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堰把手边的柠檬水一口气喝完，随意抹了一把嘴，解释道：“我们也是接到了报案才开始查这个案子，报案人称自己母亲被笑看红尘骗走了80万存款。”

　　“我是真不太懂短视频这一块儿。”郝叶抬起头，眼底浮现出茫然，“笑看红尘好像也不直播带货吧？他就光靠忽悠人打赏就能忽悠到这么多钱吗？”

　　“火爆文化MCN公司很聪明，他们几个头部大网红都是针对中老年群体的。”江淮序靠着椅背，搭在桌上的右手虚杯把，“这个群体大多数人对互联网了解不多，子女又不在身边，在互联网这块儿相当于一张白纸。对于他们来说，这种白纸最好操控，他们很容易利用信息差让他们的目标客户对他们产生信任。在我看来，这也属于杀猪盘的一种。”

　　叶莺时面露赞同，“对，基本就是你们江队说的这样。笑看红尘的人设就是专门为了吸引中老年女性而打造出来的。”

　　“什么人设？”郝叶还是不太理解，“我也搜过他的视频，我怎么看不出他的魅力啊？他也不帅，还挺油腻的！”

　　贺堰曲起手指在郝叶脑袋上敲了下，“笨！因为你不是他的目标群体啊！”

　　见郝叶不开窍，他只得掰开了揉碎了给他分析。

　　“你看啊，笑看红尘这个人论长相确实本 资源 由滋源君羊 已无二 儿七五儿吧椅 收集不算是帅的，顶多是五官比较端正，不丑，还耐看。但是他这个长相优势在于人家有亲和力，再加上他刻意表演，就能让目标群体更容易相信他。”

　　贺堰边说边打开了笑看红尘账号主页，他往下滑了几下，随便点开了一个视频，“看到了吗，他在视频中永远都是一身考究的西装，从各个方面‘不经意’强调他是一个成功人士。他这些镜头、动作、表情都是精心设计的，就连这几个偷拍他工作日常都是假的，全是剧本！”

　　郝叶目瞪口呆，“这……拍个短视频还这么多讲究？”

　　“这就叫术业有专攻！”叶莺时说，“诈骗犯都会在包装这方面非常用心，不然怎么会这么多人心甘情愿的上当啊。”

　　郝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问道：“就，他骗取目标人群喜欢，然后忽悠人家给他打赏刷礼物？”

　　贺堰晃晃手指，“当然不是，直播打赏很大程度上是公民个人意愿，我们没法儿立案。”

　　“他获得粉丝信任之后以别的名义骗粉丝钱？”江淮序舌尖抵了抵上颌，冷笑一声，“换句话说……他筛选了一批愿意给他花钱的小猪仔，然后弄了一个杀猪盘？”

　　“总结的很到位。”叶莺时毫无感情地给他鼓了几下掌。

　　“一开始我们也以为他只是骗人直播打赏，关注了几天他的直播间才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贺堰接着叶莺时的话头继续往下说：“当然啦，打赏必不可少，他骗打赏的套路也花着呢！什么直播PK、打赏抽奖、与花钱排行榜前十的人约会等等……主打一个不！要！脸！”

　　贺堰越说越激动，音调也不由自主升高。

　　仗着他们坐在角落里，这会儿咖啡厅只有他们一桌人，叶莺时也就随他去了。

　　“不仅如此，他还把排行榜前50拉进了一个聊天群。我们借用的报案人妈妈的账号，她妈妈给笑看红尘刷了80万元，刚好也在这个群里。

　　“笑看红尘隔三差五就会分享个链接什么的，一开始是洗脑，说什么连锁餐馆、奶茶、咖啡馆、民宿什么的多多赚钱，后来就提出自己也在做这几方面的连锁，给这些店铺起名叫‘红尘作伴’他这50名粉丝可以有机会跟他共同创业，一起成为这些店铺的股东，但是我们在工商部门的网站上根本就查不到他说的那些店铺的相关信息！”

　　当时警方不能暴露借用的账号，也怕打草惊蛇，只能迅速将粉丝群的账号ID一一记录下来，交给网络安全警察和受害者所在当地片儿警，线上线下联合行动，在受害者们给笑看红尘打钱之前又是打电话又是上门劝阻的。

　　在他们的努力下确实是阻止了大部分人给他转钱，但还是有一小部分执迷不悟。

　　有位大妈压根不听劝，当着民警的面把钱转过去，然后跟人说：“笑看红尘这么有钱，他能看上我这仨瓜俩枣吗？我知道你们公务员不能搞副业，我看你们就是眼红我挣钱！这事儿要是真的我就赚了，就算是假的，不是还有你们这些警察吗？反正你们到时候还得给我把钱追回来！”

　　贺堰止住不好的回忆，恨铁不成钢道，“可架不住人家信啊，她们认定笑看红尘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还特别庆幸自己能有机会跟这样优秀的企业家一起创业……当时看到聊天群里的言论差点儿没给我气出好歹来！

　　“我们确认他这个行为已经构成诈骗了，刚立案准备抓捕，没想到……”

　　江淮序接过话茬：“没想到当天晚上他就遇害了。”

　　贺堰咬牙切齿地点点头：“对！肯定是公司其他人杀人灭口！”

　　“可我觉得秦月微嫌疑也挺大的。”郝叶分析道，“笑看红尘骗了她家这么多钱，害的她连房子都没了，还害死了她妈妈，这深仇大恨就是她的动机。再者说，秦月微可是成功预测了笑看红尘的死亡时间和地点呢！”

　　贺堰观点和他正好相反：“就预测成功笑看红尘的死亡时间和地点这事儿来看，我倒是觉得她不是凶手。她提前搞这个预测反而把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或者要是笑看红尘相信了，加强身边戒备或者直接不出门，她这个预测不就作废了？”

　　郝叶愣了下，又挠挠头，喃喃自语，“也有道理啊……”

　　“不过秦月微这个人确实不简单。”叶莺时评价道，“还是之前的方案，先盯紧她，她要是表现出一点儿想逃跑的苗头就立刻逮捕。”

　　*

　　翌日清晨，叶莺时早早来到队里，嘴里叼着一块儿饼干，慢条斯理地冲泡速溶咖啡。

　　卢文萱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看见她一个急刹车。

　　“老大早啊。”

　　叶莺时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她的招呼。

　　她咽下饼干，端起热腾腾的咖啡轻抿一口，“董芳莲情况怎么样了？”

　　“问题不大，顾哥枪法贼准，医生说子弹擦着她的手腕打过去，创口很深，但没伤到要害。”卢文萱知道自家老大想了解什么，歪头问道，“昨晚小鱼她们换了我们的班，下午我们再去换回来。董芳莲今天状态还不错，我下午探探她口风？”

　　叶莺时琢磨了下，点点头：“嗯，下午要是状态不错就跟她聊聊。”

　　她想了想，补充道，“你记得叫上顾承平一起。”

　　卢文萱太年轻，经验少。论套话，还得是老谋深算、一肚子心眼的顾承平。

　　正聊着，两人听见外面儿贺堰扯着嗓子大喊：“老大，江队找你！”

　　叶莺时走出来，江淮序瞥了眼她手里的咖啡，啧了声，“你早上就只喝这玩意儿？”

　　“哪儿能啊，你当我傻吗，空腹喝咖啡多伤胃。”叶莺时无所谓道，“我喝咖啡前吃了一块儿饼干。”

　　江淮序没再继续纠结咖啡，话锋一转，道：“萧宏远找到传播源头了，商量一下？”

　　“找到了？”叶莺时瞬间来了精神，随手放下咖啡推着他往外走。

　　“昨天下午郭姐联系了笑看红尘那两名同乡，就是昨天会议上提到的于恒和刘大林，这两人都承认自己这段时间频繁跟笑看红尘接触。”

　　江淮序边走边说：“于恒在京城有一家餐馆，规模不小但是生意不行。他接触笑看红尘的目的是希望对方能利用自己大网红的身份给自己的餐馆做做广告。刘大林半年前被上一家公司辞退了，一直没有找到工作，接触笑看红尘也是希望能给他介绍一份工作。”

　　电梯到了，江淮序扶住门框，待叶莺时进入电梯他才跟着进去，按下1层。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江淮序继续说道：“这两人已经知道笑看红尘死亡的消息了，不过郭姐说他们两人的表现都有点奇怪。按理说他们是同乡，还经常联系，关系应该不错吧。但这两人对于他的死没有什么难过，而是埋怨。”

　　“埋怨？”叶莺时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眨了下眼，“难道……”

　　江淮序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郭姐觉得这两人反应不对劲儿，耐心跟他们周旋了一番，终于让他们开了口，他们两人也被笑看红尘忽悠着给‘红尘作伴’连锁品牌投资。”

　　电梯到达一层，叶莺时这才反应过来，“嗯？不去你们那边儿吗？”

　　“我们直接过去吧。”江淮序自然而然将话题转了回来，“刘大林没啥钱，只投了1万元。于恒整整投了25万元。”

　　叶莺时跟着江淮序上了车，慢慢地说：“我今天早上还在想，有没有可能火爆文化这些人逃跑是因为诈骗，而凶手另有其人。笑看红尘他们不同于那些境外诈骗，受害者们明明白白知道自己的钱给了笑看红尘，所以当他们猛然醒悟时……他们是存在报复杀人的可能性。”

　　江淮序眉心微蹙，“给张亦打款的账号查到了吗？”

　　“暂时没有眉目呢。”叶莺时把椅背向后调，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阖上双眼，“希望今天下午卢文萱和顾承平能从董芳莲口中多套点话吧。

　　“这起案子涉及太广，信息线索密集且零碎，总给人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唔，但愿‘源头博主’能是一个突破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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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找人◎

　　江淮序驾驶着汽车开出来没多远，停在了一个路边停车位上。

　　叶莺时也没多问，下车后一路跟着他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家小吃店。

　　江淮序示意叶莺时先去找个位置，自己跑去窗口那儿跟老板说了几句话。

　　待江淮序回来坐下，叶莺时压低声音问道：“那名博主一会儿要来这里吗？”

　　话落，她又往老板方向瞄了一眼，“你线人还挺多。”

　　江淮序愣怔了半秒，反应过来后支着额头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想什么呢，我单纯带你来吃个早饭而已。”

　　叶莺时：“？？？”

　　不等叶莺时开口骂他，江淮序迅速把手机推到她面前。

　　认识这么多年了，江淮序对叶莺时的脾气早就摸得透透的。他非常清楚在什么情况下自己会挨骂，更清楚该如何避免挨骂。

　　果然，叶莺时立即被手机里的内容吸引了，把【收拾狗男人】这事儿完全抛到脑后。

　　“这就是最早放出消息说笑看红尘死亡的博主？”

　　“对。”江淮序微不可查地舒了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向后靠着。

　　手机上正在观看一场直播，直播账号叫“Panda都知道”。

　　直播中，一个戴着熊猫头的男人站在一面宽大透亮的落地窗前，嘴里侃侃而谈，说着某些明星的八卦新闻。

　　男人背后的马路对面，有一块远达商业中心的牌子。

　　叶莺时盯着那块广告牌，拿出手机搜索了一番，又猛地抬起头：“京城的远达商业中心一共有八个，最近远达商业中心在换商场广告牌和logo灯牌，启用了现在新logo灯牌的只有三家。而马路这么宽，对面还有落地窗高层建筑的只有一家，就在通州。通州远达商业中心对面……视频拍摄的建筑应该是万源地产的万源世贸？”

　　“对。”江淮序点点头，“我看了看他账号里的视频，大多都是这个背景，这里应该是他的固定根据地。”

　　他身体突然向前，指着熊猫头背后的大楼，“根据视频拍摄的高度看，这名博主所在的楼层应该在6到10层之间，朝南。”

　　两人讨论间，老板把餐上齐了。

　　江淮序将其中一份推到叶莺时面前，“这个点卖早饭的不多了，凑合吃吧，吃完去找那名博主。”

　　叶莺时道了声谢，捏起一个炸得酥脆的焦圈慢条斯理地掰碎往豆汁儿里扔，随口问道：“吃完再去来得及么？”

　　“来得及。”江淮序手执热水壶在纸杯子里倒满热水，一边说，“我研究了下，他一般从9点半直播到12点半。每次先讲二十分钟八卦，剩下的时间全都是跟网友闲聊互动，偶尔晚上也会来一场直播带货。”

　　“直播到12点半……”叶莺时嘟囔了声，瞥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

　　现在刚9点20分，确实来得及。

　　两人没再说话，快速解决完早餐，驱车赶往万源世贸。

　　江淮序拐进万源世贸商圈，正在考虑先从哪栋房子找起，叶莺时自信满满地指挥：“我刚在链家上搜到这里的房源了，我找个中介加上人家微信把‘Panda都知道’背后截图发给他，他看背景说这应该是D座。”

　　“还得是叶队您呐。”江淮序没有犹豫，一脚油门朝着D座开去。

　　叶莺时欣然接受他的马屁，“那是。”

　　万源世贸做的很正规，入驻的所有公司门牌都挂在大厅中，一目了然。

　　叶莺时和江淮序来到D区大厅，仰着脖子快速浏览6到10层的公司名称。

　　叶莺时叉着腰，眉头微蹙，“6到10层没有mcn公司，也没有短视频孵化类的公司，连摄影器材租赁公司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