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那段雨声是她的错觉。而祁谨川的那句话同样也是她的幻觉。
他不可能会爱她。
俞早把窗户关上,又拉上窗帘,隔绝掉浓沉如墨的夜空。
出门十多天,大小姐天天靠外卖过活,也不知道冰箱里有没有吃的。
拉开冰箱门,出乎意料,冰箱居然是满的。只可惜全是啤酒饮料,没一样能填饱肚子的食物。唯一一盒面包还过期了。
大小姐生活技能为零,俞早不在家,她根本想不到去填充冰箱。
底下冷冻那层倒是有两袋速冻饺子。一想起饺子下锅,煮熟后乌突突,还带着点惨白,肉馅没准还有腥味儿,她瞬间就失去了食欲。
所幸大小姐存货充足,俞早从茶几抽屉里翻出一大堆小零食,其中还有两盒自热小火锅。
这小火锅可算是救了她急,大半夜连外卖都点不到,她差点就要饿肚子。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珊瑚绒的家居服非常保暖,整个人包裹严实,室内又开了空调,也不会感到冷。
慢慢撕开包装,加热她的小火锅。
加热包过了水,迅速沸腾起来,突突直响。
俞早举着筷子,眼巴巴盯着袅袅雾气,那殷切的眼神像极了小动物在守护自己的过冬食物。
此情此景,她免不了开始心疼自己,被祁谨川盘剥不算,还要饿肚子。大半夜一个人煮自热火锅填饱肚子,想想都辛酸。
她拿筷子恶狠狠地戳着空碗,边戳边骂:“祁谨川大混蛋!”
骂完一句不解气,她又想开骂,谁知身后冷不丁冒出一道沉凉威严的嗓音,“我竟不知道俞小姐对我怨气这么大呢!”
骂人的话梗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俞早头皮一紧,猛地回头,看见年轻的男人姿态悠闲地杵在书房门口,一脸戏谑的表情。
俞早:“……”
——
祁谨川是被冷醒的。
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一下子走进了雪域高原,眼前白茫茫一大片,漫天风雪弥漫。越走越冷,越走越冷,双腿如灌铅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牙齿直打抖。吹出来的气瞬间凝结成冰,头发、眉毛遍布冰霜。
倏然转醒,他才发现自己缩在床边,身上裹着单薄的浴袍,而被子则堆在床的另一侧。
没盖被子,难怪会被冷醒。
他根本没意识到是俞早故意扯掉了他的被子,他以为是自己睡着时把被子踢掉了。
偏头一看,发现俞早不在床上。屋里亮着一盏床头灯,光束晕暖柔和,衬得整个空间无比寂静。
他迫不及待跳下床,都顾不上穿鞋,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书房。虽然知道这大半夜俞早不可能离开,毕竟这里是她家。可内心竟还是慌乱无措,怕她又像上次那样一声不吭跑路。
门一拉开,客厅吊灯透亮,一切尽收眼底。俞早穿着毛绒绒的家居服,一个人坐在茶几前煮自热火锅。
柔软厚实的珊瑚绒,火热惹眼的大红色,落进眼里十分喜庆。俞早把脑袋藏进帽子里,背朝祁谨川方向,帽子上缀着两根长长的兔耳朵。
这副形象委实可爱,祁谨川不自觉勾起嘴角。
上一秒觉得俞早可爱,下一秒就听见这姑娘咬牙切齿骂他是大混蛋。
她一边骂,一边愤恨地戳着桌上的空碗。若他是那只碗,此刻早已千疮百孔。
这怨念究竟有多深,她下手这么狠。
这姑娘外表乖顺,性子温吞,骨子里也是非常记仇的。
他不顾俞早风中凌乱的表情,自顾迈步走过去,沉声问道:“你就吃这个?”
背后骂人,却被当事人抓包,这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俞早现在真恨不得钻地缝里去。
她埋着脑袋,不敢看他,支支吾吾道:“我……我饿了。”
男人不禁拧起眉毛,“这都是垃圾食品,不健康。”
祁谨川向来最自律,从来不碰这些重油重盐,香精色素荧光剂一大堆的垃圾食品。
俞早摊摊手,语气无奈,“家里只有这个,没别的吃的。”
他下意识伸手想推眼镜,手指碰到鼻梁骨,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戴眼镜,眼镜还搁鞋柜上放着。
难怪俞早的脸在他眼里这么模糊。
他迈开长腿走去玄关,取来眼镜戴上。眼前的世界一瞬间变得明亮开阔起来,俞早的脸在他眼中放大,分外清晰。
祁谨川走到俞早身旁,“挂面有吗?”
俞早歪头想了想,“有的。”
半个月前刚买了一筒挂面,她就煮了两次,还剩一大半。宁檬不爱吃面食,她很少煮面条。一般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不愿烧菜,煮碗面对付一餐。
祁谨川扬起声线,“放在哪里?”
俞早指指厨房方向,“在碗橱里。”
见他转头走向厨房,她忙问:“你要煮面吗?这么晚了多麻烦,还不如吃自热锅。”
男人脚步不停,“我不吃垃圾食品。”
俞早:“……”
不吃拉倒,她一个人吃,垃圾食品多香啊!
前方背影一顿,冷冷丢下话:“你也别吃,等会儿吃面。”
俞早:“……”
她揉了揉扁平的肚子,“可是我好饿。”
“那就吃一点。”祁医生终是不忍心她饿肚子。
祁谨川很快就在厨房忙开了。
灯光昏黄,男人的背影清瘦挺拔,站在灶台前忙活,竟不会让人觉得违和,反而特别居家。
都说外科医生的手最金贵,他那双握手术刀的手此时此刻居然在为她煮面。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俞早期待祁谨川的面,她就没了吃自热锅的欲望。任由它从沸腾到静止,她始终未曾动筷。
这人动作很快,不到二十分钟,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已出锅。
没有青菜,葱花,面上只卧了两颗荷包蛋。
看见金黄焦香的荷包蛋,俞早颇为意外,“我家还有鸡蛋?你从哪里翻出来的呀?”
刚才她翻遍冰箱也没看见有鸡蛋,不然何至于吃自热锅,她早煮面吃了。
祁谨川坐到她对面,施施然回答:“厨房碗柜里还有一打鸡蛋。”
俞早:“……”
天,她早就忘记有这打鸡蛋的存在。她也根本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买的。
她狐疑地盯着汤碗,“不会坏了吧?”
“放心没坏,坏掉的鸡蛋不是这个色的。”祁谨川递给她筷子,“吃吧,大不了咱俩一起食物中毒,医院我有关系。”
俞早:“……”
呵呵,这人多少是有点搞笑天赋在身上的。
俞早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形象不形象了,撸起袖子开吃。
即使没有青菜和葱花点缀,这碗汤面的味道照样很棒。她搜刮完面条,还喝了好几口汤,这才搁下筷子。
胃里充实了,整个人都鲜活了。食物的力量无比强大。民以食为天,这句话不是白说的。
祁谨川的动作也很快,俞早炫完一碗面,他也落了筷。
他推了推眼镜,慢悠悠问一句:“吃饱了没?”
俞早来不及回答,及时打了个饱嗝。
他垂眸微笑,“看来是很饱了。”
俞早:“……”
只见男人曲起右手手指,轻轻敲扣茶几表面,气定神闲道:“俞早,咱们谈谈。”
俞早:“……”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回到她出国旅游前的那天早晨。
两人安静吃完一顿早餐,祁谨川也是主动提出要和她谈谈。只不过那通谈话最终没能进行到底,被医院的电话给打断了。
俞早总算相信什么叫做因果循环了。该她受的,她躲也躲不掉,不在今天,就在明天。
女人条件反射绷直脊背,坐得板正,双手自觉放在膝盖上,犹如聆听老师教诲的好学生。
见她这么认真,祁谨川不禁失笑,公然调侃:“别紧张,我不训你。”
俞早:“……”
你人怪好的嘞!我还得谢谢你是吧?
男人很快收敛神色,不紧不慢开口:“俞早,我这人很保守的,你睡了我,你就得对我负责。”
俞早:“……”
麻蛋,又来了!
张口闭口对他负责,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就这么玩不起呢?不就是睡了一觉嘛!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好矫情的。她一女的还没嚷嚷着要他负责,他倒是先讹上她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关键是她怎么负责啊?她也负责不起啊!
俞早头疼欲裂。
早知道他这么玩不起,她那晚就不睡他了。看看,这就是贪图美色的下场。
关键这事儿有了一次不算,还有第二次。经过昨晚,那就更说不清了。两人之间拧了一股麻绳,剪不断,理还乱。
“我没钱。”俞早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瘫,一副破罐子破摔,彻底摆烂的姿态。
祁谨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