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家的,不止谢云一个人。”
“对……只有这个可能,因为我们也在!”余光扫过谢云的背影,周遇低声道,“这是跟前两次区别最大的地方,凶手肯定知道我们在家陪着谢云,所以没有采取行动。”
两人守在家里陪着谢云,这是一件无法预知的事,除非凶手跟谢云保持联系,否则不会知道这个信息。
那又是怎么做到的?
无声对视中,两人同时想到答案:“手机!”
谢志强平时忙于工作、应酬,在儿女的生活中常年缺席,经济上倒是尽可能弥补,还给谢臻兄妹俩买了手机,方便联系。
凶手通过手机跟谢云联络,得知谢家还有旁人在,这才按兵不动,甚至最后谢云主动跑出去,也是被凶手诱骗的?
“叮”的一声,速冻包子加热完毕,谢云用毛巾隔热,将盘子从微波炉里端出来。
“谢云跟凶手来往的记录,有可能还留在手机……”周遇话音未落,谢臻已经起身走向谢云。
“你手机呢?”
谢云正准备热下一份奶黄包,头也不抬地说,“在房间里,怎么啦?”
谢臻径直从她手里接过盘子,取代谢云本来的工作,“拿出来吧,我要用,就现在。”
谢云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不明所以。
今天一大早,她就觉得谢臻不太对劲,先是莫名其妙把还没睡醒的她叫起来,也不解释什么,拉上她去了周遇家;现在又突然要用她手机……
“哥,你不是有手机吗?”
“找不到了。”
“那我去给你打个电话。”
“不用了,直接拿你的手机给我。”谢臻语调沉下来,不再多做解释。
眼看着气氛古怪起来,周遇试图过来打圆场,“你哥手机没电了,找到也用不了,他要给公司打个电话,有急事。”
“哦,”谢云终于被说服,“那我去拿。”
很快,黑色的步步高直板手机被交到谢臻手上。
壁纸不是这两年学生间流行的非主流风图片,而是一张小橘猫的照片,看着像是谢云自己拍的。
手机里来往的电话很少,短信箱里偶有跟同学的聊天,都是谢臻认识的人,最多的还是跟谢家父子,一句“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啊”要同时给两个人发。
谢云就像是一块粘合剂,连着早已不再亲近的父子俩。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发现。
早饭气氛沉闷,饭后,谢云照旧回了房间复习,毕竟期末考试在即。
眼看房门要合上,谢臻大步走过去,压着门把手,“门开着吧,一会儿手机用完了还给你。”
“哥,你先用着吧,不用急着给我。”谢云说完,转身走向书桌。
客厅里,周遇望着谢臻的背影。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在谢云看不到的地方紧紧攥着,拳头抵在身侧。
上一次循环就是这样,眼前这扇门关上又打开之后,谢云就消失了,再然后,她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谢云的第四次死亡,是让谢臻最难以接受的一次,因为妹妹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见的。
这道房门,成了他的梦魇。
“谢臻,你不是急着给公司打电话吗,别忘了。”周遇对他的背影喊,有意拔高音量。
这一句,总算让谢臻有了反应。
他折回客厅,再次打开谢云的手机,明知是无用功,还是重新检查了一遍。
手机页面最终停留在短信箱最新的那条消息上——
6月18号下午5:10分。
收件人:爸。
“爸,晚上回来吃饭吗?我做了红烧黄鳝。”
红烧黄鳝,唯一一道谢臻和谢志强都喜欢的菜,谢母生前的拿手好菜。
谢臻把手机丢到一边,陷入沉默。
就这样过了很久,他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响起,“已经四次了。”
以为有了希望,于是奋力挣扎,到头 来却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谢云死亡的无力感,已经四次了。
“早上刚醒那会儿,我只有一个念头,带她离开这个家,去哪儿都行,其实现在想想,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
只要不是在这里就好,他可以一直守在谢云身边,保护她。
循环从来不是希望,而是惩罚,惩罚他十年前无法保护谢云,十年后也一样……
“……我知道。”周遇抬起的手顿了顿,最终落在谢臻肩上,轻拍了几下。
那种重新见到死去的至亲,然后再次失去的感受,她再清楚不过。
从不可置信的狂喜,到整个世界都塌了一样。
“可是如果不能找出凶手,谢云不会彻底安全,以后也要一直陷在这种不确定的威胁里。”
“其实,你想想看,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虽然排除法的代价很大,但是,至少在接近真相了,只是整个过程,并非一蹴而就。
恍惚间,周遇想起高中时的体侧八百米长跑,操场一圈只有四百米,便要绕着反复跑。
就好像她和谢臻现在这样,循环往复,绕着一个圈。
跑得筋疲力竭的时候,气都喘不过来,一眼望过去,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
但只要熬过现在,熬过最难的时候,终点就在那里等着。
第19章 第四次轮回
谢云手机里,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
为什么会这样?
她和凶手之间,一定有个联络方式,不是通过手机,难道还有别的方式?
亦或者,是她删掉了来往记录?
客厅再度安静下来,两人脑子里极度紧张、活跃,却一时想不到答案,更无心其他,只是频繁抬头,下意识去看挂钟。
眼看着快到下午1点,楼下那三个男人不出意料,准时出现了。
年轻男人正抻着脖子四下张望,他依旧穿着那件美特斯邦威的灰色T恤,不合身的尺码将T恤缩成皱巴巴的紧身衣。
可惜小区监控很多都坏了,物业并未及时维修,形同虚设,那三个男人大概率找不到高空抛物者。
下午1:50分,赵小光的电话“如约而至”,“小谢啊,这都快两点了……”
“我下午不去了。”
“小谢啊,我知道赵总平时对你呢挺照顾的,越是这样你越得感恩……”
谢臻截住对方的长篇大论,“我打算辞职,稍后会跟赵总说。”
“真的啊?!”赵小光声音瞬间拔高了一个度,冲破手机听筒,那股兴奋劲儿连周遇都听得清清楚楚。
确认过谢臻的心意,赵小光也不阴阳怪气了。
“那行,我先跟赵总说一声,你放心,虽然你干了没多长时间,但你的实习工资我肯定给你争取!”
关于谢臻辞职的决定,周遇并不意外。
眼下没有比保证谢云安全度过今天更重要的事,他根本不可能离开家。
何况,那个远在开发区的公司,对谢臻像是个诅咒一般的地方。
如果十年前的6月19号,他没有留在那儿,而是待在家里,跟谢云在一起,她就不会出事了。
谢臻不可能再去那里,无论这一次,能否顺利度过今天。
时间无声推移,大约2:40分时,门外零星传来“必须给我修好”、“我花了钱的”之类的声音,是宋爱霞家在修闭路电视,跟维修人员起了争执。
这一次,周遇没再出去。
在这之后,便是谢志强回来了,仍然是在四点左右。
他冷着脸,扫一眼客厅里的两人,径直进了主卧开始翻箱倒柜。
自从第二次循环开始,谢志强的行为发生了明显改变,所以等到他出来,周遇目光下意识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
谢志强却领会错了意思,“是你爸让你过来的?”
态度不客气,却也算不上恶劣,跟第三次循环暴躁易怒的样子相比,这回的谢志强明显冷静几分,他夹着鼓囊囊的皮包停住脚:“正好,你就告诉你爸我不在。”
“我要是有钱肯定不会欠他的,你爸今天来了也没用,等着吧!”
说完,他视线扫向沉默不语的谢臻,欲言又止,最后到底没说什么,匆匆出门。
脚步声在楼道里彻底消失时,周遇忽然出声:“会不会就算我们什么都没做,循环里的人,每一次也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除了她没有去看电影,谢臻没去上班以外,没有其他任何变数了,可是谢志强明明原生世界和第一次循环中是没有回过家的,之后的三次都回来了,而且每次的态度举止是有明显区别的。
“应该不会。”
谢臻仔细回想着,直觉谢志强每一次的行为变化,一定是有原因的,难道是……
“你想到什么了吗?”周遇半晌没等到下文,追问道。
“没有,”似乎意识到这个答案像是在隐瞒什么,谢臻又补上一句,“可能跟我有关,还不确定,算了,不重要。”
谢志强不重要,他的变化也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谢云。
谢臻注意力拉回来,盯着谢云的房门,这次,绝不会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了。
4:21分时,楼下的争吵声如期而至,是那三个男人,正揪着一对夫妻,以为找到了高空抛物者。
上一次,谢云就是在这时候从家里跑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