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刚才不过是幻听。
她有些幽怨地望回去,殊不知眼前的人微微一滞,抵在她背部的手,移至了正面。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彼此的呼吸都乱了。
他的手掌比她大那么多,每次牵着她的手时,总能完全将她包裹住,宽厚、温暖,棱角分明的指骨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赏心悦目的好看。
随意搭在方向盘上方时,又是那样的高不可攀,让人觉得就连牵着他的手都是亵渎。
而此刻,这双大掌正落在……
“闻堰寒——”她唤他的名字,甫一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然前所未有的软,更像是婉转的呓语,温几栩浮出一抹赧意,想推开他,双手又被绑住,只能扭着身子逃离。
头顶传来一声近乎失控的闷哼,闻堰寒眉心紧紧蹙成一团,似是在极力隐忍什么,语气却分外似警告:“别乱动。”
温几栩也察觉到不对劲,从未被人触碰的地方像是着了火,火势蔓延,烧灼着大脑,竟促使她在那样的情况下仍想着逃离,与其说是挣脱,倒更像是勾引。
她不屑于用身体去取悦任何人,却在刚才,无意识地做了最引人遐思的动作,闻堰寒会怎么看她?
觉得她轻浮吗?
和他相处的日子,好像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控。
可是她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她已经追了他这么久,铺垫的时间早已胜过了以往遇到的任何一个人,在她问出了那个答案后,仍旧没有得到他的回答。
慌乱、忐忑的情绪如潮水一般浮出来,温几栩的眼泪决了堤,蓄着莹润泪珠的眼眶发红,“闻堰寒,我想回家。”
闻堰寒抵着后槽牙缓了好一会,才抽回神思,对上她受惊的湿漉双眸,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与其说是在惩罚她的不专心,倒不如说是在折磨自己。
他忍得快要发疯。
闻堰寒沉得发黑的眸子看了她半晌,而后大发慈悲地解开了禁锢着她双手的领带。
得到解救的双手伸到脊背,这次却精准地扣住胸衣,温几栩作势就要起身,却被他按住肩胛骨,沙哑的嗓音隐忍克制,说:“再陪我一会。”
“太子身份尊崇,有的是人愿意作伴相陪,哪里会缺我一个。“温几栩咬着下唇,说不清带了几分怨还是委屈。
闻堰寒挑眉冷笑:“故意说这些话来气我,该不会是急着脱身,好去哄别的男人?”
温几栩赌气似地不愿同他说话,将大衣口袋里的那枚男士腕表翻出来,当着他的面胡乱地拆开,一点想象中的温馨氛围都没有,语气僵硬:“给你的。”
闻堰寒淡淡扫了一眼那块表,眸色微沉,并未接过,问她:“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温几栩偏过头,倔犟地抹了把眼泪。
“不该祝我生日快乐?”
“刚才在电话里说过了,我现在不想重复。”温几栩吸了吸鼻子,咬牙说:“讨厌你。”
谁知他竟说:“光是讨厌可不够。”
温几栩:“难道你还想我恨你?”
他这人的心思实在是太深沉难猜,哪有人听到别人说讨厌自己是这种反应的。
“恨也是极致情绪的一种,如果能激起冷情的人内心的浪迭,也未尝不可。”
闻堰寒摸过表带,引着她的手往自己腕边靠,沉声:“给我戴上。”
“才不要!”温几栩拒绝,眼尾泛着红,“你自己戴。”
“你欠我一个当面说的生日祝福就算了,连送礼也这么没有诚意。”
温几栩不乐意了,刺他:“当然比不上太子的珍藏奢昂,我也只买得起这些便宜货,你要是不喜欢就还给我。”
“栩栩,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它本身的价值。”
温几栩:“我认真挑了好久,你凭什么……“
“这款的寓意是珍视和敬重,是DM品牌根据父亲节定制的特辑,用以送给长辈、恩师表达感谢,你如果真心做过功课,又怎会送这款?“
温几栩蜷了蜷手指,掌心攥出了些许汗意,她想着自己也不太懂,就没细看。
闻堰寒深冷目光凝向她,带着审视,“向你推荐这款的人,又是否存心挑衅羞辱我——“
他微顿,“在你心中,你毫不犹豫信任的人,和我相比,究竟谁更重要呢?温几栩,你能给出答案吗?”
每一句诘问,都让温几栩的心揪地越来越紧,她从未想过的细节被眼前的男人悉数挖了出来,她却发现,自己一句也答不上来。
江鹤轩怎么会是故意的?他怎么会背刺她?
温几栩脑子越来越乱,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机械地抬起手臂,在闻堰寒深邃如墨的注视下,将手表戴上了他的手腕,冰凉的金属表带折射出微炫的光泽。
闻堰寒全程一言不发,好似有刀刃一道道划过皮肤,虽不致命,钻心的疼却密密麻麻地席来,将他心头压地越来越重。
“故意的?”
温几栩弱声,微滞一瞬,“不是你让我帮你戴的吗……”
“告诉你了,还给我戴?”闻堰寒压住滔天翻涌的情绪,被她气得快要失去理智,却仍旧维持着面上的平稳。
温几栩像是被他吓到了,迟顿地说:“可是毕竟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个礼物,生日礼物只有在当天送出去才有意义,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能比拟。”
闻堰寒被她气笑了。
“所以要我忍着情敌的示威,哪怕你明知道我会因此难过,是么?”
“不是情敌……”温几栩在这件事上无比笃定,“可能是搞错了款式,你要是实在介意的话,我圣诞节再送你别的。”
闻堰寒微颤的手揉着眉心,薄唇紧抿,似是被她气得不清,温几栩此刻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目视着他下了床,靠在窗前,点了一支烟,一团橘火跳跃在冷戾的眸子里,更添几分清寂淡漠,一如初见那般。
只是,那双眸子里早已不似从前空无一物。
温几栩看到了他极力压抑的盛怒和暴戾。
她沉默地整理着自己的着装,用冰凉的手背贴滚烫的脸颊,待热度降下了些,才行至门边,对他说:“我先走了。”
靠在窗台旁的人影未动,像一尊雕塑,又清又冷。
温几栩走到客厅门外时,刻意停顿了半晌,却没有等来熟悉的脚步声。
心里一瞬空落落的。
她不习惯。
想回头问他,为什么不送她?这么晚了,就算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也会出于绅士风度,护送女士走过一段夜路。
自温几栩的步伐迈出主卧的那刻起,闻堰寒的视线就紧紧锁住她,无人知道这具躯体之下,是连烟都压不住的汹涌情绪。
见她停驻,闻堰寒晦涩的眸中升起短暂的亮光,如果温几栩回头,一定会看到一双带着痛意的眼睛。
可是她没有回头。
-
人在仓皇之际,往往会丧失基本的判断能力,等温几栩摸着冰冷的扶杆向下走时,才发现鬼使神差地走了消防楼梯。
现在倒回去走电梯,一定会路过他的门前,温几栩一咬牙,将错就错。
推开防火门的一瞬间,她被一道人影堵住,推着她回到了楼梯通道,声控灯暗下来,而后是裹挟着清冽气息、让她曾魂牵梦萦的一张熟悉面容。
“迟砚……”
“我以为今晚等不到你了。”迟砚的嗓音嘶哑地可怕,布满血丝的眼眶像是才崩溃地哭过。
温几栩吞咽一声。她想象不出来,迟砚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哭,那年他被人诬陷指责学术造假,前半生的所有心血即将化作他人嫁衣时,他都未曾落下一滴泪。
“为什么?”他的情绪是一张早已拉满到极致,似乎下一秒就会崩掉的弦,“我们明明才分开那么短的时间,你就喜欢上了别人,温几栩,你到底有没有心?”
“迟砚,你先冷静点。”他将她抵在墙角,温几栩试图推开他,维持最后的体面。
“要是当初你缠着我的时候,我能守住自己的心,不那么快答应你,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
掐着她手腕的手随着迟砚的失声,指甲嵌入肉里,疼地温几栩倒抽了一口冷气,温几栩知道,这个时候解释再多都没有用,她叫不醒一个已经陷入癫狂牢笼的人,只能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安抚着她的情绪。
两人纠缠着,都未曾注意到,黑暗中,一道森寒凌冽的视线落向他们。
男人峻拔清阔的身形隐在暗色中,深晦的嗓音在楼梯转角处发出回响,宛若审判世人的修罗。
“栩栩,过来。”
在听到闻堰寒冷沉地骇人的嗓音时,温几栩的心也跟着狠狠一坠,错愕地看向他。
在两人之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往闻堰寒的方向跑,却被迟砚圈在臂弯,湿红的眼刺痛她,“不准过去!!”
“迟砚……”别惹闻堰寒,你得罪不起。温几栩示意迟砚放手,他却不顾一切地扣住她,“你只是单方面删了我的微信,只要我没有同意分手,我们就还在冷战期。”
迟砚转过头,迎上闻堰寒的目光。
这个曾资助过他母校进行数项研究的京圈太子爷,所有人都畏惧的存在,也如他一般入了凡尘,真是可笑。
闻堰寒高站在数阶楼梯之上,气压低得骇人,看向迟砚的神情带着睥睨,宛若在俯视不堪一击的蝼蚁。
高高在上又如何?
蝼蚁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有着凌虐一切阶级地位的勇气。
遥隔着数阶楼梯,迟砚锋芒毕露地指向闻堰寒,唇畔挂着冷肆而偏执的笑:“他不过算是小三而已。”
作者有话说:
太子:还没上位秒变男小三
哈哈哈想不到吧,是互捉戏码!太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34章 黎明
◎“你敢摘下来?”(双更)◎
温几栩几乎是在迟砚说出这句话的瞬间, 石化在原地。
迟砚竟然指着闻堰寒说他是小三?他一向谨慎理智,怎么敢对最大的资本说这种话的?更何况,闻堰寒跟她连关系都没有确定。
巨大信息量占满了温几栩的脑内存,她感觉自己的cpu都快烧了。
哪知她的愣神不语落在闻堰寒眼里, 竟成了对迟砚不动声色地维护。
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迈下台阶, 无边的黑暗里, 弥漫着没有硝烟的对视,战争仿若一触即发, 而闻堰寒眼底刺骨的森寒,仿佛带着足以颠覆一切的压倒性力量,现场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唯有一声、一声的脚步, 震颤着温几栩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