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不小心滚下台阶了,把腿给摔断了。”
有消息总比没消息好,“那现在怎么样?”
“做完手术了,还好。”
盛笳却还是不信,“摔断腿为什么不能接电话?裴铎,你是不是跟他们一起骗我?”
“真的……”
“你让我爸接电话。”
“他睡下了,就算没睡,也跟你说不了话。
“为什么?”
“摔得挺严重的……”裴铎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左小腿粉碎性骨折,脸也摔肿了,掉了两颗牙。”
盛笳听着,心脏跟着一起疼。
“——不过你别担心,手术很成功,真的,盛笳,我就是骨科医生,你得相信我。”
在医学生,盛笳愿意百分百地相信他,抹掉眼角的泪,想了一下,说:“就算说不了话,你给我拍几张照片。”
“好。”
“现在就要。”
“好。”
裴铎笑了,盛笳这样有些不讲理地要求他,让他莫名开心了一些。
很快,盛笳收到两张照片。
她点开。
意识到父母的苍老或许真的是一瞬间的事情。盛越齐躺在病床上,面颊浮肿,眉头舒展不开,像是每一次的呼吸对于他而言都是艰难的。
盛笳记得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父亲每天骑自行车送她去学校,有一年冬天,路上滑,他拐弯时车把不听使唤,父女俩一起摔在地上,车子砸在他的腿上,他好像一点儿也不疼,把摔懵了的自己抱起来,“闺女,不疼吧!”
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一瞬间,盛笳什么都原谅了。
她拿开手机,咬着唇无声地哭了一场。
裴铎没有出声安慰她,只是等她独自消化之后,低声道:“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盛笳用力点点头,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声音是温暖的。
她灌下一大杯水后,又小声问:“我妈怎么样?”
“挺坚强的,没告诉家里其他亲戚,本来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医院跑前跑后……”
“所以她后来找你了?”
“没有。”裴铎解释,“我在延城开会,顺路想看他们一眼。”
“……”
盛笳许久没说话,撕扯着拇指上的倒刺。
延城和朔城可算不上顺路,高铁都要小半天。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开口,“谢谢你。”
“没关系。”裴铎还是笑,“我不是说要追你了吗?”
“……嗯?”
“追姑娘,不得先搞定丈母娘?”
盛笳咬着唇,手背贴在脸颊上,感觉到有些发热。
她犹豫了一会儿,厚着脸皮问:“……裴铎,你能在朔城待多久?”
他好像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你放心,我会一直等到你爸出院。”
盛笳又想哭了。
她哑着嗓子,“那……你可以每天都给我打电话吗?”
裴铎耳语道:“我本来就想每天都给你打电话,就怕你不接。”
盛笳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沉默着,随后还是道:“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妈一直不接我电话,也不让我见我爸。我早上都在看回国的机票了,虽然我总跟他们吵架,我妈可能也对我有芥蒂。但是……其实世界上就只有这么几个最亲近的人了。”
她开始语无伦次,把手里废纸揉成团,又撕碎。
“我知道,盛笳,我能理解……”
“裴铎,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真的。”
他闻言,淡淡叹口气,“盛笳,你要真想谢谢我,就别跟我分得这么清,成吗?”
盛笳低着头,不吭声了。
她很怕那个天平再次倾斜回去。
只听裴铎又好声好气地打着商量,“好歹也是我叫过爸妈的人,这点小事儿真用不着你这么客气……不过你能记得我的优点就很好,一直都别忘,行不行?”
盛笳咬了咬唇,想骂他不要脸,张张嘴,没说出口。
那边传来声音,裴铎道:“护士进去换药了,我去看看,先挂了。你忙你的,我会随时给你第一消息的。”
“嗯。”
第94章 不知所措
盛越齐做完手术的第三天, 终于给盛笳打了电话。
他还是口齿不清,,躺在床头瞧着狼狈, 不停地安慰女儿说“我没关系”。盛笳不想让爸爸说太多话,只是使劲儿点点头,最后小声道:“爸, 你们得保重身体, 我才能有精力好好学习。”
又过了十天, 他出了院,那时盛笳这里正是半夜, 裴铎给她发了一段消息, 告诉她盛越齐目前的身体状况, 提到已经给医院打过招呼, 说会为他定期做检查,又道盛越齐才五十多岁, 恢复到原本的健康完全不是问题。
盛笳还是向他道谢。
过了一个小时, 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裴铎说下周三。
下周有短假, 连着周末一共能休息六天。上周刘妍欣问她要不要一起自驾去隔壁城市的国家公园玩, 盛笳本在犹豫, 今天发消息跟她说好。
她意识到自己现在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裴铎。
她不想亏欠他什么。
所以简单收拾行李,盛笳准备出去做一个缩头乌龟。
临出发前一天, 董韵终于主动给她拨打了电话。
父母这一次不提别的, 只说裴铎。
盛越齐原本不怎么了解自己这个前女婿, 今天却是赞不绝口。
“裴铎这孩子,讲话有意思, 办事也靠谱,人长得呐, 那更不用多说……”盛越齐刚补了牙,用着还不舒服,“笳笳呀,人家这次为了我们尽心尽力,什么意思我也看出来了……”
“哎呀!你说这些干什么?”董韵打断他,一把将手机拿走,换到另一个房间里,关上门,严厉道:“盛笳,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人怎么又纠缠到了一起去了,但是我明确地告诉你,当初当初你执意离婚我不同意,你如果现在要复婚,我也不赞成。”
盛笳愣了一下,毕竟董韵一直对于裴铎的评价并不差。
她脱口而出,“为什么?”
“我还是那句话,婚姻不是儿戏,你既然去年非要离婚,那就是两个人过不下去了,你是我女儿,我了解,你也不算是不计后果的人,我相信你们肯定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既然如此,不要因为他对你好一点儿,就感动得昏了头,又重新答应和他在一起。”
盛笳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并不恼怒,反而很感动,董韵能完全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说真的,且不论她做母亲是否合格,但董韵做她自己,做一个女人,她事业有成,无可指摘。
“妈……”
盛笳的声音细细弱弱。
“这几天,我也看出来了,裴铎这人人品倒是没问题,可心眼儿不少,不愧是裴家和秦家长大的,说话滴水不落,虽然看着像个纨绔,可心里门清儿。说好听点儿叫成熟,说难听点儿叫心思深沉,可你呢?说好听点儿叫单纯,说难听点儿叫笨。想什么一眼就被人看透。裴铎要真想把你怎么样,那你就是孙猴子,他就是如来佛祖,你自己定力不强,就完蛋了!你知道吗?”
盛笳听完,傻乎乎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盛笳啊,养你我可真累,处处都得操心。”
盛笳忽略最后一句话,笑着道:“妈,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儿吗?”
她忽然不硬碰硬地吵架,董韵也很不习惯,眉毛一横,“你撒什么娇?行了,不是明天要出去玩吗?赶紧睡觉吧,你爸恢复得挺好,你就少操闲心。”
她说完正要挂了电话,听到盛笳在那边轻轻地念叨了一句,“谢谢你,妈妈。”
盛笳那晚还是失眠了。
其实从她出国,独立地决定自己人生方向的时候,她就已经可以慢慢正确看待自己和董韵的母女关系了。她学着不再钻牛角尖儿,不再为难自己去比较妈妈分开姐妹俩不同等的爱。
当她变得淡然,董韵的许多情绪,埋怨和看法便再无法伤害到她。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董韵似乎也变了,她或许在无意间开始尝试理解家里另一个女儿的想法,不再处处约束她。盛笳离婚前的一次痛哭流涕或许也让她恍然,孩子的快乐同样重要。
她其实依旧不算满意。可她也累了,慢慢放手才发现盛笳似乎过得也不错。
盛笳心里终归是很高兴的,她觉得妈妈好像更爱也更懂自己了一些。
*
他们在次日晚上抵达了隔壁C市,入住了木头做的一家酒店。
大家很饿也累了,就近坐在大厅分享两个披萨。他们几乎都是同班同学,聊起天来也有共同话题。只是说到感情状况时,刘妍欣忽然将话题放在了盛笳身上。
“笳笳,听别人说,你离过婚?”
全场静默了几秒。
都是二十多岁的研究生,别说离婚了,连结婚的都没有,有个姑娘甚至还从未谈过恋爱。谁也没想到,平时看着话不多的盛笳竟然有这样丰富的人生经历。
盛笳沉默了一下,随后点头道:“嗯,我离过婚。”
有人哗然,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瞧她的眼神似乎立刻不一样了。
刘妍欣也没想到她就这么承认了,愣了一下,凑过来问:“为什么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