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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长_分节阅读_第78节
小说作者:树延   小说类别:言情小说   内容大小:339 KB   上传时间:2023-12-28 19:31:23

  入学两个月,有课的时候,江诗基本是黑色简约的打扮,头发染黑但也剪短了,长度只刚过肩,背着块画板或是相机穿梭在校园或取景地。

  “刚从画室出来?”夏思树问。

  江诗“嗯”了声, 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来,身上的黑衣服还沾着几块颜料,但外面的外套是干净的,没在画室穿。

  “下午没课了?”江诗问她。

  “还有两节。”夏思树弯下唇, 垂眼将桌面的餐巾纸拿过来,擦着手:“下课后回趟颐和公馆那边。”

  “哦。”江诗闻言点头:“行,那我下午就继续和舍友在画室待着。”

  两人院系不同, 大部分的时间也有各自的事情要做,比如夏思树待在实验室,她泡在画室,凑一起的频率没高中时那么高。

  而周逾现在人也在美国, 两人也只在手机上隔三差五地联系下, 所以校内大部分的时间, 她都是和舍友或是画室的同学待在一起。

  吃完一顿饭, 夏思树回去接着上下午的课, 江诗也继续回画室泡着。

  下午的课结束后已经是接近四点。

  秋冬的天到了下午刮得风渐大, 好在夏思树身上的毛呢外套足够御寒,她打了辆车, 往颐和府的方向过去。

  今天听课的过程都将头发挽起的原因,夏思树低着头,半截手腕漏在袖口外,在手机上回了条邹风的消息,随后抬手将头上的皮筋扯下来,微卷着的发丝倾泻在寒风中,夏思树的下巴往围巾内埋的更深了些。

  进了公馆,一路只遇到个在外清洗车辆的张叔,夏思树径直往公馆的后方过去。

  洋楼安静,外头透过来的光线昏暗,Niki和八六正一块窝在沙发前的那块毛毯上睡着,夏思树踩着楼梯上到二楼。

  开了灯,她解下围巾,兜里的手机又响了声。

  是邹风新发来的又一条消息:【还是昨晚那间,没退。】

  过生日的零点得和他在一起,邹风说这是仪式感。

  夏思树给他回过去一个“知道了”,随即便撂下手机。

  她还记得昨晚的事,在卧室内梭巡半天,夏思树朝靠墙那一侧的柜子过去,去年收到礼物后她就一直放在这里。

  一共五个,夏思树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先是拆了前面的三个,剩下的两个就是包裹寄来的,她将包裹的快递单翻过来看署名,第一个显示的人江支闵。

  夏思树皱了下眉,她记得那个时间段,自己和他还没什么交集,大概是从江诗那知道她过生日。于是她将这个包裹放在一边,没拆,打算物归原主,只将最后一个拿了过来。

  这件包裹的始发地是西港,邹风寄过来的,但快递单用了匿名的方式寄出,并未直接标注寄件人,所以才没能第一时间看见。

  夏思树晃了晃,包裹很轻,盒中像是只有几张纸的重量,她拿过旁边的工具刀,刚找到方便划开的位置,身后传来了两声敲门声。

  “咚、咚。”

  门没关,夏思树下意识抬起头,见到正站在门前的夏京曳,似乎刚从隔壁过来,穿了件温婉的白色大衣,正看着她:“回来了?”

  她点头,“嗯”了声。

  看出夏京曳有事找她,夏思树垂眼,简单几下将面前的东西收拾好摞在一旁,才从地板上起身,和她对视着:“怎么了吗?”

  “嗯,有些事要和你说。”夏京曳看她,朝她招下手:“你跟我过来。”

  说完夏京曳转过身,踩着高跟鞋,鞋跟有节奏地轻声敲着,朝着一侧楼梯口的方向往一楼走。

  她很少找她,夏思树皱了下眉,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还是跟着一起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几乎是同频率地不紧不慢,直到下到最后两台阶梯,夏京曳才开口:“妈妈打算离开这儿了。”

  闻言,夏思树的脚步停顿了下,有那么十几秒的反应时间才逐渐理解过来。

  一句话似乎和几年前的某天清晨重合,她睫毛轻轻颤了下,心口轻微起伏着,但还是平静问:“去哪?”

  “新加坡。”夏京曳转而说:“记得吗,你小时候,你爸还在那会,你也在那边待过一个月。”

  夏思树回着:“那个时候学校在放假。”

  所以才把她带过去玩了一段时间,而不是和之后一样到处颠沛流离着。

  一楼的灯光已经开了,光线洒落在深色的地板上,似乎比外面刮着风白灰色的天更明亮些。

  马上就是立冬了。

  “所以过来告诉你,问问你是怎么打算的。”夏京曳理所当然地说着:“新加坡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给你重新找个大学。”

  想到之前听过的,她和邹洲的几次争执声,因为资金,又或是别的,夏思树轻声问:“你和他是要离婚了是吗?”

  “离什么婚。”夏京曳只冷笑了声:“没领证,算不上什么夫妻。”

  夏思树抬头看她,有些不敢相信。

  她一直以为他们只是没办婚礼。

  但没听她继续讲这些是怎么一回事,夏思树垂着眼,只直白地告诉她:“我不会走。”

  最起码不会是现在走。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夏京曳皱眉转过身,散着的波浪卷随着动作在空气中浮动,她的手还插在大衣的衣兜里,衣摆垂在小腿侧,整个人的气质是温婉不露锋芒的,但又实实在在能叫人感觉到一些气场。

  她看向两米外的夏思树,对她这样的回答似乎是感到不可思议。

  “到那边也是一样地生活上学。”夏京曳看着她,语气是明显地不满,眉头蹙起:“有什么不一样的。”

  庭院中老梧桐的细枝被寒风吹得“咯吱”作响,日光随着偏移愈发暗淡。

  门开着,带了寒意的空气也在室内盘旋,夏思树看着夏京曳缓缓呼出了一口气,眼眶有些红,没直接回答她:“小时候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放学比别人晚吗?”

  夏京曳注视着她,夏思树尽量压下去那股哽咽,平声回答:“因为我听不懂英文,没法说话交流,被看成是转学过去的病胎,每天都被其他学生关在学校的厕所里。”

  “这些你都不知道对不对?”夏思树看她。

  夏京曳面色平静,没说话。

  夏思树弯了下唇:“可你明明知道,学校的校长和老师找过你。”

  ......

  沉默片刻。

  “我努力适应那个地方,适应了又把我带回来。”夏思树看着她,肩因为情绪而细微的颤抖:“回来的大半年,我一个人在海通,焦虑到一吃东西就吐,经常要吃安眠药才能睡着,什么叫到了那边也是一样的生活上学,这些在你眼里就这么轻松?”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在寒冷的空气中,她平静地抬手擦了下脸上的泪,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你不想要我,我现在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生活,不会缠着你。”

  她早就接受了夏京曳不像其他人的妈妈一样爱自己的孩子,也从没心安理得地觉得她是她妈,就要为了她放弃什么。

  但能不能不要每次在她好不容易觉得自己可以有一些东西的时候,就要反反复复让她再重新走一遍。

  她是真的好累。

  她没那么多的力气。

  夏京曳看着她,唇角的弧度微平:“留在这里干什么,这公馆没我的位置,也没你的,到时候还得自己出去找房子,你是我女儿,哪有父母不想要自己孩子的,你累,我过得又容易?”

  “你不是!”差不多就是话落的同时,夏思树重重哽咽了一声,泪水模糊掉视线,看她:“你只是觉得我是你生的,这辈子都是你的,死都该死在你身边!”

  说完,夏思树浑身都带了种抗拒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睛很红,脸上还挂着泪水,看着夏京曳。

  明明是可以有更多选择的。她那个时候也不过才几岁十几岁,已经尽力了,哪怕她分出一点心思在她身上,她都不会活得这么辛苦,但明明都这么辛苦了,努力了,努力结果还要被轻飘飘地一次次掀过,重来,永远都是孤单伶仃着。

  夏京曳永远不会考虑她,她也不会再和几岁十几岁的时候一样只能和她走。

  几秒后,没再管夏京曳要说什么,夏思树路过她,一个人沉默地径直往门外的方向走。

  天色将暗,十一月的天夜晚的气温已经很低了,吸进肺中的每一口空气都刺冷着,围巾落在了卧室的书桌上,沿街商铺的灯光随着夜幕亮起,周身车水马龙,路口的寒风刮着,灌进她的领口。

  夏思树沿着道路边往前走,垂着头,和路过的人摩肩过去,发丝扬在肩后,脸上的眼泪被冷风吹得冰凉。

  因为说过大概六点的时候到酒店,过点后,夏思树接到了邹风打过来的第一通电话,但她没接,直到坐在一处避风的公交站台,一个人坐在那,将自己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担心她出什么事,邹风那边在第一通电话自动结束后,没停,之后是连续的电话打进来。

  手脚都被冻得冰凉,直到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夏思树呼吸平复了些,将有些冻僵的手放在唇前吹了口热气,吸了下鼻子,才拿过手机,滑过接通的浮标。

  “喂,夏思树?”电话那头,邹风的声音带了些焦灼,和耳旁的风声交通嘈杂声混在一起。

  “嗯。”她点了下头,听见他声音,鼻子又酸了下。

  夏思树缓缓呼出了一口气,不想被他听出来自己哭过,于是间隔了好几秒,才回他:“刚才没看手机,怎么打那么多的电话?”

  “你再不接我就到颐和公馆了。”邹风那边也有些吵,似乎正在路上,因为又联系到了夏思树,于是放松了下来,嗓音还是懒洋洋的,笑了:“现在在哪,我过去接你?”

  隔着雾蒙蒙的夜色,夏思树抬头看了眼路标,车灯和指示灯的光融出一种光晕。

  她收回眼,揉了揉还有些肿的眼睛:“不用,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过一会儿就到。”

  邹风:“好,那先我回去,顺便点个餐。”

  “嗯。”说完,夏思树挂断电话。

  风还吹着,车流从面前驶过,她把手重新收回衣兜,从公交站的长椅上起身,拦了辆出租车。

  从这儿到酒店大概十几分钟的时间,早上没带房卡,到了那,是邹风给她开的门。

  “手怎么这么冷?”门“咔吱”一声被打开,邹风握着她的手,皱了下眉,把人带进房间。

  房间内的中央空调是开着的,暖气循环,邹风身上只一件薄卫衣,把她带到沙发上,又抬手碰了碰她的脸,也是一样的冷,整个人像是刚从冰窟窿里捞上来。

  “在外面待了会。”夏思树简单说着。

  邹风点了头。随后她的手就被邹风拿了过去,和以往的几次一样焐着,身上带着外面凉意的外套撂在一边,毛线衫摩擦着她的额头和发丝被兜头脱下,身上只剩了件早上穿他的那件衬衫。

  没一会,订的餐送了过来,邹风又给她额外加了份热汤。

  她坐在落地窗前的那张沙发上,微卷着的发搭在肩头,脸颊和鼻尖因为回温而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薄红,她屈着膝坐在那,背靠着垫子,她在外面吹了一个多小时,终于逐渐开始觉得被房间内的暖意围拢着,体温回着。

  邹风从旁边抽了把椅子坐在她面前。

  “还有四个小时。”邹风抬头看了眼房间内悬挂的老式钟表,还在握着她的手,手腕搭在她的膝盖上,勾起唇:“想好许什么愿没?”

  一句问话过去了大半分钟,夏思树还是一言不发地垂着眼。她记起小时候爸爸也会问她生日愿望,但后来没爸爸了,于是变得好可怜。

  灯光柔和地罩在她身上,身后是整座城市即将步入冬季的繁华夜景。

  “邹风。”夏思树忽地轻声开口:“你能不能活得久一点?”

  邹风的动作微顿住,闻言抬起眼看向她。

  几秒后,他感觉到有一滴眼泪砸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两人的位置紧挨着,夏思树咬着唇,压抑着没发出声音。

  她想让他陪她久一点。

  这就是她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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