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跨年的前一天晚上，叶玫刚洗完澡出来，就发现周妍一直躺在床上托腮看着她, 看着像是有些出神。
叶玫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了：“你总看我做什么呢？”
周妍回过神来, 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唇角勾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在想, 你是什么时候突然长这么大的呢, 我认识你爸的时候你明明还只是个到胸口的小朋友而已, 现在都已经比我高啦。”
这还是叶玫第一次听周妍提起她爸。
正在擦拭头发的指尖顿了顿，她唇角轻抿, 低声道。
“周妍姐。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爸的？”
周妍目光落在天花板上许久, 半晌才轻叹了口气, 像是在感慨。
“我十八岁那年就认识他了，今年二十五, 满打满算也有七年了，没想到世事无常啊, 你爸还那么年轻。”
叶玫撇撇嘴：“一把年纪了还惦记人家小姑娘。”
语气里的嫌弃一览无余，周妍被她逗笑了，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她摆摆手笑道：“别这么说，要是没有你爸，我和小遇还不知道现在会混成什么样呢，我很感谢他，算是生命里遇见贵人了吧。”
听周妍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将叶玫父亲当成贵人一样的存在。
可在叶玫眼里，她爸每天沉迷于纸醉金迷的场所，身边的女人更是不计其数，周妍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而已。
他根本就不值得周妍这样怀念他。
周妍视线飘向窗外，窗户上隐隐约约的倒映着叶玫的身影。
亭亭玉立，袅袅娉娉，漂亮的像是天边明月。
她脑海里忽然飘过叶玫父亲说过的那句话。
深夜里，他搂着怀中的周妍，指尖缠绕着她的发丝，语气轻轻柔柔的。
“阿妍，我想拜托你件事。我的玫玫啊，这孩子性格实在太倔，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不会低下头求人，所以若是我未来出了什么事，我想请你拉她一把，不求大富大贵的，只求她能有个安身之所便好。”
周妍目光黯淡下来，沉默许久，她才喃喃自语般轻声开口。
“玫玫，你爸他其实很爱你的。”
到底是生她养她的父亲，听到周妍这种语气，叶玫鼻尖也酸酸的。
她低下头梳着自己的头发，小声嘟囔道。
“那可不见得。”
如果真是爱她怎么可能会每天彻夜不归，留年幼的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
怎么可能会当着她的面带回来这么多形形色色的女人，还逼着她喊阿姨。
怎么可能会在得知自己得了重病之后还没给她留下一句话。
归根结底，她跟父亲之间的情感一直很薄弱，有时候一周可能都见不到面，说不上一句话，甚至还远远没有认识了几个月的周家姐弟让她依恋。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
周妍侧身枕着自己的手臂，目光落到叶玫身上。
“小遇以前见过你，还不止一次呢。”
叶玫指尖一顿：“真的？什么时候啊，我怎么不记得了。”
“这个嘛，暂时是个秘密，以后等小遇自己告诉你吧。”
第二天一大早，叶玫刚起床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
周妍一只脚踩在椅子上，边刷手机边吃早餐，姿势很不雅观。
意识到叶玫醒了之后，她下巴随着朝着卫生间扬了一下。
“快去刷个牙吃早饭，小遇专门一大早起来买的他们这的特产呢。”
叶玫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那周时遇呢？”
“好像和谢融一起准备去批发市场买东西呢吧。”
叶玫眨眨眼睛，两秒之后立马冲向卫生间：“让他们等我一下，我去洗漱，马上就好。”
三人在批发市场一直逛到了晚上，买了好几大箱的气球和花束，叶玫还顺带挑了几件衣服回去。
等到夜幕降临，他们挑了一个看烟花的好位置。
叶玫和周妍将所有的花束包扎捆绑起来，再由谢融和周时遇放到摊位上摆好。
还没等摊位上的花束摆齐呢，周时遇和谢融已经被女孩子们团团围住了，争着抢着要买他们手中的花。
“我就知道出卖色相是有用的。”
叶玫笑得一脸得意，靠在周妍耳边轻声道，“就凭周时遇和谢融那两张脸，哪怕咱们再多卖五倍的价格，也会有人争着抢着买你信吗？”
周妍笑着瞪了她一眼：“就你是个小机灵鬼。”
叶玫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冲着她打了个响指。
“给你看个更有商机的。”
“本摊位现在开始促销活动。”
她走到谢融和周时遇中间，双手拢在一起捧成喇叭状。
“买三捧以上的花束就可以得到他们两个任意合照一张，五捧花束可以得到一张拥抱照片，要真能买到十捧，帅哥微信直接带回家。”
周时遇眉骨跳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你搞什么鬼？”
叶玫指尖勾了一下他的下巴，那双本就带着几分笑意的唇此时微微翘着。
“这么漂亮一张脸不利用，简直是暴遣天物，跟着姐干，保你一晚上五千起步，以后都吃香的喝辣的，你看看谢融，他就挺乐意的。”
她的动作很轻，像是被猫爪挠了一下一样，从他下巴上划过，周时遇唇角莫名有些干涩。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耳根不知不觉红了。
周时遇移开视线，顺着叶玫的目光望去。
谢融不仅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还乐在其中，一会跟这个女生拍照，一会又弯腰去抱另一个女生，面前的一大箱花束几乎被一抢而空。
周时遇：“……”
他面无表情的扫了叶玫一眼，搬起一旁的气球箱子。
“我选择去别的地方卖气球。”
叶玫撇撇嘴，朝着他背影瞪了一眼，小声吐槽。
“干嘛这么清高，抱一下又不会死。”
说罢，她又放大分贝喊道：“等一下我嘛，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这一走，一直到临近十二点，都没看到叶玫和周时遇回来的身影。
花束卖的很快，也不过两个小时左右，所有箱子里的存货都被洗劫而空。
还真像叶玫说的那样，他们今晚赚了个盆满钵满。
周妍从小卖部买了瓶水递给谢融。
“累吗？累了就休息会，这里有我呢。”
谢融坐在台阶上抬起头，正好看见周妍微微垂下的眼睫。
她今天化了很浓的妆，修容和口红都涂的很重，甚至还贴了假睫毛，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之前在周时遇家里，她见过周妍的素颜，完全不输电视上的任何明星，比现在这样要漂亮很多很多。
可谢融不明白，为什么在外面，周妍总喜欢化这么浓的妆，像是要刻意把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一样。
谢融接过水往旁边挪了一下，为周妍移开位置。
“周妍姐，你忙了一晚上了，歇会吧。”
周妍笑了笑，把自己手中的那瓶拧开。
“我不累，说实话今晚挺开心的，跟你们在一块的这几天都挺开心的，好久都没这么放松过了。”
她抬头看着天空，手臂搭着右腿，握着水瓶的那只手垂下，慵懒的落在双膝之间。
今晚的繁星格外璀璨，人们都说在城里看不到星星。
可周妍却觉得，大城市里的星空明明比西城要美上百倍千倍。
晚风凉凉的打在脸颊上，连同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周妍忽然开口，没头没尾的提到：“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这里这么熟悉吗？”
谢融摇摇头，视线落在周妍侧脸上。
她真的和周时遇长得很像，只不过周妍的五官轮廓更加柔美些，尤其是现在，月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如梦如幻，像是被渡上了一层光。
谢融总觉得，他眼前的这个周妍，和父母口中那个虚荣虚伪，只会钻到钱眼里的脏女人一点也不一样。
她明明干净又漂亮，不管身旁再多的淤泥向着自己砸来，都抬头向着光走。
“上大学那会，我在这里生活过很多年。”
周妍唇角微扬，目光依旧看着夜空。
“要不是小遇还在西城，我可能都要留在这里了。”
谢融下意识地问：“你上过大学？”
周妍笑着看向他：“怎么？我就这么不像学习好的人？我可是上过名牌大学的呢，可惜没读完，以前学习可不比周时遇差。”
“不是不是。”谢融立马解释道，“我只是没想到……”
他只是没想到，一个考上了名牌大学的学生，居然会沦落到去做那种工作。
说到后面，他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听不见。
周妍却听懂了，她垂了垂眸，语气很轻很轻。
“我没办法，当时家里出了事，我只能辍学，这个又来钱最快，小遇那时候需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