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瞪着他。
舞乐迭起,礼堂中交织着衣香鬓影,秦既南在人潮之外的角落俯身,轻轻勾唇:“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想让你安静会儿。”
叶蓁沉默,掌心蜷缩握拳,良久,才开口:“秦既南,别人都在这儿,你知不知道规矩。”
“规矩?”他笑出声,嗓音懒散,“你还记得昨天上课时教授放的电影,斯凯勒太太刚上船时对琳内特说什么吗?”
叶蓁睫毛翕颤。
她当然记得。
她印象深刻。
斯凯勒太太说——
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第19章
在A大上学快一年, 叶蓁第一次知道,原来大礼堂二楼之上还有一层阁楼。
推开吱呀吱呀的铁门,楼道狭窄昏暗, 爵士乐在楼下若隐若现, 秦既南高她一阶楼梯,他回身, 一手扶着铁门, 一手向她伸出手。
叶蓁顿了顿,把手递过去。
男生衬衫袖口随意卷了几下,腕骨嶙峋分明,青筋凸显。
他掌心是热的, 叶蓁只搭了手指上去。
秦既南垂眸,视线落在少女冷白细腻五指上, 唇角淡笑, 稍一用力,把她整只手拉过来。
叶蓁蹙眉挣扎,奈何男女力气天然有差,他牢牢包裹着她的手。
“秦既南——”
“在这呢。”他俯身, 呼吸热气浮沉, 另一只手将她肩头快掉的外套扯回来。
楼梯间灯光昏昧, 放大一切动作摩擦, 叶蓁微僵,一动未动。
好在这动作不过片刻, 秦既南拉着她的手,推开铁门, 淅淅沥沥雨声瞬间清晰入耳。
叶蓁掌心不适地蜷起,溢出一层薄汗, 她被他稳稳地牵着,迈上楼梯,踏入年久失修的阁楼。
墙边斜开一面天窗,雨水如珠砸落玻璃窗面,窗外一盏路灯穿越雨帘遥遥投进昏黄的光,为阁楼带来一方暗茫亮色。
叶蓁借着这些微的亮光打量阁楼,虽然有些旧,但意外的竟然打扫得很干净,空气中没有什么灰尘。
四处堆满了大件,防尘布罩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站稳之后,秦既南便松开了她的手。
叶蓁指腹无意识摩挲肌肤,余温尚热,残留着他传递的温度。
秦既南衣服落在她身上,她手垂下去,隐入黑色的布料中。
房间内乍然出现一束亮光,叶蓁抬头,见秦既南打开了手机手电筒来到一处角落。
他仰着头,喉结弧度干净漂亮,颀长身影落在地上,抬手推开闸门,拨上开关,随即阁楼内大亮。
叶蓁看清全貌。
与其说是阁楼,实则空间要宽敞得多,更像一处音乐教室,那些被防尘布盖住的大件错落显示出形状来,大多都是钢琴大提琴一类的乐器。
窗边有沙发,秦既南抬手掀开防尘布,别具一格的墨绿色倾泻,映着窗外雨景,仿佛一处潮湿的苔藓。
“过来坐。”他回眸看她。
叶蓁停顿片刻,下雨天,她的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且因为站了一晚上,酸痛感比以往更强烈。
于是她慢慢走到那张沙发上坐下。
“这里以前是音乐教室?”
“嗯。”秦既南应了一声,嗓音懒懒的,他正弯腰摆弄着一台老实留声机,不一会儿,留声机中缓缓流淌出清缓沉静的音乐来。
“也算不上教室,只是个乐器器材室。”他满意地拍拍手,随后来到她身旁坐下,眼尾笑意散淡,“我三叔以前在A大上学的时候,这间器材室使用权是他的,后来他毕业,这里就没人用过。”
叶蓁偏头,眼里盛满疑惑。
秦既南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看我干什么?”
“不能看吗?”她口吻平淡。
“不能。”秦既南倾身,距离倏然拉近,他盯着她的瞳仁,眸色昏昧,“叶蓁,不要这样看着我——”
呼吸沉沉交织,叶蓁猛地转头,睫毛忽眨。
耳边传来沉沉笑声。
她抿唇,拢紧身上的外套,不想再和他说话。
这里很安静,老式留声机播放着碟片,比起楼下嘈杂的舞会环境,的确能更让她心静下来休息——
叶蓁扭头去看雨景,玻璃窗上雨迹蜿蜒,初夏的雨来得盛大,不间断洗刷校园内所有树木,风也大,深绿色枝丫在风雨中摇摇晃晃。
从这个方向刚好能看到学校图书馆旁边的西清湖,湖上一片片宽大荷叶漂浮,要是晴天白日,荷花开了视野一定很好。
她听不出秦既南放的是什么钢琴曲,只觉得是一首很淡缓的音乐,像平和分手之际爱人在耳边的低语,温柔而破碎。
一边失神听着,她抬手,靠近玻璃窗,借着雾气随手在玻璃窗上勾勾画画。
夜色映着亮光,窗面上倒影清晰,叶蓁视线微移,与她身后人的影子对上视线。
他淡淡勾着唇,目光凝落:“你画的是……蝴蝶?”
是吗?
叶蓁收回视线看自己指尖的形状,好像依稀能看出是个蝴蝶。
也许是今天蝴蝶元素的东西看多了。
“随手画的。”她抬手,用袖口抹去那凌乱的图案。
抹到一半,动作忽然凝滞,意识到她披着的是秦既南的外套,一回头,果然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叶蓁略显僵硬地放下手,微微抿唇,“抱歉,我出钱帮你送干洗店。”
秦既南懒洋洋地轻笑一声,视线仍然落在她身上,揶揄:“你拿钱侮辱人呢。”
“我没有。”
“那你在乎它干什么?”
“脏了。”
“是吗?”秦既南很轻地勾了一下唇,“只是你画的蝴蝶飞到袖口上去了而已。”
叶蓁微微沉默,她偏眸对上他的眼睛:“你对所有人都这么说吗?”
秦既南笑容微淡,他一手撑着沙发歪头:“叶蓁,你拿我当什么人?”
安静两三秒,叶蓁收回视线:“看着像而已。”
他啧一声:“你作为一个法学生,就这么武断地给人下定义吗?”
“嗯。”
秦既南微微挑眉。
叶蓁回头看他,目光安静:“我专业不精,你谅解一下。”
“年纪前几的好学生说自己专业不精?”他骤然靠近,扣住她的手,嗓音意深,“我不信,你分明从一开始就给我判了死刑。”
心脏猛地一缩,叶蓁背抵着沙发,不去看他的眼睛:“秦既南!”
紧扣着她手腕的掌心仍然无动于衷,冷冽的松木香与温热呼吸齐齐落在她颊边。
碟片不知何时停了,过分安静的密闭空间里,心跳声也格外清晰。
“秦既南,”叶蓁微微咬牙,“你先放开我。”
少女面色涨红,唇色绝艳,耳畔蝴蝶忽闪。秦既南视线从她唇上划过,手上力道慢慢松开。
叶蓁肩膀一松,随即脸色极难看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盯他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一张脸欺霜赛雪,脱下身上衣服,狠狠砸到秦既南身上。
一天里被砸两回,秦既南自知过分,他随即起身跟上叶蓁的脚步,垂眸想再给她披衣服:“冷。”
“不冷。”叶蓁抬手挡住,余怒未消。
“是我不好。”男生笑着咳嗽了两声,嗓音低哑,“我给你道歉成不,你别冻着。”
叶蓁头也不回:“这句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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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舞会结束,回到寝室,叶蓁发现自己生理期到访。
好在没有弄脏Luna的裙子,她洗了个澡,借用程锦的卸妆膏卸掉脸上的妆,镜中人清水出芙蓉,五官肌肤玉雕一般的精致。
耳边的耳夹少了一个,叶蓁洗完脸才发现,她摸摸耳朵,把自己的包和书桌翻了个遍。
寝室内到处都没有,叶蓁坐下冷静地回忆了片刻,觉得可能是掉在礼堂里了。
现在这个时间,礼堂已经关门,她也没办法去找。
叶蓁给沈清央发了信息,先道了个歉,说回头如果找不到,她重新买一副赔给对方。
沈清央倒是很无所谓,回了条语音让她不要介意,丢了就丢了。
叶蓁打定主意要新买一副,她隐约觉得肚子有些疼,于是早早便躺在了床上。
一晚上睡意朦胧,腹痛隐隐约约的。叶蓁早上起来时,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她难得作息混乱,早午饭混一起吃,下午才起床,对着镜子拍了拍脸让自己看起来有气色些。
“你要出去吗蓁蓁?”程锦赶论文赶得累了,伸懒腰顺便问道。
“我小姨出差来北城,去和她吃顿饭。”
“那你今晚还回来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