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觉得我不自尊自爱,对吗?”
秦婴打断她的絮叨。
“我没有。”盛笳看着她,“你为什么说‘也’?”
“因为我爸就是这么骂我的。”
“我不会这么想的。”
盛笳无力地叹口气,“真的,只是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在成年以后再跟一个我爱的男人享受性。我同意女人不要随便和人上床的观点,但这是因为我们不是男人,可以提上裤子就结束,我们要承担更多的风险,而且这种风险是在伤害自己的身体。”
秦婴不吭声了,她咬着下唇,热烈的红唇有些花了。
盛笳轻轻地拉起她的手,秦婴眼圈都红了,到底是个没经历过事情的姑娘,方才要死要活的劲头儿很快被浇灭,她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对抗全世界。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他很善良,也很有才华,除了不喜欢我,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听到这句话的最后几个字,盛笳也跟着鼻头一酸。
她轻轻地抱了抱秦婴。
只听她又道:“嫂子,那怎么办呢?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她带着紫色的美瞳,此刻怔怔地盯着盛笳,低声道:“……或者说,你会怎么报复他呢?”
秦婴看着盛笳淡淡的笑容,认真起来,“我说真的,我很喜欢他,因为他而开心的不知措施,但我有时候也很恨他,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这样狼狈。”
盛笳的睫毛微微颤抖,再开口时,她好像在回答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我想,最好的报复就是不再爱他。”
“……什么?”
秦婴歪歪头,好像没有听懂。
盛笳冲她笑了笑,“把自己的心夺回来,不好吗?如果他正巧爱上了你,那你就可以让他体会一遍你的难过了。”
秦婴半晌说不出话来,“嫂、嫂子,你是不是这样报复过谁?”
盛笳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呀。”
她只是无数次地幻想过,如果她有一天真的不再爱裴铎,并且可以大方地正视他,风轻云淡地承认曾经的感情,那该有多好。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天,他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他会后悔吗?
秦婴环抱住她的腰,“嫂子,我哥娶了你可真有福气,你是我们家最好说话的人啦!”
盛笳忽然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儿。
甚至和她的少女时期拥有共同点。她用坚硬的外壳来掩饰自己的没有安全感,而秦婴用叛逆来粉饰自己的缺爱。
她拍了拍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曾经的自己。
与此同时,盛笳也很庆幸秦婴没有追问自己当年喜欢的人现在何处。或许这个远比自己潇洒的女孩儿根本不会相信竟然有人会暗恋另一个长达十年都不愿意告诉他。
*
盛笳推开门出去时,裴铎正懒散地靠在墙上,听到动静,他直起身子,“怎么样?”
“出去再说。”
回家的路上,盛笳对他道:“她同意了,你们也别再问那男孩儿是谁,不愿意说就算了。”
裴铎转动方向盘,扭头看了她一眼后问:“跟她说什么了?”
盛笳看着窗外,“没说什么,小姑娘正在气头上,觉得你们对跟她对着干,当然什么都不肯听,又不是坏孩子,说点儿软话她会听的。”
“秦忆真说秦婴太叛逆了,以后没事儿多跟你混在一起,也能变乖一点儿。”
盛笳转头看他,“你们觉得我很乖吗?”
裴铎笑着反问:“你不乖么?”
盛笳不说话。
裴铎将车停好,又问:“乖一些不好吗?”
盛笳垂着眸,轻轻地开口,“我也不知道乖算不算一个优点。从小到大,亲戚或是我父母的同事对我仅有的评价都是我很乖或者是善良,但是面对盛语的时候,却会说她机灵,聪明,漂亮,朋友多,以后会有出息,所以在很长时间我都不确定乖巧是一种夸赞,还是一种敷衍。”
裴铎盯着妻子回忆起过去时有些冷淡的神色,捏了捏她的耳垂,“在我这里,是夸赞。”
盛笳没有回应他,推开自己这边的车门,“走吧。”
她没有告诉裴铎,其实在漫长的和自己的内心作斗争的岁月里,她已经找到了一种和解的方式。
她现在已经不再深究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人对自己评价的真实含义了。
盛笳学着不去认同他们。
比如她认为他们并不了解自己,她的内心深处不算一个乖巧的人,她可以在婚前和一个不算熟悉的男人上床,甚至,盛笳觉得自己偶尔怀着隐秘的阴暗。
在全家人因为盛语的死亡而悲痛欲绝的时刻,只有她站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一滴泪都没有流下来。
她更多的是和一个死去的人待了数个小时的后怕。
她不恨姐姐,但也的确没有过深的感情。
盛笳甚至愿意配合盛语出演姐妹情深的戏码,让旁观者相信她们真的血浓于水。
董韵说的没错,姐姐的死亡没有让盛笳陷入无法走出的黑暗,反而,在极偶然的时刻,她会感到一阵解脱后的快感。
至少,自己再也不是第二选择了。
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盛笳用这种方式强迫自己不再在意旁人的评价,反而会暗暗地想,或许你们都并不了解真实的我。
在成长过程中,她形成了一套独特的生活智慧,并一以贯之地走下去。
盛笳站在电梯中,看着裴铎的背影,心中默默道——
我喜欢你又如何,你也不是真正了解我的。
*
一个周之后,秦婴做了手术,盛笳特意请了假陪同她。
裴铎那日骂归骂,但见自己的妹妹遭受这样的罪心里也不好受,他甚至默许了裴子铭在病房门口等了一下午。
秦婴脸色苍白,许久没有烫染,发根处大约两三厘米都是黑色的,看上去有些滑稽,可她此刻顾不上美丑,只知道抱着疼得被子大哭。
她哑着嗓子问盛笳,“嫂子,真的很难受,我下辈子不想做女人了,我要做一只猫,你说……我妈当时生我的时候,是不是更疼?”
裴铎说,秦婴在家里不被允许询问跟亲生母亲有关的事情。
盛笳握紧了她的手。
她想,做母亲一定是很疼很苦的。
她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因为她曾在十岁那年,在父母的卧室门口偶然听到董韵微微的叹息,“其实孩子生一个就够了,你还是去结扎吧,如果再意外怀一个孩子,那该怎么办?”
盛笳从时候便清楚地知道,父母是爱自己的,但是在最初的最初,她并非是一个在期待中迎来的新生命。
“别想那么多,快休息吧。”
盛笳替她掖好被子,柔声道。
*
和裴铎回到家时,已经是后半夜,盛笳裹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时,裴铎正站在阳台上抽烟。
盛笳站在他身旁,“可以给我尝尝吗?”
裴铎把烟递给她,“会吗?”
“不会。”
盛笳咬在嘴里,有模有样地抽了一口。可惜只是吸了一大口呛人的味道,她咳嗽了几声,把烟还给他,“这有什么可抽的?”
裴铎笑她,“怎么,跟秦婴待了几天,也学会玩叛逆少女那一套了?”
盛笳替妹妹打抱不平,“她不是叛逆少女,她一时犯了傻而已。”
裴铎轻嗤,“那还不如叛逆。”
盛笳不搭理他。
裴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附身笑着问:“上次秦婴问你高中时有没有喜欢的人,你是怎么回答的?”
第41章 丢失的试卷
三月的第二个周三是Amora的生日, 盛笳下班后,赶到她在市中心的酒店公寓。
“笳笳!”她穿着吊带白裙,冲她招手, “坐我旁边来!”
盛笳送上礼物后四处看看,小声问:“黎禹怎么没来?”
“他呀……”Amora眼睛一转,笑嘻嘻的, “干嘛非要叫他呢?”
“哦。”盛笳掰开一瓣橘子, “你们分手了?”
“不算吧?”她想了想, “之前就是date而已,没在一起。”
盛笳点点头, 却想, 恐怕在黎禹看来, 他们之前就是一对情侣。
而一对恋人, 如果彼此对于感情付出的不平等,更爱的那一方永远都是受伤的。
她笑了笑, 橘子汁在口中变得有些苦涩, “你真潇洒。”
Amora撩起自己的长发, 冲她眨眨眼, “笳笳, 你也可以这样啊,以后不喜欢阿铎了, 就离婚, 分他一大笔钱, 外面还有很多年轻的男人呢!”
盛笳没说话,端起面前无酒精果汁, 喝了一口。
然后扭头问:“裴铎今天也来吗?”
“来,他没跟你说吗?晚上五点多有个手术, 做完就来。”
“哦。”
“你们吵架了?”
“……没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