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他车里的饼干还剩几块,她从包里取了湿纸巾擦过手,正要拿出来吃,手机上就进来了电话。
是丁月。
岑遥把饼干放回去,接起了妈妈的来电。
“遥遥,今天回来吃饭还记得吧。”丁月问。
岑遥说记得,已经在路上了。
丁月那边没有立刻说话,像是在细细聆听她这边的声音。
岑遥马上懂了,向她保证道:“我没在酒吧。”
丁月放了心,又问:“那你现在是要去坐地铁?”
“不是,我约的车。”岑遥说。
丁月“哦”了声,又道:“这个时间不好打车吧,你是不是等了挺久的。”
岑遥怕她要问东问西,就没有交代桑默的事情,只含糊地说是等了一阵子。
丁月听了便道:“早跟你说还是自己买个车开方便,你怎么还是拖着。”
岑遥第一万次糊弄了过去:“好好好,我以后一定买。”
“那我开始做饭了,给你煮砂锅,等你回来就能吃上。”丁月边说,边挂了电话。
岑遥松了口气,把手机放回包里:“我还以为我妈妈要骂我昨天在酒吧里躺尸的事情。”
“你家里人都叫你遥遥?”谢奕修边开车边问。
岑遥不知怎么,从小听习惯了的小名被他用清冽的声线叫出来,明明只是稀松平凡的两个叠字,却突然变得特别好听。
也特别勾人,像白雀的羽毛擦过耳膜,有种温柔又欲罢不能的痒。
她停顿一下,才说对,又说,我朋友和闺蜜也都这么叫。
谢奕修想起高中的时候他问过别人她的名字,对方随口一说,他一直想知道她的“遥”到底是哪个字,后来还是有一次经过她的班级,在门口看到值日表,一行行找下去,才知道是“水远山遥”的“遥”。
他们曾经也真的水远山遥。
岑遥不知道这些,她只是重新拿起了刚才放下的饼干,边吃边问:“你买这辆车要多少钱呀。”
了解一下市场状况,这样丁月问起她有没有在关心买车的事情,她还有的说。
谢奕修对低端车市场不太了解,但听赵峥说这台车卖也卖不了几万,便道:“二手的,五万左右。”
岑遥说这样。
谢奕修又道:“你要是想要,之后可以把这台转给你。”
“那你不开了吗?”岑遥问。
谢奕修其实没想过以后的事情。
没想过以后他还会不会开这台车,会不会来接岑遥下班,这样的日子,又是不是有尽头。
刚才那样跟岑遥说,其实他也根本不知道,所谓的“之后”,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掩饰了过去:“我后面会换车。”
岑遥想了想,跟他讨论起来:“可我也不要这个,我买车的话,想要买那种很可爱的,贴成粉色,打扮得漂漂亮亮,让别人一眼就能看到。”
“确实能看到。”谢奕修说。
又问:“你考驾照了么。”
“早就考了哦,我上大学的时候就拿驾照了,但我不敢上路。”岑遥说。
谢奕修问为什么。
岑遥没说话,耳边却仿佛响起了从记忆深处传来的一声“遥遥”。
那副慈爱的嗓音,后来她再也没听到过。
所以怕开车,所以怕车祸。
所以在马路上遇到不讲道理的车子,才会那么恐惧。
但现在不是适合讲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也从未对不知情的人提起过,更无意在桑默心头再添一丝阴霾,便只简单地说:“……我胆子小。”
说的时候,她的表情有些怔怔的。
谢奕修若有所思地向她投去一瞥。
吃完饼干,岑遥把空盒子放起来,倚在座位上,忽然想要听歌。
“你的车能连蓝牙吗?”她问。
谢奕修打量了一下车上的功能键:“只能放碟。”
因为是很多年前过时的车了。
早知道应该要赵峥找一台好一点的。
岑遥注意到他英俊的脸上流露出了替这台车觉得抱歉的神色,便说:“没关系呀,那用我的耳机就好了。”
岑遥从包里找出自己的蓝牙耳机,天气冷了,她买了浅粉色毛线钩的耳机保护套,包在充电仓外面,摸起来是暖绒绒的手感。
谢奕修说:“你可以外放。”
“外放不如耳机音质好。”岑遥认真地说道。
她取出一只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要戴另外一只的时候,想到了什么,问谢奕修:“我们一起听好不好?”
一边问,一边把耳机递给谢奕修。
但下一秒,她又改变了主意:“你在开车,不安全,我来给你戴。”
谢奕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察觉到一只小小的手靠了过来。
柔软的手指碰到了他的耳廓,假如不是在开车,被这样近地触及,他会下意识地想抓住对方。
片刻之后,岑遥缩回手,一只耳机被留给了他。
伴随着她轻快的嗓音:“我把声音开小一点,不会影响你。”
谢奕修莫名有些分神,并未第一时间给她回应。
下一秒,耳侧传来一阵柔和的旋律。
并不是从前奏开始放的,大概岑遥上次听歌听到一半,所以这次从那里开始播起:“My cookie can,hey you say you love me till the end.”
“你听过吗,是卫兰的《My Cookie Can》。”岑遥说。
Cookie can,饼干罐的意思。
谢奕修没来由地觉得,岑遥也好像饼干罐。
不然为什么这颗星球上所有的甜,都在她那里。
第18章
车程不长,岑遥没有听太久的歌,就到爸爸妈妈家了。
最后一首歌才刚放了个开头,她按下暂停,像每一次被桑默送到目的地一样,都有点不舍。
他把耳机还她,岑遥接过来,歪着脑袋去摘自己那边的耳机,拿下来之后,她要抬头,发间却传来一缕并不尖锐的刺痛。
她意识到是方才低头的时候,头发缠在了项链的吊坠上。
看不到是怎么勾的,她用手去扯,却觉得缠得更紧了。
谢奕修看见了说:“你先放手。”
岑遥垂下胳膊,他的气息倏然靠近,她放在座位上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不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他,已经能记住他眉毛的形状,瞳孔的颜色,鼻梁怎么起伏。
可还是会被吸引。
他蓬松的头发覆在眉眼上,落下浅淡的阴影,好看得不可思议,岑遥都不敢呼吸得太用力。
男生手部的动作顺着项链和发丝,断断续续地传导到了她的皮肤上,岑遥有种错觉她就是那条项链,此时此刻被他握在手里,想不了太多,只剩下横流的心事。
谢奕修替岑遥解头发的时候很小心地没有碰到她,他以前改车修车,多复杂疑难的状况都不在话下,可对付女生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却好像没那么容易。
也许是不够心如止水的缘故。
总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她今天似乎又涂了草莓味的唇膏。
不知道那些糖,她吃完了么。
在这些纷繁思绪的搅扰下,他好不容易才把岑遥的头发和项链分离开,然后放下手,告诉她说:“好了。”
对上岑遥的眼睛,谢奕修发现小姑娘的视线躲闪了一下。
很慌张的样子。
好像怕被他发现她在看他。
“我走了。”她用微弱的声音说。
谢奕修说好,又说:“谢谢你的耳机,那些歌挺好听的。”
岑遥闻言,抬眸冲他一笑。
然后推门下车,跑到了楼下。
她忽然想起自己忘了跟桑默讲再见,便回转身子,远远朝他挥了挥手。
家里妈妈已经煮好了砂锅,岑遥一进门,就闻到了鱼头和粉皮的香味。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岑襄见状道:“香吧,是你老爸我特地去市场买的花鲢鱼头。”
“老岑你别干站着呀,过来帮我盛饭。”丁月说。
岑襄忙不迭地过去了,让岑遥坐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