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尔嘴唇黏住,难以给温知宴一个肯定回答。
他根本就是明知故问。
“我还是喝吧,看喝完有没有效果。”没等到黎尔回答,他刻意上扬的尾音打着旋转,告诉尴尬得只想跟这趟火车奔向月球,以后她再也不要回璃城,出现在温知宴面前的黎尔。
婚后一年她给自己聚少离多的老公抓副壮阳药回家,这不就说明黎尔很想让他对她提枪上阵吗。
这是在给温知宴传递,黎尔想要跟他有夫妻之实的举措。
几秒后,温知宴好像真的喝完了那副倪涓雅给他特配的秘制中药,再传语音问:“你去哪里了?我奶奶今天知道我回璃城了,想我们一起过去见见她。”
哑了一下喉咙,“我……我去苏城参加我一个大学同学的婚礼了。”黎尔还是用这个借口。
“你大学不是在国外上的?”温知宴问。意思是他是在怀疑她去苏城的目的。
“就还是,还是有留学生同学啊,她在苏城上班,学艺术的。当时我们同届,她这两天结婚了,举办婚礼,请我去观礼。”黎尔继续圆谎。
火车车厢里一直播着歌,黎尔给温知宴回语音的时候,那些歌声变成了背景音。
最后一条语音发得有点儿长,快要二十秒,黎尔点开一听。
她说话口吻娇气里带着点儿哄骗,一听就是在说谎。
她在说的时候,陈粒在唱歌。这次是另一首歌。
唱到的部分正好是:过了很久终于我愿抬头看,你就在对岸等我勇敢。你还是我的我的我的,你看。
不知为何,真的喝完那碗十八味壮腰补肾药的温知宴感到有一丝苦,找蒋姨要了颗薄荷糖,包在嘴里,说话一下含糊了,回来继续发语音给黎尔,“药我喝了,味道挺苦,但我还是喝光了。等你回来,你给我看看吃完有没有效。”
“……”
黎尔脸红心跳的听完这个语音,因为她完全领悟了男人说这话的意思。
他喝完滋补中药,告诉他,苦口良药他吃了,要等她回去帮忙看看,这药喝完有没有效。
这要怎么看,那肯定得脱完衣服,跟他到床上办事,才能看到疗效。
【我手机没电了,回头聊。】隔空被温知宴撩得脸红耳热的黎尔找个借口关住了话题,聊不下去了。
温知宴也不再回。
火车朝远方开去。
*
别墅里,温知宴放下药碗,蒋姨在阳台上晒衣服,晒完进来,见到沙发上放着黎尔的驼色羊绒围巾。
蒋姨记得这一条围巾黎尔最喜欢出门的时候戴,今天本来应该也是要戴着出门的,都拿来随手搭在客厅沙发上了。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早上她走得太匆忙,就忘记了。
蒋姨自言自语的嘟哝:“小妮子怎么了?怎么把自己最喜欢的围巾都忘记带了。昨晚上到底做什么了,今天这么粗心大意。”
蒋姨准备把围巾帮黎尔收到楼上去。
“蒋姨,把它给我吧。我给尔尔送去。”温知宴呼停她,伸手要接黎尔的围巾。
“可是尔尔说她去苏城了,那么远。”蒋姨上前,将那柔软的羊绒围巾递给温知宴,不相信温知宴真的会给黎尔千里送一条围巾。
驼绒柔软的触感在手中漾开,温知宴想起昨晚扣过的黎尔的腰肢,还有吮吻过的黎尔的唇瓣,娇媚得比这条围巾还软。
“温先生这么忙,真的要给尔尔送围巾?”蒋姨纳罕。
“啊。”温知轻轻应了一声,捏着围巾,准备出门。
*
苏城的气温比璃城的高了几度,在下冻雨。
然而在冷得夹骨头的冬天,全城也不统一供暖,从北方城市呆久了的人去了,反而更加感到阴暗的湿冷。
黎尔到了苏城火车站,打算拦计程车去找黎小宝跟朱婧仪,才想起自己忘记带围巾了,雪白的细脖子有一截露出来,被寒风迎面吹着,寒意一下子钻进她身上各处,她觉得这样一个人出门,真的好冷。
可是,又不得不来。
黎尔竖起长羊绒大衣的西装领,在寒风里朝目的地找去。
朱婧仪这几年没有固定工作,以前上大学跟读研的时候,她的业余爱好是画画,玩艺术跟雕刻。
朱靖仪人长得有几分姿色,身材也好,算是个风情万种的女文艺青年。
这种人在学校里特别引人注目,出尽风头,到了社会上就接不住地气,一心要拿捏着自己的假文艺身段,每天好吃懒做,就越混越差了。
之前,朱婧仪开了个个人艺术工作室,其实就是一间画廊,找黎尔要了三十万,并且信誓旦旦的保证此后再也不会找黎尔要钱了。
当时,黎尔觉得三十万的数目太大了,怕朱婧仪骗她,还亲自来过璃城陪她去找房东租画廊,签合同,找装修。
好不容易把这个画廊的事帮朱靖仪处理后,黎尔以为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了。
朱婧仪有个好的营生,以后也就能安守本分了。
黎尔希望朱婧仪能好好安生生活,尽责的把黎小宝带大。毕竟这些年他们孤儿寡母的在苏城过日子,也不容易。
朱婧仪人长得漂亮,年轻时在大学里很多人追她。她从单亲家庭长大,对同龄男生没兴趣,最后把黎尔的父亲黎正勤瞧上了,因为觉得他很温柔,稳重,有书卷气,且特别会关心她。
他们踏破了红线,黎家从此变得再也无法安宁,朱婧仪也从大学里退学了,研究生文凭到现在也没拿到。
离开学校后,她带着个孩子,热心人士帮忙介绍过几个对象,可是都没有人愿意接手她这个未婚单亲妈妈。
黎正勤是人,朱婧仪也是人,他们生出来的黎小宝更是人,没理由一场痴缠后,黎正勤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安享人生,朱婧仪母子却要被生活折磨得朝不保夕。
所以,黎尔这些年才会勉为其难的承担照顾他们的责任,她的确也是站在朱婧仪的位置为她考虑了。
但是,来到这趟苏城,见到之前帮朱婧仪租赁的画廊早就已经关店歇业,黎尔心里十足的不是滋味。
她猜测,也许,应该,或者就是肯定,朱婧仪根本没有站在黎尔的位置帮黎尔想。
租这个画廊一年的三十万是黎尔靠上无数日班跟夜班,随时随地保持微笑,遇上再棘手刁钻的客户也压住脾气,尽职尽责的完成工作赚来的。
黎尔当时抱的期望是朱婧仪能靠这个画廊养活她自己跟她的儿子,从此一生安稳富足。
现在,也才一年过去没多久,情形是黎尔撑着在便利商店买的透明雨伞,吹着冷风,淋着冻雨,站在对街,傻眼的见着名为【雨樱花】的画廊店门在工作日的大白天禁闭,橱窗玻璃还被人拿石头砸了好几个大洞。
墙壁上被人用红油漆写字。
【朱婧仪,还钱。不还让你死全家。】
【朱婧仪,不要以为不知道你儿子被你藏在哪里。】
【朱婧仪就是个贱人。】
【死小三,快下地狱吧!】
这些辱骂性极强的言辞就在画廊的墙上栩栩如生,谁还会有心思到这间画廊来附庸风雅的消费。
黎尔皱紧长眉,生气的捏紧雨伞伞柄,知道自己这次又被朱婧仪骗了。
她气急的给朱婧仪打电话,朱婧仪的手机没人接听,关机了。想也是,现在找她的人可不止是黎尔一个。
黎尔迈步过街,站到画廊的屋檐下查看情况。
黎尔记得上次她帮朱婧仪找装修的时候,朱婧仪曾经特地要装修师傅在画廊里给她留生活区,平时生意忙了,她可以在这里住。
黎小宝放学后从幼儿园被接过来,也能在画廊里呆得舒服。
黎尔从被敲破洞的窗户里仔细打量,没发现画廊里有人,她喊了两声朱婧仪,也没人理。
黎尔快被气死了,现在是大晚上,她还想着省点钱,不去住宾馆,到朱婧仪的画廊里过夜睡觉。
她绕着画廊周围走了好几圈,也没见到朱婧仪的人,黎尔知道朱婧仪被追债,肯定躲起来了。
可是也才一年不见,她哪里来的这种疯狂债主。
黎尔给朱婧仪发微信,打了几个字,不想打字了,直接冲她吼语音:
“朱婧仪,你没事儿吧,你是一个孩子的妈妈啊,你这次把我骗过来,是让我来给你擦屁股的吧,你到底欠了多少钱?你能不躲吗,或者你躲的时候能别把我拉过来吗?你都这样了,你还想你儿子上私立贵族学校,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酒店干前厅经理,是每天拿着锄头在金矿里刨金砖啊,随手就能给你许多钱花?”
发完这条,觉得不解气,黎尔又继续吼:“你知不知道我是专门请年假来的苏城,结果你骗我,你都出这么多事儿,这一年你还告诉我你画廊经营得不错?你是不是觉得我跟我爸一样傻啊?”
操。
黎尔硬生生的没把这句操骂出去,她在苏城下着冻雨的黑街上,见着别人家里华灯璀璨,阖家团聚,只有她孤零零的站在下雨的屋檐,无处可去。
她郁闷到极点的想自己为什么要来这趟苏城。
第25章 她的围巾
朱婧仪是黎正勤的情妇, 又不是黎尔的情妇,黎尔为什么这些年要巴心巴肝的照顾朱婧仪这个没救了的女人。
黎尔觉得真晦气,晦气得她觉得这么活着真的挺没意思的。
毕业后赚来的钱大多数都用来汇给朱婧仪母子了, 她买辆车都要靠贷款买。
这种日子到底还要过下去多久,黎尔一想到就绝望得无法期待将来。
旁边路过一个出门去超市买东西的大妈,见小姑娘有点眼熟,看出她是跟那间画廊女老板娘有关系的人,好心告诉她道:“姑娘, 你找画廊的朱老板?”
“对。她人呢?出什么事儿了, 好好的画廊怎么变成这样了?”黎尔吸了吸鼻子, 止住狂怒, 压低声音说话的吐气在空中泅成团团白雾。
“朱老板在外面借钱了, 想办大型画展,跟一个捣腾画的商人签了对赌协议, 半年内要卖多少画出去,数目不小, 结果合约到期了她才卖了一幅两幅,人家在她身上花钱了, 不想亏钱, 就要她还钱,她拿不出来,急得到处去借高利贷填补,就这样了呗。现在这画廊的房东也在找她,她都拖三个月房租没给了。”
“……”黎尔听得瞪大了眼睛。
朱婧仪都三十二岁了, 她还在做什么当国际知名画家走红暴富的迷梦。
“他们到底对赌了多少啊?”黎尔哽哽喉结, 问大妈。
大妈也是道听途说的,这画廊就开在他们生活区对街的巷子口, 这半年来闹了不少事,社区民警经常开着警车来处理。
他们这些邻居围观热闹,反正就是画廊老板娘长得漂亮,自认有才华,会涂会画点水彩,成天瞎作,就不断的作出事来了。
以前的都是小事,现在这次是大事了。
债主都上门来泼油漆,砸玻璃了。
“不晓得哇,好像四五百万。”大妈说,顿了顿,又说,“又好像是小一千万。”
“啊?”黎尔崩溃了。她在心里爆粗。操。朱婧仪。真的操。
她昨天才刚过完生日,还以为大一岁遇到的都是好运了,现实是生活对她来说却越来越难了。
她才没有精力帮朱婧仪承担一笔好几百万的债务。
“嗐,就是朱老板为了赔偿跟她对赌的人,这半年来去借了不少高利贷,唉,真是造孽,她还有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呢。马上要念小学了,那孩子估计也上不了好学校了,从此要跟着她过躲躲藏藏的差日子,好几百万呢,普通人一辈子上班到退休,才能赚多少。”大妈摇头叹气。