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笳把被子盖在头上,一边闷闷地想明天就去住酒店,一边又想或许他的怒意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
裴铎躺在沙发上。他个子高,睡在这种地方,到底还是憋屈。
睡不着,生生熬了几个小时,本以为快到凌晨了,结果一看时间才刚过四点。他起身,重新起锅把火打开,倒入红酒,放入各类切好的水果片,肉桂,丁香,枫糖浆,大约十五分钟后,关了火。
倒入酒杯后,稍微晾了几分钟,他走进卧室。
不客气地直接打开墙顶的灯,盛笳微微动了一下,没醒。
裴铎单腿压在床垫上,从身后把她扳过来,让她靠近自己。
盛笳哼唧了一声,没睁开眼睛,先一巴掌打在他的脖颈上,“你烦不烦!”
裴铎捏着她的脸蛋,捏成鱼嘴的形状。
“起来,喝酒。”
“你是不是有病啊,这才几点喝什么酒?”盛笳闭着眼,作势要胡乱踢他,她没轻没重,差点儿踢到要害,裴铎一把握住她的脚踝。
他拍拍她的屁股,重复了一遍,“起来,我煮了热红酒,喝完再睡,顺便听我给你道歉。”
盛笳对热红酒倒是很有兴趣,可听他后半句话,气地睁开眼,“裴铎,怎么有你这样的人啊?给人道歉大晚上把我吵醒?你到底是不是诚心的?”
“我不叫醒你,难道你听得见?”
裴铎不知讲理为何物,一把将她捞起来,“别墨迹,待会儿晾了口感不好。”
盛笳坐在岛台前的高脚椅上,晃悠着左脚,慢慢喝着热红酒,听他开口,“我晚上不是那意思。”顿了顿,他又低声道:“我只是想要你遇到困难,不会瞻前顾后,第一个想起我。”
他道歉也是这样坦坦荡荡,盛笳又羡慕又感慨。
盛笳贴近杯沿,仔细闻了闻,“你放了什么水果?好香啊,我看网上说,热红酒可能会做得酸涩。”
裴铎弯起唇角,“能一样?我用了多贵的红酒,你知道么?”
“破费了。”
盛笳心道你可真是冤大头,人家都说做热红酒用超市买来的就够了。
裴铎对她的反应不大满意,敲了敲台面,“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听见了——”盛笳把空杯子推过去,“——再来一杯。”
裴铎替她填满,递过去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指,压低声音,“我道歉是认真的。你找我帮忙,我只会觉得高兴。”
盛笳垂着眸,半晌没说话,将表面的泡沫吹开,随后忽然向他摊开掌心。
“怎么?”
“你的那副对戒呢?”
“在我这儿,怎么了?”
“给我。”
“……什么?”
“你把那对戒指现在给我,行不行?”
第106章 少女的长椅
她这神色不似羞涩, 倒是脸蛋通红,像是暖气开高和红酒喝多的后果。
裴铎笑了笑,“你想做什么?”
“东西呢?你扔了?送别人了?”
裴铎气笑了, 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我怕给你倒让你给我扔了。”
他回卧室把那个红盒子拿出来,放在她眼前。
盛笳打开, “怎么就剩下一个了?男戒呢?”
裴铎勾了一下她的下巴, 低头吻她, 在盛笳有点儿迷糊的时候,抓住她的手伸进自己的衣领, 提起一根银链。
最下面挂着闪亮亮的银素圈。
“我自己的在这里。”
盛笳垂眸, 拿起女戒。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这枚戒指。很简单的样式, 却看着很精致。
项圈里面有一个字母。
【D.】
“D是谁?”
“还能是谁?”
“你为什么在女戒上刻自己的名字?”
裴铎没好气, “那是因为我的戒指刻着J。”
盛笳不再说话,把戒指握在手掌心, 过了一会儿, 轻飘飘地放进睡衣的兜里。
“哎……你还给我。”
盛笳歪歪头, “怎么, 不是本来就给我的吗?”
“你也该是我替你带上, 你自己揣兜里算什么事儿啊?来,那你现在把我手给我。”裴铎不怀好意地笑眯眯地说。
盛笳握着手指, 从高脚凳上跳下来, “给我的, 我就揣着了,你也别想趁机占我便宜, 酒喝完了,你也道歉了, 我要继续睡觉了。”
*
次日醒来时,已近午时。裴铎建议盛笳直接搬到自己这里,公寓更安全,在市中心交通也更方便。
他知道她有不少理由等着拒绝自己,先道:“你房东那房子一时半会儿能休好?你乐意跟老太太一起合租?”
盛笳抿了抿唇,随后说:“那也好。”
接着很快道:“不过我得给你付房租。”
裴铎抬眉。
“我不白住你的,不然就算了。”
裴铎点点头,心道她想给就给,自己办张新卡,让她把租金都打进来,以后这卡就是她的,“一个月三百。”
盛笳睁大眼睛,“你别扰乱租房市场。”
她打开手机,查询这间公寓的租房大概价格,过了一会儿,脸色不太好看,“你这里怎么这么贵?”
比她现在的房租高两倍有余,盛笳不想租了。
“给你打折,六折,怎么样?”
“为什么?”
“我不租出去,过两天我回国,房子没人住,我就得交空置税,你租了还给我省钱了。”
“真的?”
“真的。”
“那好吧。”
盛笳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脸有点儿红,可又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裴铎见她真实得可爱,凑过去亲了亲她。
盛笳抬起头,问:“你还回M市吗?”
“嗯,下午回去一趟,两天,收尾工作。”
*
盛笳在他的公寓学习工作,去找朱简时也方便了许多。
第三个晚上,她迷迷糊糊地,脖颈上被人落下一个不轻不重的吻。
唇很凉。
裴铎在她身后道:“盛笳,冬至快乐。”
盛笳听到他的声音,以为自己迷迷糊糊地在做梦。可头顶传来真切的寒气,睁开眼睛,真的是他回来了。
他明明浑身散着冷,而她在被子中裹着,像一个小火炉,但她还是下意识往他怀里缩。
盛笳没有说话,心里却想,这样真好,在一年中长夜最漫漫一天的开始,自己至少有一个可以紧紧拥抱的人。
哪怕他明天就要离开。
她头一次没要他换睡衣就让上了床。
她仰头咬他的喉结,听到裴铎倒吸一口凉气,掀起她的睡裙裙摆骂她是个疯女人,才闷声笑起来。
裴铎拉开她的吊带。
她身后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印记,是他前几晚的杰作。
他明天就要走了,他们的混沌关系也要到此结束了,回国后还会再见,但他们心里都清楚,那时候将会面对一条岔路口,总得做个决定。
盛笳贪恋起这样什么都不想的时刻。
两人折腾直到后半夜才阖眼。
裴铎流下许多喊,无数次念起她的名字。
次日中午,他们一起包了饺子,开锅烟雾升起时,盛笳生出了一种他们是老夫老妻的错觉。
那天黄昏后,裴铎开车前往机场,过了安检,他隔着玻璃门向她遥遥招手。
盛笳踮起脚尖,越过人群,抬起手臂。
眼睛突然就酸了。
她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喂?”裴铎转身,朝她的方向看着,哪怕看不清楚,也始终没有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