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韧消化着这些信息,一时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她来上海工作了,那钱塘呢?还会回去吗?那套钱塘的小房子怎么办?已经卖掉了吗?
罗雨微趁机打量起汪韧来,下午在茶歇台旁只是匆匆一瞥,这时才看清他的样子。他穿得很正式,头发梳得利落,身上是一套剪裁得体的灰色西装,搭配白色衬衫、深蓝领带,脚踩黑皮鞋,更显身高腿长,气质还是老样子,英俊谦和,风度翩翩,只是比起两年前,似乎更成熟了一些。
汪韧也在打量罗雨微,要不是那双眼睛令他印象深刻,他真的要认不得她了。记忆里的女孩永远都穿着一身肥大的病号服,小脸苍白,素面朝天,眉目间透着忧愁,而面前的女孩有着一张美艳的脸庞,双目顾盼生辉,嘴唇鲜红欲滴,笑容明媚得胜过夏日骄阳。
有个总监走到汪韧身边,笑着说:“Renick,不是说搬东西吗?你怎么还和人家聊起天来了?”
“哦,对,搬东西。”汪韧总算冷静了些,对罗雨微说,“我先帮HR把这些箱子搬进去,一会儿……呃,我再来找你。”
罗雨微说:“不急,你去忙吧,我这几天都在。”
“好。”汪韧俯身搬起一个大箱子,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眼神灼灼,“小罗,一会儿咱们加个微信,行吗?”
他很忐忑,生怕罗雨微会再次拒绝。
不过,这一次她很给面子,笑着同意了:“好啊,你先去吧,小心点,这箱子挺重的。”
汪韧镇定心神,搬着箱子走去舞台边,想要再回会场外时,市场部总监Miles叫住了他:“Renick,你过来,有事和你聊。”
汪韧不得不走到总监身边,听他讲起工作上的事。
没多久,晚宴开始了,汪韧再也没借口走去场外,无奈地回到自己部门的圆桌边坐下来。
晚宴菜品高档又丰盛,汪韧却吃得心不在焉,总是会往会场周围张望,Alan问他:“你找什么呢?”
“没什么。”汪韧说,“刚才遇见了一个老朋友,想和她聊几句,一直没找着人。”
Alan随口问道:“男的女的?”
汪韧沉默了一下,说:“女生。”
Alan拿筷子的手一顿,汪韧另一边的鲍成才也听见了,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女生?”
“嗯,女生。”汪韧低声说,“很久没见了,就很意外,我都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她。”
Alan和鲍成才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撇撇嘴,鲍成才说:“看来,上海真是个好地方。”
汪韧也这么觉得,他在上海读的研,对这个城市本来就充满感情,现在更是觉得人生真是神奇。
茫茫人海中,他还能再次遇见罗雨微,就像关了门的“飘香甘栗王”会重新开张一样,叫人意外又惊喜。
现在是八月初,家门口还是那家棒冰团购店,汪韧开始发散思维,再过一个月,新货板栗将全面上市,这一次,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能送出一份最新鲜、最热乎、最好吃的糖炒栗子。
第20章 、奇遇
年中会不同于年会, 晚宴时没有节目表演,为了活跃气氛,公司安排了一些游戏和抽奖, 主持人很专业,照样把现场气氛炒得火热。
汪韧像是游离在这热闹之外, 没有参加任何游戏,抽奖的手气倒是不错,抽到一个三等奖,奖品是果牌最新款的蓝牙耳机。
他喝了一点红酒,没喝醉, 只是感觉身体微微发热, 脑子还很清醒,眼中的一切也依旧分明。
他平时其实很少喝酒,可这一晚, 他愿意稍微喝一点, 当做庆祝, 也可以壮壮胆。
汪韧终于看到了罗雨微, 她之前的确没在宴会厅里, 可能是在外头吃饭,不知何时悄悄地走了进来,坐在舞台边的灯光音响控制台旁,和几位工作人员聊着天。
汪韧所在的圆桌离她不远, 直线距离十几米,自从发现罗雨微坐在那儿, 他的目光就会时不时地望过去。
会场很冷, 罗雨微把白色针织衫的扣子都扣上了,她在工作, 一会儿凑到总控台看一眼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一会儿拿起一叠纸在上面勾勾画画,一会儿又会接个电话,指挥身边的几个年轻人去处理事情。
偶尔,她也会抬起头来随意张望,恰巧与汪韧目光接触,她便露出一个笑,当做与他打招呼。
这时候,汪韧反而会有点不好意思,仓促地低下头去,错开视线,还欲盖弥彰般地和身边的鲍成才说几句话。几分钟的冷却期后,他才会又一次抬起头来,有意无意地望向罗雨微。
既然找到了人,汪韧就没再那么着急,稳稳地坐在座位上吃菜、喝酒、和同事聊天,等待晚宴结束。
老外们入乡随俗,来到中国后也学会了中国的酒桌礼仪,几位外籍高管在助理的陪同下一桌桌地来向员工们敬酒,汪韧和鲍成才等人同时起身,与他们碰杯,彼此之间说几句客套话。
等到老外们去别桌敬酒,汪韧觉得这顿饭算是吃完了,他拿起餐巾抹抹嘴,又一次看向罗雨微,这回不再是相对无言,汪韧用食指指指大门的方向,眼神里是征询的意思。
罗雨微看见了,轻轻点头,汪韧一笑,对鲍成才说:“Bob,我先撤了。”
鲍成才正在嗦蟹脚,无瑕回答,汪韧也不等他说话,起身后左手抄起奖品,右手挽着西装外套,向桌上众人点点头,说:“你们慢吃,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看着汪韧大步流星远去的背影,Alan和鲍成才同时伸长脖子探头探脑,想看看是怎么个“女生”让汪韧一晚上牵肠挂肚,连饭都没有好好吃。
罗雨微还没走,看到了这一幕,掩着嘴笑个不停。
她身边的音响师问:“雨微姐,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罗雨微起身说,“你们继续盯着,我先出去一下。”
宴会厅外空间宽阔,有一大片落地玻璃窗,能看到室外的夜景。这个区域到了晚上少有人来,除了个别人进出抽烟、上卫生间,就只剩两个服务生守在门外。罗雨微走出大门,一眼就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落地窗边,背对着她。
她慢慢向他走去,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但他还是从玻璃上看到了她的身影,快速地转过身来。
汪韧只穿着白衬衫,因为喝酒后有点热,他把领带给摘掉了,此时解开了衬衫领口的一颗扣子,西装外套则搭在臂弯上,看着罗雨微的眼神深邃又温柔。
见他这么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罗雨微没忍住,突然开始发笑,更多资源都在群 思儿尔二吴究依四七 加入观看她笑得特别开心,双手负在身后,边走边笑,这笑容也感染了汪韧,他没绷住,偏过头也笑出声来。
两个人面对着面,像傻子似的笑个不停。
上海是个不夜城,哪怕这儿位于郊区,室外的灯光依旧璀璨夺目,令人着迷。
看着罗雨微被光影映照着的美丽脸庞,汪韧再次感到神奇,觉得自己就像在经历一场奇遇。
罗雨微终于站定在他面前,汪韧渐渐止住笑,看着她的眼睛,问:“身体……都养好了?”
“养好了,早就养好了。”罗雨微说,“今年上半年我做过一次体检,没什么问题,平时连个感冒发烧都没有,身体壮如牛。”
汪韧皱眉:“你这么瘦还能壮如牛?”
罗雨微说:“瘦不等于弱好吗?我一直都在健身的。”
“是吗?”汪韧眼珠子一转,“我猜……你一定很不喜欢波比跳。”
罗雨微一愣:“你怎么知道?”
汪韧耸耸肩:“猜的呀,我会看相。”
罗雨微哪里会信:“胡说八道。”
汪韧又笑起来,这时,几个结束了晚餐的同事结伴离开宴会厅,有人发现汪韧在窗边与人聊天,好奇地朝他们看了几眼,汪韧便对罗雨微提议:“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好啊。”罗雨微指指天花板,“去顶楼吧,那儿有个小酒吧,半露天的,晚上还有歌手驻唱。”
汪韧觉得不错:“行,你带路。”
罗雨微领着汪韧坐电梯到顶楼,那里的确有一家半露天的小酒吧,专门为住店客人服务。
从冷气充足的室内一下子走到室外,汪韧感觉一股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他看向四周,一位外籍女歌手正在小舞台上唱抒情歌,还有一位外籍男士坐在高脚凳上用吉他给她伴奏。露天区域的卡座间有绿植相隔,小串灯绕在枝丫间,星星点点,闪闪烁烁,环境还挺浪漫,且私密。
汪韧问罗雨微:“坐里面还是坐外面?我怕外面有蚊子。”
罗雨微说:“坐外面吧,我吹了一整天冷空调,都快冻死了,会场里的空调特别冷,你不觉得吗?”
汪韧拎起西装外套给她看:“那没办法,我们男同胞都要穿西装,它不打冷点,我们会中暑的。”
“哈哈哈……倒也是。”罗雨微笑着挑了个卡座坐下,“坐这儿吧,可以看到歌手,正好透透气,我恨不得能出身汗。”
汪韧在她对面坐下,服务生过来点单,罗雨微要了一杯软饮,汪韧给自己点了一杯莫吉托。
玻璃桌上的小蜡烛被点燃,火苗随风摇曳,室外气温超过35度,罗雨微有点热了,很自然地脱掉针织衫,露出里头那条珍珠白吊带裙,汪韧愣了一下,觉得盯着她看非常不礼貌,只能强迫自己转过脑袋,去看舞台上的女歌手。
可他还是忘不掉脑中已经生成的影像——罗雨微有着白皙的肌肤,漂亮的锁骨,肩膀瘦削,手臂纤细,脖子上还挂着一串闪耀的项链,微风吹拂起她的长发,她神情恬淡,顾盼间,眼神甚至可说是有点儿慵懒……
汪韧开始后悔自己又点了一杯鸡尾酒,刚才已经喝过红酒,再一杯调酒下肚,岂不是会越喝越热?
他默默地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把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两截修长白净、肌肉线条清晰的小臂。
罗雨微什么都没察觉,左小臂搁在桌面上,右手托着下巴,专心地听歌手唱歌,身体还随着旋律轻微地摇摆着。
汪韧看了一会儿女歌手后,还是把头转了回来,目光落在罗雨微的指尖上,她又做美甲了,只是这次的样式比较简单,有点儿渐变的纯色,像是……红心柚子果肉的那种红。
汪韧突然感到欣慰,罗雨微看起来是真的从那场病痛和失恋中走出来了,现在的她身体健康,工作顺利,笑容灿烂,并且依然爱美,这正是他和老妈共同的期望。
罗雨微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突然看向他,问:“张阿姨现在还好吗?”
“啊?哦,挺好的。”汪韧说,“她那个本来就是小手术,没几天就恢复了,这两年旅游都去了好多趟,下个月还要去新疆,说要去看胡杨林。”
“真羡慕。”罗雨微努努嘴,“我根本就没时间出去玩,感觉很久没有长途旅游了,上一次出去玩还是三年前,去的泰国,跟团的,巨无聊。”
汪韧说:“我倒是每年都会跑一次长途,国内国外都有,我们公司有年假,我每次都是自由行。”
罗雨微问:“和谁一起去?”
“……”汪韧说,“有时候是和朋友,还有同学,都是男的,有时候就一个人,大家上班都很忙,时间上就比较难凑。”
罗雨微垂下眼睛,手指拨着那只小蜡烛,说:“你怎么不和女朋友一起去?”
汪韧平静地说:“我没有女朋友。”
罗雨微抬眸看他,红唇轻启:“干吗不找?”
汪韧说:“一方面工作太忙了,三天两头要出差,另一方面……一直也没遇到合适的,反正家里也不催,我自己就也没那么急。”
“哦……”罗雨微指指他,“你眼光肯定很高。”
汪韧没否认,说:“这事儿,我相信缘分。”
服务生把饮料和鸡尾酒端了过来,罗雨微口渴了,拿起冰饮料就喝,汪韧却没喝,打开手机,调整角度拍摄自己那杯漂亮的莫吉托。
罗雨微一口饮料都差点喷出来:“你不会吧?难道还要发朋友圈?”
汪韧慢条斯理地说:“拍归拍,发归发,拍了也不一定会发,我只是喜欢记录生活,啊,咱们还没加微信,你还看不到我的朋友圈。”
罗雨微打开二维码,把手机推给他:“喏,加吧。”
汪韧心满意足地扫码加好友,看到罗雨微的微信昵称后,念了出来:“罗罗?”
“是呀,可不可爱?”罗雨微拿起手机通过申请,嫌弃地说,“噫~你的昵称好正经哦,居然是本名。”
汪韧的微信昵称就是本名,说:“我微信上很多客户的,难道我要叫‘汪汪’吗?那不得被人笑死。”
罗雨微“嗤嗤”地笑起来,翻看着汪韧的朋友圈,最近两条是他来上海后拍的照片,第一条是和几位同事的合影,第二条是那只果牌耳机的外包装。
“咦?你中奖了?”罗雨微很惊喜,“我记得这是三等奖吧?你运气很好哎!一共才五个。”
汪韧也觉得自己运气很好,不仅仅是因为中奖。他把一直藏在西装内兜里的耳机盒搁到桌面上,对罗雨微说:“你要吗?我本来就有,你要是没有,这副你拿去用。”
罗雨微自然是摇头:“我不要,我也有了,你可以拿给你爸妈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