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都有些类似思索的感觉在。
餐厅里弥漫着烤面包的甜香,住客们的声音交汇在空气中:“请给我们煮两份面,一份小馄饨”“您好,这边有宝宝椅吗”“爱丽丝,你要不要也喝一杯牛奶”......
环境温馨,他们这边却充斥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早晨起床,傅西泠已经接到过酒店员工的电话。
工作人员告诉他,他们在楼顶泳池里捡到过一串白色的和田玉手串,被他的朋友认领走了。
是位姓时的小姐。
而时芷手腕上,正戴着那串白色的手串。
傅西泠看了几眼。
她对手串的关注度出乎他意料的高。
细思却又不太像睹物思人、爱屋及乌这类有些放不下的情绪......
傅西泠摸不透时芷的想法。
但他很清楚,她刚才瞥过来那一眼很警惕,是对他抱有怀疑的。
时芷应该已经开始怀疑,他会刻意卷进她和沈嘉感情问题里的目的。
或者说,她早在怀疑,只是选择在这个节点把问题拿出来计较。
傅西泠垂头想了想,觉得问题不大,笑了一声才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嗨,林萌。”
时芷比他想象中反应要强烈些,她眉心皱得非常紧,眼神也很凶。
总觉得下一秒,她就会拿起手边那把切吐司的餐刀给他两下。
“你查我?”
傅西泠摇头:“你为什么不会觉得,我以前就认识你呢?”
时芷疑惑地看着他:“你吃错药了?”
最早见到时芷,是在傅西泠上大学的时候。
那时候家里有个项目在外省,打算把酒店建在旅游业发展得比较好的城市。
傅西泠家在他很小时,就在培养接班人。
他五岁跟着长辈去酒店建筑工地查看施工进度;
十二岁已经能听懂高层会议里的发言站队;
初中毕业开始读曼昆的《经济学原理》;
到高中时期长辈已经像和成年人对话一样,认真和傅西泠商讨酒店里的工作安排和商业策略。
所以傅西泠的父亲去外省考察时,顺便带上了放假在家的傅西泠。
希望拓宽他的商业视野,吸取更多经验。
出门办事少不了各种人情往来,谈正事之后,当然也会有些应酬酒局。
一群中年人,喝多了就会开始聊过去、聊曾经,聊他们那个年纪里很多无法避免的压力和无奈,然后渐渐都红了眼眶。
全场只有傅西泠一个晚辈没喝酒。
他不太想以醒眼去看醉人的脆弱,于是从饭局里抽身,叼着烟往饭店旁边的胡同里走。
席间某位叔叔提过,说附近有一所高中,以管理严格出名,假期天数也少得可怜。
但升学率是很不错的,叔叔的两个孩子都在那所高中上学。
确实碰见过几个穿校服的,连走路都在看学习资料。
也有例外。
一个女生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很大,身后一个男生追着:“林萌你等等我,求你了,等我把话说完好吗?”
他们路过傅西泠面前时,男生几乎马上要追上女生,打算拉她的手腕,被女生避开了。
人影匆匆而过,停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
“林萌,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就不能看看我么?我已经很努力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做,你才会感动?”
相较男生的情绪激动,女生的声音明显平静太多了。
她说:“你的意思是,让我把学习的时间分出来一些,用来浪费在没用的感情上面?”
别说那个男生,连傅西泠听见这句话都跟着一愣。
他就没听过谁拒绝人会是这种说辞。
真是学霸吗?
这姑娘不会是已经不耐烦到极致了,跟那儿演戏呢吧?
男生声音更高了:“我不会耽误你学习的,你也知道,刚开学我们坐同桌时候,我就已经对你有好感......”
女生打断他:“所以,我容忍你够久了。”
傅西泠坐在转角处的台阶上,以他的角度,是看不见他们的。
那天他可能真有点无聊,也可能是女生清冷的声线和发言让他有点好奇。
他夹着烟,探头去看了两眼。
墙壁旁有一片个人家栽种的大丽花,枝叶繁茂,巨大的花苞开得正盛。
他们的身影显露在花朵间隙中。
两人穿着一样的深蓝色校服,男生比女生高半个头的样子,挺白静的。
但没有女生白,气势也没有女生酷。
女生抱臂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总有种“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感觉。
“林萌,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在晚会上那首歌也是唱给你的。全班同学都知道我喜欢你,别的班也有人知道。他们都说咱们还挺般配的,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不能考虑我?”
女生沉默几秒:“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有多余的行为,自我感动。”
她准备走了,傅西泠也准备坐回台阶开下一把游戏,但男生飞快抱住了她。
这行为就很没品了。
傅西泠皱眉,打算出去帮个忙。
女生有自己的解决方式,直接一巴掌打过去,胡同里响起非常清脆的耳光声。
她说:“你刚才的话我录了音的,再做多余的事情,我会把录音发给班主任和你的家长。你的行为既然班里有不少人知道,相信会有人帮我做证。”
女生始终是一种很从容的态度,说完就转身走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男生才失魂落魄地离开。
傅西泠是在准备回饭店时,捡到了那个女生掉落的校牌,就在刚刚他们停留过的位置。
他不小心踩到,把上面的小夹子踩碎了。
傅西泠把校牌捡起来,拇指抹掉浮灰,蓝底照片里女生的面容清晰地落入眼中——
一头柔顺的锁骨发,肤色很白。
长得漂亮,但没有半点笑意,臭着一张脸,目光非常犀利,很有野心的感觉。
傅西泠第一次看见女生这种眼神,晚上回酒店房间后,躺在床上还琢磨过。
校牌上有她的名字和班级。
名字是,林萌。
他想,“萌”这个字取得过分不贴切了吧,就那姑娘的性格,哪里和“萌”沾边?
隔天傅西泠特地打车去过一趟那所学校,还算挺有心的吧,在早课前去的。
在校门口对面的早餐店里坐了一个多小时。
那些学生进校门前,都需要接受检查,专门有人等在门口查校服、头发和校牌。
上学时间,满街道都是同样校服的人。望眼欲穿,终于看见女生背着书包的身影。
傅西泠结账走出早餐店,打算把校牌还给她。
没走几步,发现不对劲,那女生根本没在往校门方向走。
他把烟往耳朵上一别,跟着她拐进学校旁边的小路,眼看着那位叫做“林萌”的小妹妹,冷着脸把书包丢进围墙。
然后她退后,助力跑两步,翻墙进了学校。
傅西泠手里的打火机都掉了:“我......去......”
他在那地方只待了几天,项目考察结束就跟着老爷子回家了。
校牌没还回去,对“林萌”印象倒是挺深的。
“所以你说,我在遇见你时,会不会感到有些诧异?”
傅西泠端起咖啡杯,喝了两口:“你不止名字变了,性格也和我记忆里不太一样。”
他们坐在临窗口的桌位,阳光落进来,窗棂阴影像分界线一样,把桌子分割成两部分。
时芷皱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你认错人了。”
傅西泠笑了一声:“我记性真的还可以。代表学校出去参加过记忆类竞赛的,冠军,记错人的概率很低。”
时芷没有认下“林萌”这个名字,也没再举例否认。
她沉默着,像在思考。
“我接近你的目的,就是这个,第一次和你做交易时就问过了。”
傅西泠放下咖啡杯:“现在,你应该可以和我说说,你昨晚没走,今早也愿意留下吃个早饭,是为了和我谈什么了。”
第17章 17
餐盘里只剩下半块吐司, 金属餐刀映着阳光,有些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