎粲低低应了一声,依旧没什么回应。
邵轻宴于是抱着笔记本,坐在她身边,独自忙活了一会儿。
忙完之后,他抬头,看着眼前仍是纷纷扬扬的大雪,好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问:“你后天有空吗?”
大雪之中,他的声音好像有点空灵。
黎粲掀了下眼皮。
“怎么,你还要请我吃饭?”
“最近元旦好像新上了几部电影。”邵轻宴说。
哦,原来是想请她看电影。
黎粲终于舍得把目光再转到他的身上。
雪夜之中,邵轻宴的脸颊,好像比白天看到的要更加清晰和精致一点。
这么昏暗的灯光,这么黯淡的夜色,其实黎粲自己也搞不懂,怎么会更加清晰和精致一点。
但的的确确就是这样的。
他抱着笔记本,鼻梁上架着一副白天没有的银制细框眼镜,活脱脱是一副精英败类的嘴脸。
“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黎粲没有由来的,想起余光中的这句诗。
她今天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又静静地打量起邵轻宴的脸。
然后,她终于想起白天时候和黎谈的那番对话——
“放心,我不可能会再倒贴他。”
她神色顿了一下。
而后,嘴唇不受控制地上下碰了碰,说:“最近全都没空。”
—
2024年的第一场雪,下到第二天中午才终于停下。
黎粲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厚厚的积雪场景,终于不可避免地想要去外面转转。
黎谈和顾传铭用完午饭后,好像就去谈自己的事情了,邵轻宴倒是抱着笔记本一直坐在昨天那间大的休息室里,她从房间里出去,路过就能看到。
然而黎粲昨晚刚拒绝了他的电影邀请,今天也并不想和他一起去赏雪。
于是她独自一个人,特地换了一双雪地靴,趁着雪停,就往山庄后面的茶山上去。
在柏悦山庄的附近,有一片茶山,也是黎家的产业。
每到春天的时候,这边茶山就会招很多闲散的女工,要她们来帮忙采茶,制作茶叶。
每年黎家拿出去送人的茶叶,都是几百斤几百斤地算。
茶山上的风景,比在山庄里看到的要开阔许多,下了一天一夜的厚厚积雪,压在还完全没有一点抽芽苗头的绿叶上,形成完完全全的覆盖。
黎粲站在山野间,忍不住深吸了一口空气。
混淆着一股冰碴子味道的,是山间再清新不过的冰雪气息。
她独自站在高处,环顾一圈四周,白茫茫一片的茶园,其实现在再适合拍照不过。
可惜她现在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她只能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拍了几张茶园的风景照,给林嘉佳发了过去。
最近到了冬天,林嘉佳正在四处寻找可以拍摄雪景的地方,云山的位置,可以说是得天得厚。
她一边走路,一边给林嘉佳发着消息。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茶山上信号不算太好,她的照片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去。
她于是紧锁了眉头,暂时把注意力全都放到了手机信号的问题上。
脚下滑倒的一瞬间,黎粲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直到她整个都仰躺进了雪地里,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她才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
她摔了。
以一个极其狼狈,又极其疼痛的姿势,摔倒在了自家茶山的雪地里。
浑身的疼痛开始后知后觉地冒出来。
黎粲再能撑,坐起身的一瞬间,眼角也不禁挤出了泪花。
疼……
是真的疼……
她这一摔,好像是摔到了尾椎骨。
她痛苦地坐在雪地里的台阶上,浑身从屁股疼到腰背,想要站起来走一步路,却发现左脚好像也不能动了,别说是站,现在就是稍微掰直一点,都能感觉到无尽的疼痛。
而且她的眼睛,好像也是受到摔倒的影响,黑暗过后,眼前居然开始不断出现各种花纹,出现各种奇奇怪怪的图案,唯独不再是之前的雪景。
眼冒金星是什么样的感觉,黎粲总算是知道。
她意识到自己是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