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却像是完全听不见似的,一个劲地重复着翻找:“psyduck,我的psyduck呢?”
杨蓁蓁:“psyduck是个啥?”
“可达鸭,我那个可达鸭的挂件不见了。”
杨蓁蓁见她翻完又要往楼下跑,匆匆叫住她:“不是什么贵重钥匙扣就别找了吧,我看着一会儿要下雨了。”
唐念顿住,确实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材料不超过二十块钱,只不过,是陈知礼亲手扎的。
那天两人看完电影,电影中男主角送给女主角的生日礼物是个羊毛毡娃娃,她跟他说自己好羡慕,陈知礼就买了材料给她扎,知道她从小喜欢宝可梦,所以扎的是她喜欢的可达鸭。
分手后,她把他送的所有东西一股脑打包寄回给了他,除了这只不起眼的可达鸭,她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反正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留着也没事。
她给他取名psyduck,这么多年,psyduck随她高考、毕业、工作、辞职再到读研,无论刮风下雨一直挂在她的背包上,不声不响地陪着她。
唐念不是多么恋旧的人,只是这只可达鸭的意义还是不一样的,她仍执拗地想再找找,万一能找回来呢。
她最后又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是昨天喝醉后落在陈知礼的车里了。
唐念没犹豫,下楼跑去了停车场,学校的停车场不允许私自停车,老师们都有固定停车位,她依着回忆走到陈知礼日常停车的A6区。
停车位上没有那辆熟悉的黑色SUV,取而代之的是辆七座奔驰,车型舒展流畅,内饰也宽敞豪华,但这不是她找的那辆啊。
她绕着车转了好几圈,是换车了?还是这是别人的车?
陈知礼结束完工作,刚下电梯就看到他的车前蹲着个鬼鬼祟祟的人,那人全身捂得严实,趴在挡风玻璃前往车里面探,熟悉的人不用多辨别一眼就能认出。
陈知礼停在不远处,顺手按下解锁键。
“!”
唐念被闪烁的车灯吓了一跳,赶紧退开半步。
她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服,大帽衫和黑口罩,全身露在外面的只剩一双眼睛,让他想起一个表情包——狗狗祟祟。
陈知礼上下打量她,停留片刻,薄唇轻启:“你这是想……偷车?”
唐念都没空自证清白,摘掉口罩,指着一旁的奔驰:“这是你的车?”
“不然呢?”
“可你以前不是开着辆奥迪Q7?”
“哦,卖了。”
“卖了??怎么能卖了啊,它为你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能卸磨杀驴把它卖了!”
唐念急得差点蹦起来,又被陈知礼一个看智障似的眼神摁了回去:“说人话。”
“哦,你卖之前有没有在车里捡到一个挂件?”
陈知礼平静与她对视:“什么样的?”
“一个钥匙扣,羊毛毡的黄色鸭子,挺旧的了,有一只腿还断掉了,大概一个巴掌这么大。”
陈知礼回忆起他家沙发上发现的那只被洗到褪色的可达鸭,眉梢动了动:“没有。”
“……”唐念顿了顿:“你再好好想想?或者你告诉我把车卖给谁了,我的钥匙扣应该是落在你那辆车里面了,这对我很重要,我必须找回来。”
陈知礼:“多重要?”
唐念哽了下,多重要?
这要怎么形容。
“就……是,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传家宝。”
够重要了吧!
像听到了什么荒唐话,陈知礼笑了声:“我可不记得有你这么大的孙女。”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她伦理玩笑。
这可不怪她没礼貌了。
“我爷爷已经去世十年了!”
“……”
“这算的上是我爷爷留给我的遗物!”
“你爷爷留给你的遗物是……只鸭?”
唐念纠正他:“是可达鸭。”
叫单字多冒昧。
“不管什么鸭,都无法改变你爷爷的品味……”陈知礼一顿,换个了委婉的措辞:“还有上升空间。”
“别贫了,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家里穷,这只可达鸭是我全家最贵重的东西了。”唐念哭唧唧:“我真是太不孝了,竟然把爷爷的遗物都弄丢了,我以后还有什么脸去见他啊呜呜呜。”
唐念说的哽咽,佯装抹泪,用眼角余光去暼他,对面男人一点不动容,冷眼看美女落泪。
铁石心肠的狗东西。
唐念收回眼泪,板着脸说:“我的东西是在你车上丢的,你有义务配合我找回丢失物品,否则我将有权向法律机构报案,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
还挺能屈能伸。
陈知礼懒得再逗她,拉开车门,弯腰从储物格中捞出那只可达鸭。
唐念眼睛瞬间一亮,捧着手掌要去接,却被他反手拢进掌心。
她眼睫一颤,差点栽进他怀里。
踉跄抬眼,陈知礼正垂着眼睑,漆黑的眸子里映出她的身影:“理由。”
靠得太近了些,唐念慌忙往后退开一步:“什、什么?”
陈知礼抬起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着钥匙圈,在她眼前晃了晃:“如果我没记错,这个可达鸭是我扎的,为什么还留着?”
唐念颤了颤眼睫,心跳都乱了节奏:“什么你扎的啊,这明明是我从批发超市随便买的。”
“哦,又成你自己买的了,刚不是还说是你爷爷留给你的传家宝?”
“都没、没错啊,传家宝也得是买……买的。”
“……”
谎话连篇。
陈知礼耐着性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说。”
他没戴眼镜,漆黑的眼底在昏昧的灯光下更显深邃。
唐念张了张口,忽然觉得有些呼吸不稳。
她眨巴眨巴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因为是我爷爷……”
“唐念!”
他眸色沉了下来,以至于声音都带着薄怒:“看着我的眼睛,说实话。”
说句真话就这么难吗?
就她这张嘴硬的,扔火葬场高低得连烧三天三夜。
气氛凝结了十几秒。
唐念好尴尬,就像中学时偷看暗恋的男生被发现,而他本人还跑来跟她求证,质问她为什么偷看。唐念很想否认,可证据还在他手里,生怕惹恼了他下一秒就分/尸。
唐念的大脑飞速运转好几圈,也没想出令人信服的理由,索性破罐子破摔,摆出“我就是偷看你了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架势:“就算是你扎的又怎么样,这么多年你不会是还想要回去吧?你要是实在觉得吃亏,我花钱买下来就是了。”
她越说越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眼神闪躲着不敢看他。
买?
行,她可真行。
她从来都这样,任性又不讲道理,行事做派不按章法,没有人知道,这双盛漫笑意的眼里隐藏着什么秘密。当初是她要分手,一句话,结束了他们一年的感情,连个像样的借口都给不出来。
再见面,她依旧拿他当豺狼虎豹,唯恐避之不及,可另一面,她却跑来他的母校读研,在醉酒后说想他,拿着他亲手扎的几块钱破玩偶当宝贝。
多么荒谬。
陈知礼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
过了会儿,男人眼中盛怒消退,又恢复成平时那副疏离冷淡的模样,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保持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尴尬。
陈知礼抱臂:“行,那你出个价。”
他现在倒是很想知道了,这只破鸭子在她这能值多少钱。
唐念认真想了想,打量着他的表情:“我出……五百?”
说完就觉得有点多了,五百还是有些肉疼的,她小心翼翼补充:“看在咱俩是朋友的关系上,可以打个五折吗?”
呵,这么宝贝就值五百块钱?
还得打五折。
那不就是二百五……
陈知礼舔了舔后槽牙,气极反笑:“骂我?”
“?”
唐念抬起视线,目光清泠泠的不带一点杂质,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啊,没有啊。”
陈知礼没了和她磨下去的耐心。
他了解她,只要是她不想说的事,根本撬不她的嘴巴。
她就属硬核桃的,油盐不进!
他真想凿开她的脑壳,看看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达鸭被凌空扔过来,轻飘飘砸进她怀里。唐念眼睫颤了颤,双手攥住。
“这二百五你自己留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