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醉酒的阮栖送回家,第二天通过某种渠道得知,阮栖最后一条社交消息显示,她已经独自出门旅游,并且显然不想任何人打扰,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季时屹换过助理的号码打过去,阮栖确实始终关机。
网络上的声音逐渐沉寂,季时屹却并不关心,让人查阮栖的旅游方向,一反常态的,底下人效率缓慢,没有阮栖的任何踪迹。
直到嘉南公馆的物管部反应说,近期有人在小区门口恶意放置花圈,明显针对的是阮小姐,通过监控查到肇事人,目前已经交由警方处理,可惜联系不上阮小姐,也不知道阮小姐有没有受到骚扰?
季时屹不知道想到什么,让人查监控,果然从把阮栖送回家开始,阮栖再没有出过小区,不像是出门旅游。
他眉头紧锁,匆忙带着助理上门。
这会儿看到安然无恙的阮栖,物管部的工作人员都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经理说:“阮小姐,您没事就太好了。”
阮栖还不知道有人在门口放置花圈诅咒她的事,她最近受到的最大伤害,就是被停职前去超市会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因此没有出门的勇气。
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小甜剧,阮栖歪着脑袋看了对方一眼,有些迟钝的:“我没事。”
气氛顿时有点小尴尬,谁都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一阵兵荒马乱的过来,当事人却无知无觉,大家只能面面相觑。
阮栖也觉得气氛诡异,就小心翼翼的:“那我关门了?”
说完不顾某人死死盯住的目光,刨着爪子准备关门,却在最后一丝缝隙阖上之前,被人大力推开,季时屹一个人进来了。
屋内空气混沌,半下午,遮光窗帘隔绝了外头的所有光线,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壁灯,狭小的空间内里充斥着螺蛳粉以及水果发酵的味道,小茶几上面立着一只13寸的iPad,正小声地播放着电视剧,而旁边的垃圾筐里,摆满了杂乱的零食袋跟果皮。
季时屹额头青筋都跳动了一下。
再回头看因为他的闯入显得气急败坏的阮栖,她穿着毛绒绒的珊瑚绒睡衣,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乱糟糟的绑在后面,整个人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偏偏手上还不知死活得抱着一大桶冷冰冰的冰淇淋。
“这就是你的晚餐?”季时屹冷冷地盯着她,显然是压抑着怒气道。
阮栖宅了三天,也不管这会儿自己形象有多糟糕,脑子还有些懵懵的,跟他顶嘴:“关你屁事,你给我出去!”说着腾出手去推他腰肢,要把人赶出去。
被季时屹反手抢过那桶冰淇淋,随手隔在旁边柜台上,又制住她忽然推搡的爪子,而阮栖还在跟他咆哮:“季时屹,你有病吧,随随便便闯人家家里,你给我出去!”
季时屹为了制住她,用她睡衣的两颗小毛球把她爪子绑起来,无意间闻到她发丝的味道,简直不可思议又十分嫌弃:“你是不是都臭了,你有多久没洗澡?”
阮栖瞬间安静下来,小脸隐隐有些发红,而后破罐子破摔般更加剧烈挣扎:“关你屁事,就臭死你!你给我放开!”
季时屹懒得跟她废话,把她推进浴缸里,放热水,又随手脱掉自己大衣仍在外头,再进来时只穿了一件雾霾色的绒衫,袖口处上挽,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手腕。
阮栖整个人连同珊瑚绒的睡衣泡在浴缸里,宛如一只被人丢弃在垃圾堆里玩偶,目光空洞,整个人萎靡颓丧,闭着嘴巴不吭气。
季时屹脱她衣服的时候她不吭气。
季时屹把浴缸放满沐浴露的时候她也没吭气。
最后季时屹给她头发打泡沫,因为因为没有做惯这种事,抓得她头皮生疼时,她终于用沾着泡泡的脸颊回头瞪他一眼,明显是被他抓得有点疼了。
盥洗室的光线明亮,整个室内热气蒸腾,气氛竟然莫名有些静谧又柔和的缱绻。
阮栖苍白的小脸因为热气的蒸腾多少有了些血色,显得粉粉嫩嫩,于是瞪这一眼,多少无意识地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重了?”季时屹顿住手,口吻犹疑,手上力道不自觉轻了一点。
阮栖没吭声,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
灯光下季时屹一张脸显得英俊极了,眉目竟然难得温和,阮栖极少看他这般好脾气的时候,因为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皱着眉头,两个人后期总是吵架,阮栖很少有看到季时屹这样耐心十足的模样。
“你以前会说‘活该’。”阮栖忽然说,嗓音有些沙哑,有点委屈似的,“然后再重一点。”
季时屹便挑了一下眉,想了想:“我以前这么幼稚?”
阮栖被他逗得无意识扯了一下唇角,难得高高在上的季少能亲口承认自己幼稚。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很快,她情绪又低落下来。
季时屹没再说话,帮她仔仔细细清洗了一遍,有那么片刻,阮栖有点恍然的觉得自己好像被他捡回家的流浪小猫之类的,竟然会莫名对他生出一丝依赖感。
空气静谧,阮栖这种情绪突如其来,她把自己放逐三日,什么都不去想,用逃避的姿态面对所有的狂风暴雨,直到季时屹忽然出现。
他以强势的闯进来,像某种无声的安慰,又仿佛某种救赎。
季时屹拿来白色浴巾,擦了了擦她头发,要把她从浴缸里裹出来的时候,阮栖忽然伸出手搂住脖子,湿哒哒的脑袋枕在他肩膀上,红了眼眶。
那个姿势很亲昵,透着全然的信任,她埋在他脖颈哭,也不说话,只是哭,像个小孩儿。
起初,季时屹分不清楚是她刚从浴缸里出来的手臂滑腻湿润,直到脖子泪水越来越多,他才确定她是真的在哭,叹口气,难得十分有耐心的哄她:“不哭了,有没有想吃的,带你吃点东西,嗯?”
良久,阮栖才停止抽噎,大约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吸着鼻尖反驳他:“我又不是猪,干什么老是喂我吃东西。”
季时屹淡淡笑了一下,随手拿起干燥的毛巾揉她的头发:“是谁说的,心情难受的时候,食物最治愈,因为食物,是世界上最温暖的东西。“
阮栖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季时屹还记得这些。
而她这样跟季时屹□□相见,竟然全无半点别扭,大概是因为对方目光坦然,没半点杂念的关系吧。
乘她愣神的功夫,季时屹抱她进卧室,她裹着浴巾趴在季时屹怀里,季时屹找来吹风,有些不熟练地替她吹头发。
他动作温柔,以至于阮栖出现幻觉,有种自己是不是看多了甜宠剧,隐约的生出了点正在被对方耐心伺候的感觉。
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毕竟季时屹这个狗男人跟她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也没这么贴心过。
“季时屹。“
“嗯?“他在吹风的杂音里回应她。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阮栖小声地说,下意识搂着他腰肢,也不管他衬衫有没有被她打湿,在他的温柔里,迷迷糊糊的阖上眼帘。
这一觉睡得意外安稳且香甜。
阮栖再醒来,看见卧室窗户半打开,有夜风吹拂进来,墙角里窗帘隐约晃动。
浑浊的空气终于透出几分清新,而窗外,夜色浓稠。
她穿着毛绒绒的拖鞋出去,发现家里已然焕然一新,某个有洁癖的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在摆弄她的iPad,大约怕吵醒她,声音开得很小。
室内温度足,季时屹的外套整整齐齐地搁置在他沙发的旁边,只穿一件薄款的圆领绒衫,把他脖颈的线条拉得很长,隐约的,露出一点手臂和胸口肌肉的线条感。
沙发旁边的垃圾桶已经完全没有垃圾的痕迹,茶几跟桌子显然被擦拭过,就是不知道这样一层不染的赶紧是季少爷亲自动手,还是请的家政。
但依照她沉睡的状态,请家政她不可能听不到一丁点儿动静。
阮栖光是想到这里,神色便有几分微妙,莫名其妙的,竟然有种自己可能还没睡醒的不真实感。
季时屹看她傻愣愣的站着,随手搁置ipad,拍了拍沙发:“过来。”
阮栖这次很听话,依言坐过去,但令人尴尬的是,iPad正在正在播放某部网剧,仙气飘飘的仙侠男主眼尾泛红,暗道一句疯了,陪着女主跳下诛仙台。
阮栖顿时不可思议,指着视频画面:“你……看了一下午网剧?”
“看看让你羞耻逃避又很有用的东西。”季时屹挑了一下眉。
阮栖默了默:“那你有什么感想?”
“的确是浪费时间!”季时屹不假思索的下了结论。
这样的答案很季时屹,一点儿不让人意外,莫名其妙的,阮栖就被他逗笑了。
“笑什么?”季时屹很是莫名。
阮栖顺手关掉iPad,站起来:“没什么,季时屹,我请你吃饭吧,算是感谢你今天当了一回田螺公子。”
也感谢你在我失落的时候,可以陪我一起浪费时间。
季时屹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出去吃吧。”
“嗯。”阮栖点头。
季时屹就笑了一下:“去拿件外套,外面冷。”
“喔。”阮栖折返回卧室拿外套。
很随意地裹了一件短款羽绒服,走时想起抽屉里已经关机三天的手机,阮栖想了想又把手机拿上。
她按下开机的时候,季时屹已经穿好大衣,阮栖不化妆,从玄关的抽屉里拿了一只口罩戴上。
季时屹看她一眼。
阮栖就解释:“我现在名声不大好。”
季时屹想起物管提到的花圈,眉头皱了皱,抬手将她陷进白皙脖颈间的发丝整理出来:“跟着我不需要,别担心,嗯?”
阮栖心下忽然有点软乎乎的。
两个人一块儿进电梯,阮栖背了一个挺日常的黑色名牌包,手里拿着手机。
刚开机,无数信息蜂拥而来。
她扫了两眼,抓熟悉的那几个看。
直到刷到南初的微信信息。
前天,南初就给她发了一条财经新闻链接。
“气死了,西西,你根本就是炮灰,我说自杀的新闻为什么过去这么久,还要被炒起来,这根本就是资本的游戏,麒麟机构有意收购一家本土医院,博雅医院首当其中,为了压低价格,当然先拿医院的丑闻开刀,拿你做引子,怪不得舆论后期全是冲着医院来的,死者家属目前也跟医院死磕,背后明显就是有资本操作……”
阮栖脚步顿了一下,点开新闻链接。
于此同时,通往底下停车场的电梯叮得一声打开。
季时屹率先踏出去。
阮栖快速扫了一眼新闻,里面是业内关于这场收购战的推测,虽然半点没有提及季氏,但是阮栖怎么说也算圈内人,麒麟机构背后是谁,她心里还是有底的。
阮栖抬头,看了一眼季时屹的高大清隽的背影。
她手指抓着手机,抓得指骨微微泛白,不经有些自嘲得想,有一类人,大概永远都不会改变骨子里资本家的天性吧。
季时屹为了收购博雅,拿她开刀,把她捶进土里,事后又假惺惺地来安慰她,是真的把她当一窍不通的白痴笨蛋对吗?
第71章
“怎么了?”季时屹回头看她, 偏混血的一张脸,眉目深邃,幽蓝眸色却十分清浅, 坦然自若,竟然没有半分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