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侧过半边身,和付倩对话。
时芷记得,傅西泠几次和她说过,他和付倩并不熟。
当然,傅西泠那句“我和付倩真不熟”后面,也这样说过,“你要是想暗示我在事业上成为你的助力,也不是没办法,下次活动上遇见,我去和付总搭个讪?”
那是骗人的鬼话,时芷不可能信。
但傅西泠为什么连续两天和付倩见面?
他们这两天没有联系,是时芷说赶论文忙,让他不许打扰的。
也许,后面再见面时,他会主动提及来见付倩的事情?
晚上,时芷回宿舍赶论文到半夜。
在睡梦里果然见到时梅。
时梅仍然是生命最后阶段的样子,瘦得腮侧几乎塌陷、眼窝很深,目光是癫狂的,穿着病号服死死盯着时芷的方向看,嘴里反复重复着那句:做女人一辈子不能低头。
时芷在夜里睁开眼,拿出手机订了火车票。
她需要请假,打算主动去找付倩,但到工位后,付倩的助理先找到时芷,“付总约你去她办公室里坐坐”。
时芷进门时,付倩正拿着小喷壶,在给桌面上的迷你盆栽喷水。
付倩说:“时芷,我果然没看错人。”
时芷和付倩在办公室谈了整整一上午,基本敲定了她在未来三年的工作方向。
但这个谈话的节点,令时芷生疑。
她工作上得到的这些机会里,究竟有没有傅西泠的手笔?
离开办公室前,时芷和付倩请假:“付总,我需要请两天假。”
“听说你在餐厅都不需要休息的,宁愿拿加班费抵掉休息日,怎么到我这里又想休息了?”
时芷把时梅的死亡证明拿出来:“母亲忌日。”
晚上傅西泠约了时芷见面。
没有直接约在家里,先去了一家餐厅,吃那些制作精美的创意类菜肴。
时芷有些恹恹的,傅西泠打趣她:“不至于和我见面只有一种事可做,总得吃饭吧?”
其实她是在等傅西泠提起付倩。
但一直到这顿饭吃完,回到傅西泠家里,她也没从他口中听到任何关于他那两天去兴荣集团的事情。
时芷知道自己受时梅忌日影响,脾气和耐心都差得要命,但她控制不住,进门在玄关就直接说起:“傅西泠,我升职了。”
傅西泠察觉到某种端倪,语气也严肃起来:“恭喜。但,升职为什么这个语气?”
“你不是应该很清楚么?”
傅西泠知道时芷在怀疑什么,如果不是觉得事情和她有关,她不会是这种眼神。
但他也心情差。
这问题他解释过不止一次了,他什么时候做事情需要和人解释过?
“和沈嘉在一起时你不是挺能摸透他的,到我这儿懒得上心......”
话没说完。
傅西泠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时芷果然脸色一变,穿衣服就走人,傅西泠在身后叫了好几声,她都没理,头都不回。
等他缓了半分钟,压着火追到楼下,人早都没影了。
傅西泠也来脾气了。
沈嘉这名字就这么提不得是吧?!
第30章 30
时芷接起傅西电话时, 人在火车站过安检。
她没带行李箱,随身背包放在安检传送带上。
手机铃响了,只能在抬起手臂接受安检员的金属探测器检查时, 滑动屏幕,把手机顶端略靠近在耳侧。
按了几下音量加键,接听。
周围很嘈杂。
有人赶时间,穿着厚重的冬装从身后挤过来,撞到时芷, 又匆匆地说着“抱歉”,拎着行李飞快跑向候车大厅。
傅西泠前面可能说过什么,时芷没听清,等她接受过安检员的检查,终于把手机贴近耳朵,只听见傅西泠问:“你在哪?”
“外面。”
“发个定位, 接你吃饭?”
时芷拿起自己的背包,眼睛往电子屏的列车时刻表上看:“不吃。”
“祖宗,道歉的腹稿我可打了二十四个小时, 不打算听听?”
昨晚时芷离开傅西泠家, 路上连续挂断傅西泠三个电话。
在当时的情绪下, “沈嘉”这个名字就是她的逆鳞。
沈嘉是她长这么大唯一的败绩;
是她唯一一次真心结果喂了狗的教训。
提沈嘉根本就是在恶心她!
时芷赌气, 给傅西泠发了条信息。
只有一句话,内容冷漠,然后傅西泠就没再联系过她。
但过了昨晚的冲动劲, 时芷平静下来, 又觉得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必要生气。
换在平时, 如果对工作上的事情有怀疑,她大可以直接去问傅西泠, “为什么会跑去兴荣集团”“升职的事有没有你的手笔”。
甚至心情好时,她还可以半开玩笑地问,“真为了我的事业去搭讪付倩了么”。
无论怎么发问,傅西泠都会给她个回答。
一来,他做事向来利落,不是个藏着掖着的人。
二来,他回答得合心,他们就继续来往;回答得不合心,他们就断;
这都是时芷自己能够做决定的事。
该平心静气去谈的。
但她的情绪把问题给复杂化了,只顾着宣泄,根本没有问到关键处。
以前在理发店、麻将馆、酒吧那些地方,时芷见过的各类无赖、流氓多了,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动过气。
历练得久了,连高中打李明韬,她也都是心平气和把巴掌甩出去的。
和傅西泠发脾气这事......
时芷甚至觉得,她这脾气发得多少有点暧昧了。
所以接傅西泠这通电话时,时芷重新镇静下来。
她说不去和他吃饭的理由,不再带有情绪:“我在火车站,回不去。”
傅西泠问:“出差?”
时芷一心二用,在看到屏幕上的列车信息、确定候车厅的号码后才回答:“上坟。”
傅西泠那边沉默片刻,像查到什么,然后飞快报出一串趟列车号码:“哪趟是你要坐的?”
“323那趟。”
时芷告诉傅西泠,火车站人多,听不清,有时间再说,然后挂断电话。
“借过,麻烦借过一下,谢谢......”
有一对情侣,推着行李箱从人群里挤过,去了不远处的检票口。
时芷是下班后直接过来火车站的,早了些,找了个空位在候车厅里闭目养神。
每年到这几天,睡眠都不会太好。
很多人都说,有些事情靠时间是可以治愈的,她觉得这个方法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靠谱。
至少,时梅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她还是无法释怀。
要怎么释怀呢?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用身体帮她挡过林孝平的拳打脚踢、给她唱过生日歌、紧抱着她说“面包总会有”、对未来的所有计划里都有她、爱她的人,在多年前的这个日子里,悄然离去。
从此,这世界上再没有人全心全意地爱过她。
时芷闭着眼,回忆和时梅一起生活的时光。
想起时梅蹲在她身旁,笑着在,给她唱着生日快乐的歌。
然后,她突然想到傅西泠。
他好像,也帮她挡过椅子,也准备了蛋糕和她说过生日快乐......
电子屏上信息变了。
时芷即将乘坐的列车开始检票,她收了思绪,不太着急地又坐了两分钟才起身,跟在检票队伍最后面。
即将进站台前,时芷猝不及防听见傅西泠的声音时。
她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他说:“对不起。”
时芷猛地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