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没开灯,玄关的踏步灯微微亮着,她换了鞋往里走,发现沙发里躺了个人。
借着微弱的光,刚好能看到他侧身蜷在沙发上,像只大虾,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天很热,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在房间里睡,真的一点也不怕热吗?
李言喻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下来,借着七八分醉意打量他。
他睡得很沉,鼻息深邃绵长,身上的短袖微微往上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
其实她喝得有点多,脸是红的,头是晕的,呼吸都带着酒味。一时胆子就大了起来,她想看看他的脸。
她站起身来看了一会儿,模模糊糊的半张脸,没有一丝表情。又觉得有点晕,就坐在地上,撑着头看他头上小小的发旋。
看着看着,也不知怎地,她鬼使神差地伸出食指,摸了摸。
见他没反应,她胆子大起来。沿着发旋往下滑,划过他的脖颈、脊柱沟,一路往下轻轻缓缓地游动,一直到后腰。
她甚至隔着薄薄的居家短裤摸到了他的腰窝,还恶作剧似的用指腹碾磨了下。
或许是因为痒,周意躲了一下,李言喻屏住呼吸,以为把他弄醒了。结果他只是把长腿伸了伸,换了个更舒适的位置,浑然不觉地睡去。
她微微叹了口气,想起最近频繁地怀念起以前,大概是因为真的过得不好吧。
揉了揉脑袋,好晕好沉,四肢也酸软。
须臾,她把手机放在一边,直接就在地毯上躺卧成团,十分钟不到就彻底醉得不省人事了。
客厅重新恢复寂静。
周意良久没听见动静,终于翻了个身,把压麻的手臂释放出来,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睡意全无。
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快三点了,这么晚才回来。
他坐起身来,透过深沉的夜色看她的脸,连澡都不洗、妆也没卸就直接躺下了?
好大一股酒味,这是喝了多少?
他倾身下去,点了点李言喻的肩膀,装模作样道:“回房间去睡。”
无人应答,她维持着那个姿势,岿然不动,睡得很沉。
周意这才俯下身,抄过她的膝弯,将人打横抱起来,送回她自己的房间。
将人放平在床上,拉了空调被盖着,他还去客厅拿了她的室内拖鞋放在床边,以防她晚上起夜找不见鞋。
待要关灯退出去的时候,他脚步微微一顿,目光一错不错地看向她嫣红的唇瓣。化了妆,带妆睡的话,是不是对皮肤不好?
周意自我对抗了一会儿,还是走去卫生间,研究起了她的卸妆产品。半天找见她的卸妆棉,蘸了卸妆水,往她脸上抹。
悉心擦了半天,垃圾桶里扔了半盒卸妆棉,用掉了半瓶卸妆水,他略微生了一丝成就感。不过这化妆的成本是不是太高了,一次就要用半瓶啊?
李言喻维持着那个姿势,乖乖任他摆弄,卸完妆后她看起来要小了两岁,像海棠初开,占尽春色,清丽无比。
他又拿了洗脸巾给她净手,将她身上的茶歇裙抚顺,很是细致。
一番手忙脚乱地折腾下来,竟然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周意收拾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正打算要起身离开,却见她两扇浓睫像海水里的珊瑚,缓慢闪动了一下。
她怠懒地睁开眼,双颊酡红,就用含着水的清澈目光望着他。也不说话,像是醉得没有一点意识。
“怎么了?”
周意俯下身和她对视,两人一错不错地盯着彼此,他又问:“要喝水?还是哪里不舒服?”
没回答。
这样的李言喻少见。
上学期间她是极度克己的存在,烟酒不沾,重逢之后短短时间内,就见她喝了两回酒。更难得见的是,这回她还喝醉了。
周意满心新奇,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烫的,柔软的。又捉住她的手,握在手里捏了捏手指。
她喝醉了没有意识,他也就不必佯装扭曲,非要装作不在意。
此刻,她的目光令他想起偶然一次路过一片花海,锦簇的花朵罩在一团团冷烟里,似近似远,总想让人再看真切些。
他果真盯着她认真看,倏而笑了一声,都怪自己眼光太好,净喜欢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怎么不受磋磨?
收手的时候,却见她花瓣一样的嘴唇翕动,说了一句什么,没听清。
“说什么呢?”
旋即俯身凑近,随后他讶然怔住。
第三十七章
周意坐近了些,低了低身,耳朵凑到她唇畔去,问道:“没听清再说一遍,嗯?”
他没等到她再说一句什么,忽然颧骨被她微凉挺秀的鼻尖抵住,同一时间,她温软的唇瓣就印在他右脸上,是一个轻而快的吻。
酒气混合着她身上的花果香味,全部哺在了他皮肤的肌理上,甜美极了。周意有一瞬眩晕,脸上也沾染了她的热意,微微烫起来。
她亲他?
为什么?
什么意思?
怎么又不经他允许就亲他?
他愣了一秒,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被她轻吻的那一处,像在回味,还留有余温,好柔软,和上次一样。
他俯视着她,一出口的话却不是质问,更像是不满,“怎么只有喝了酒才亲我?”
李言喻望着他,眼里落满了他的倒影,所以他在她眼里看见了自己的眼神,痴意缠绵,毫不清白。此刻,任何口不对心的质问经由他的口说出来,都没有说服力。
半晌,他又把左脸递去她唇边,轻声商量:“再亲一下?”
她没有停顿,只微微仰了仰后脑,就蜻蜓点水似的吻在他左脸颊上,温软的触感,花果香味的气息,再次缠缠绵绵地扑在他唇上。
果真是醉得不晓得自己在干什么了。
周意回撤些许,静静端详她的神情,却没有预料中的欣喜,更多的是心悸。一颗心都裹在粘稠的夜色里疯狂跳动,他忽然无法确定,晚上在等她回家的无聊间隙,是不是也喝了酒消磨时间,以致于有了醉意。
“那中间的呢?”
他低身,盯着她丰润的唇瓣,毫无廉耻心地向醉鬼索吻。他很清醒,也知道这算趁人之危,可就是抓心挠肝立刻想要,今晚绝对是睡不着。
大概是明白这样的情形在清醒的时候太遥远,他才在这梦境一样的现实里,剥开伪装,直面真心,卑微乞求她一点垂怜。
黏湿的酒气拂动在他喉结、颈间,皮肤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颤栗。她却还没动静,依旧温柔似水地望着他,不说话也没有表情。
他被焦灼地研磨着,吊着,不上不下,伸手捉住她手腕,用指腹轻轻摩挲,又贴在脸上,生怕她突然就撇下他睡着了。
“再亲一下好吗?”
他涎着脸商量。
半晌,她动作迟缓地挣脱他的手,抬腕,抚向他的颈侧。
周意讶然怔住,任她动作,她手掌熨帖着他薄薄的皮肤,颈动脉每一下搏动,都捂在她掌心里,震颤不休。
她的手掌凉凉的,香而软,跟她此刻的人一样,没有回避与防备。是只有喝醉了才能窥得见的柔软乖巧,与他那样亲近。
“还亲吗?”
不是问句,是直白不遮掩的渴求和无可奈何的投降,他扣住她另一只手,甚至忍不住颤栗。
她的掌心覆在他的颈侧,以致于他说出的每句话,引起的每一次微小震动,全都像心跳一样握在她手心里。
她张开手掌,倏而握住他半边脖子,微微收拢五指,指腹陷入他颈间的皮肤里,一握一松,细细密密的痒直达他的心室。
像调情,像掌控,也像玩弄。
周意屏息,放低了姿态,感受着她带给他的一切悸动与难耐,认真凝视着她。
李言喻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突然用力将他的后颈掌住,顿了一秒,往下一带——
周意顺着她的力道完全低下头颅,顷刻间就得到了他最想要的奖赏。他瞳孔放大,颅内烟火噼里啪啦地炸响。
她吻他。
但与其说是吻他,毋宁说是咬他。
他眼睁睁看着她启开齿关,一口珍珠般的白牙寒光一闪,齿关猛然一合,咬住了他的下唇。
“嘶——”
他吃痛。
她却没打算就此放过,还用虎牙磨了几下,马上就有铁锈味弥漫在唇齿之间,她开始吸嘬那一处溢出的腥甜。
她的吻滚烫,湿热凶狠,毫无章法,弄得他发痛。
果然还是恶霸,一如多年前。
他却受用得很,闷笑一声,捉住她的双手环在自己颈项上,立刻反客为主,强势又热情地回吻她。
她脑袋后仰,躲了一下。
躲什么?
晚了。
他一手托住她的后脑,迫着她把头仰得更高,一手扣住她的肩头,唇舌长驱直入,撬齿深吻,不管不顾地扫荡她口腔里一切甜蜜气息,汲取她的津液,打算和她就此融化。
倏而又觉得不对,他动作一顿,睁眼看她,在她唇上啄吻一下,说:“闭眼。”
她眼睁睁看着,没反应。
他空出一只手,轻轻盖住她的眼睛,这样就很好,他再次俯首,吻住了她水光潋滟的唇。
然后他听见了她的心跳,和他一样剧烈,环在脖颈上的双手渐渐绵软无力,有点不知所措地抓着他的衣服。
他大掌盖着她的眼睛,那两扇纤浓的睫毛在掌心里轻轻颤动,挠刮出一点心动难耐的痒意,迫使他更急切地向她索吻。
这一切都叫他形容不出的愉悦。
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他脑子里一直在提醒自己“要停下要停下”,毕竟她喝醉了,根本没有思考能力,这是趁人之危……
但就让他卑鄙这一会儿吧,只要一个吻就好,只要这一个吻,他就还可以按捺住焦渴溃烂的心,耐心和她耗下去,多久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