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给商时序发了条消息:
[我去保利广场那边看打铁花,不在酒店里了。]
过去的时候已经九点了,广场上聚集了很多人。
最前面用围栏圈出了一块地,禁止群众进入,避免出现踩踏发生,也是为了群众的安全着想。
打铁花的铁水,烧得赤红,上千多度的高温,稍有不慎就容易灼伤皮肤。
广场的正中央,搭建起了一个柳枝花棚,属于确山打铁花。
周遭一共站着五个人。其中四个是壮年人,全部赤膊上阵,另一个则是女生。
晚棠去的时候比较晚,人太多了,大家都想往前挤,没想着挤着挤着倒是把自己给挤到稍微靠前的位置去了。
因此看见这一幕的时候,着实诧异了一阵子。
毕竟,一千多年来,从来没有女孩子学打铁花的。
旁边的女生正打开相机模式,对着尚未开始的画面拍了几张照片,看样子是要发送给朋友。
因为她问晚棠:
“请问你知道演出什么时候开始吗?”
“我也是刚来,”晚棠摆摆手,“不太清楚。”
“七点半正式开始。”右边的热心大哥开口,“你们来得有点晚啊,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样子,就要结束了。早点过来的话,可以占一个稍微更靠前的位置,观赏更佳。”
“好的。”晚棠倾回身体,“谢谢。”
商时序还没有回她消息,应该还在开会。
尽管如此,还是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月亮西沉:[确山打铁花,晚上七点半到九点半。公司上面的事,要是结束得早的话,你可以过来看看。]
[非遗文化。]
确山打铁花,表演者手持两根柳木棒,上边的棒子盛铁水,下棒击打在上棒的凹槽部位。
使上正确的力气,将盛着的1600°的铁水打上十几米的高空。
铁树银花落,万点星辰开。
驱邪纳吉,祈求福泽。
手机屏幕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商时序:[会议很简短,大概十分钟的样子就结束。]
月亮西沉:[好像从酒店过来也要一阵子,估计是赶不上了。]
[算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看吧。]
晚棠觉得他也许不会来了,毕竟从那边赶过来,没多久就结束了。
索性将手机打开相机,找到录像模式,转着身体将周围的景色全部拍了进去。
点击发送。
人太多了,网络也开始变得差劲,视频转得有点慢,对面的消息率先抵达过来:
[看的人肯定很多,注意安全。]
月亮西沉:[好。]
和他发完消息,转而给邬紫越打了通视频电话,两人在这一块的审美,是出奇的一致。
“你这是在哪呢?”邬紫越凑近屏幕,“怎么这么多人?”
“保利广场打铁花。”
邬紫越惊叫出声:“不是吧,这么幸运!”
“你一个人去武汉,就为了看打铁花?你老公呢,不和你一起?”
周晚棠单手抄进衣兜,目光看了眼前方,“他出差,我跟着一起过来的,碰到演出算是意外收获。”
“啧啧啧。”邬紫越笑她,“你这是春心萌动了?夫唱妇随。”
“这才过了多久?”状似苦想,“好像也就一个多月吧。”
晚棠矢口否认:“没有。”
“好了,不聊这个了。”邬紫越说,“你切后置,让我也瞅瞅。”
“这个是确山打铁花吧?”
镜头里,传来了她的声音。
“嗯。”
“挺难见的。”
确山打铁花,直到杨建军老师遍访道观,考察文物,历经了13年,才终于在2002年秋,复原了出来。
演出者直面烈火的恐惧,只为让观众感受历经千年的文化魅力。
“怎么不见他人?”
“开会。”
“好吧。”
“先不聊了,电影马上开场了。”
“你一个人去看电影?”
“当然不。”邬紫越笑笑,“约了个小鲜肉。”
“行吧,那就不打扰你了。”周晚棠笑言,“祝你约会愉快。”
“Good luck!”
铁水被击打起来的那一刻,犹如一簇盛放的烟火,却比烟火更为细碎,像是万点星辰溅开,在地面砸出小星子。
“马上就要结束了。”旁边女生依依不舍地说,转而看向晚棠,“你朋友还没有来吗?”
“嗯?”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但还是道,“我是一个人过来的。”
“好吧。”女生笑笑,“我见你那个时候问时间,还以为你是和朋友一起过来的,在这等人的。正想告诉你,还有一会的时间就要结束了。如果他还不来的话,怕是赶不上了。”
周晚棠无奈地抿嘴笑笑:“谢谢。”
还剩下最后十分钟,她没打算继续停留,准备再去周围其他景点看看。
勉强从人流中推出去,将略微挤散掉的森系格子围巾,往脖颈后理了理,下巴缩进柔软的料子里。
人群的惊呼声一声盖过一声。
她心中不无可惜地想着——想着,商时序肯定是见不着了。
不过自己也算是有先见之明,提前给他拍了个视频,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埋着头,盯着脚下的路。
心却在出神。
这般想着,突然被人钳制住手腕,往前走的步伐被迫停下。
“小婉。”
熟悉的声音,离耳朵很近。
晚棠讷讷地抬头:“嗯?”
商时序松开她的手,“还没有结束,好像来得不算太迟。”
“这里这么多人,你是怎么找过来的?”她诧异,“而且,你不是说还有十多分钟才能结束的吗?”
“嗯。”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刚好十分钟,好在路上没有堵车。”
“你忘记了,你不是发过来了一个视频吗?”
“原来是这样。”语气有点惋惜。
“我刚从人流中挤出来,你要是给我发消息的话,我说不定还能给你分出一半的位置。可惜,前面人山人海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不是还没有结束吗?”他问。
眼睑低敛,“一切都来得及的。”
“你想看吗?”
她摇摇头:“我已经见过了。”
还没等她将剩下的话说完,商时序单手抱着晚棠,轻松将她带到自己的肩窝。
“你做什么?”她赶忙撑住他的肩膀,“好多人看着在呢。”
她挣扎着。
直到目光听见前面的人嘈杂的声音:“这是最后一棒,马上就要结束了,真快啊。”
闻声,晚棠挣扎的幅度变小,一手撑在他的肩膀,一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目睹最后一捧铁水被装进柳木棒的凹槽里,只等表演者跑到柳枝花棚,下棒用力一击,漫天星辰散落。
她赶忙伸手扯了扯商时序的衣袖,低头看他,“快放我下来,不然我就生气了。”
没有半点威慑力。
“怎么了?”商时序无奈将她放了下来,“是不是这个位置不太好,看得不是很清楚?”
“不是。”
她被放下后,拽着他的手,来不及多说什么。
扯着他的衣袖,挤在人流中,眼神急切地示意他赶紧看过去。
他顺从地跟了过去。
商时序的身量高,即使是在水泄不通的人群中,眼前的一幕也很轻易地便被纳入眼底。
下棒击打上棒,铁水被抛掷十几米的高空,迅速向下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