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问了一句:“她哪好?”
姚姚叹着气:“你不是比我知道么,人漂亮得不行,又非常聪明,感觉内心很强大,脾气应该也比我好很多。”
听到这里,傅西泠露出他这几天的第一个笑,很浅,唇角略弯:“你从哪看出来她脾气比你好很多?”
“她一直对我很有耐心。有一阵子我总去找她聊天,话题又不多,有点没话找话,她也没有不耐烦过......”
傅西泠说:“那是对你。对我,她脾气挺烂。”
话挑明了说成这样,也可以死心了。
姚姚不再继续,起身:“我进去玩牌了,之前说过的话都当我没说,这类话题我以后不会再找你聊。”
傅西泠在姚姚迈出阳台时,突然开口:“以后别碰我手机,也别接我电话。”
姚姚猛然回头:“我至于么我!都说了是何凡诚接的,他递给我时候已经在通话中了!”
说完把阳台门摔上,哐当一声,人跑了。
过了十几分钟,何凡诚摸着鼻尖来了。
何凡诚是傅西泠发小,从小和他玩得好,进来就关了阳台门,坐到傅西泠旁边。
“那什么......”
何凡诚酝酿着开口:“姚姚打牌打到一半,突然跑出去哭,大家都以为姚姚喝多了。我记得,刚才我让她给你送手机来着,是不是你给人家给怼了?”
傅西泠很漠然,反问:“说开了不好吗?”
“好,断了不该有的念想也是挺好,省着那丫头没事总找沈嘉麻烦。但......”
何凡诚抽了口烟,找烟灰缸,没找到,拿了个啤酒罐掸烟灰:“傅啊,姚姚那是咱妹妹,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你说话好歹委婉点。再说,刚刚那电话真是我不小心接的。”
“知道了。最近不方便,过了这阵子我去给她道歉。”
“行,姚姚也不是那么矫情的姑娘,早晚能想明白。那你呢,怼完人心里好受点了?”
傅西泠皱着眉:“没有,更糟了。姚姚刚才和我聊时芷。”
换做是平常,傅西泠确实会对弟弟妹妹们更多耐心。
但今天不会。
尤其是面对姚姚,他会想到很多,想到时芷曾和他说过,还挺羡慕姚姚的。
傅西泠想过,姚姚到底哪里值得时芷的羡慕。
然后他发现,姚姚的底气是来自于家庭的。
姚姚二十多岁了,现在遇见不满意的事情还可以回家和爸妈撒泼打滚,只要不过分,家人都会无条件退让、满足。
物质条件也好,情感条件也好,这些都给了姚姚跋扈的资本。
而时芷的酷,其实是一种麻木。
她没有家人的守护,在动荡的生活里受过太多次伤害,也有过太多次失望。
她已经习惯了,所以变得不期待。
不期待,就不会有难过。
姚姚掉几滴眼泪,连何凡诚都得跑过来帮姚姚说情,说他们大姚姚两三岁,不能这么对待妹妹,得让着。
那时芷呢?
她舅舅和舅妈大她三十岁,又是长辈,还不是把她当免费劳动力,用完就丢。
他们让着她了吗?
傅西泠对何凡诚说,他看见姚姚,只会更心疼时芷。
“但我现在不想心疼她。”
何凡诚说:“知道了,我让姚姚跟着他们,不上你眼前晃了。”
傅西泠和时芷之间具体是怎么吵的、闹过什么矛盾,何凡诚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可能继续不下去了。
只能劝着说:“你说你何必呢,真要是放不下人家,你回来干什么啊?女生说‘你走开’‘别理我’这种话,你不会信了吧?”
傅西泠没吭声。
“啊?你真信了?”
“没有。她没说过。”
宁愿时芷发发脾气,但时芷什么都没说过。
“那你就留国外多待几天,可能吵着吵着就好了呢?”
傅西泠抬手,掐了两下眉心。
他中指上有枚戒指,崭新的金属光泽在灯光下一闪。
“我不走,留在那里我会发脾气,但我现在没资格和她发这种脾气。”
傅西泠的躺椅旁边,有张木制桌子。
有iPad连着音响在放歌,何凡诚看见挨他近的桌角,放了盒烟。
只有烟,没有打火机。
烟盒没拆开,但有些旧,塑料封口翘着,像是买了很久了。
傅西泠已经戒烟有一阵子了,年后就没再抽过。
这盒被他随身带着的旧烟盒,能和谁有关联,彰明较著。
感情这种事,别人掺和也没用。
何凡诚陪着傅西泠喝了几罐啤酒,见他越来越不爱说话,拍拍傅西泠的肩,叹着气回去玩牌了。
傅西泠给时芷拨了个电话。
关机。
时芷舅舅家那小破酒吧关门时,她曾托傅西泠帮忙给店里的三个员工安排工作。
简历他都看过。
里面有个叫万冉的,是酒吧以前的歌手。嗓子坏了,不能唱歌,改行做奢饰品二手交易,在某社交平台上有固定账号。
万冉当时这样说:“谢谢傅总,工作机会就不用了,我决定去南方。你要是有闲置的奢饰品,倒是可以找我做做生意。”
傅西泠记得万冉的社交账号。
叫“万大冉爱记录”,拿了手机一搜就出来了。
这几天万冉更新挺多动态,大部分是二手奢饰品的展示和交易价格。
也有生活里的照片和视频。
九宫格照片小图都不用点,傅西泠一眼就看见了时芷的身影。
照片是LIVE动图。
时芷站在酒吧热闹的舞池人海里。
周围人甩着头发,双手举过头顶扭动身体;
有一对男女在她背后相拥、热吻;
以前她舅舅酒吧里那个傻姑娘也在,怯怯地瞪着大眼睛四处张望。
她面色如常,细腰松弛、自在地晃动两下,似乎察觉到镜头,慵懒地瞥过来一眼。
很美。
也很勾人。
傅西泠翻着照片。
几乎都是集体照,一群男男女女聚着,看起来挺热闹。
时芷有时候在喝酒,也有时候在偏头听朋友们说笑的。
有一张,时芷估计嫌夜场太吵,蹙了眉心,被万冉揽着肩膀,歪头,垂着眼睑在听万冉说话。
柔顺的长发垂在耳后,落两缕在脖颈到锁骨处。
傅西泠看了很久,收回视线,仰头灌了一整罐啤酒,捏扁罐子,丢进垃圾桶。
然后低头,烦躁地看手机,无意识往底下翻了一下。
评论区比照片更热闹。
有人在问时芷的信息,而万冉,她只回复那些对生意有利的、打听奢饰品的评论。
反倒有个顶着球星头像的人,每条关于时芷的内容都回复了。
语气很冲,都在怼人——
“叫什么和你有关系吗?”“有没有男朋友都看不上你!”“她也是你能勾搭的?”
凭感觉,这人是个男的。
甚至都能对号入座,猜到这男的是刚才那些他翻过的照片里,哪张殷勤的面孔。
挺好。
他这边颓着、丧着,心如死灰地等她想清楚,她那边夜生活过得风生水起,还有男的替她出头。
真挺好。
傅西泠闹心,没看几眼,退出评论区。
万冉今天的动态里一段视频——
夜场里节奏劲爆。
时芷化了妆,眼妆让她看起来更傲了,睥睨众生的感觉。
她很少这么打扮,穿着短裙在舞池里恣意摇曳。
皮肤白到发光,做成波浪的头发蓬松地随动作晃动,还不忘护着身边拘谨的玲玲,戴着满钻手镯的手臂搭在玲玲腰上......
镜头一转,又对准万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